十六岁那年沈青闯入公主府，凌迟了我爹爹和公主。被御林军抓走时，他只说：“从此没有人再敢伤害我的安安。”“安安，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皇帝大怒，要将他五马分尸。我拿着娘亲的绝笔血衣，从城门叩了一千个响头到皇宫，声声控诉我爹贪图权贵，杀妻灭女的畜生行径。民意汹汹，皇帝不得不放了沈青。

他出来那日，看着我饿着肚子狼狈的样子，叹了口气。五年后，他连中三元，加官晋爵，让他位极人臣。婚后他将我宠成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我不能生育，他就一碗绝嗣药断了自己的子孙后代。所有人都说我是他的命。

直到我发现他城郊的宅子里住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他面无表情牵着我的手离开。

“消遣而已，你就当没看见。”我把和离书推过去，“分开吧。”他一把撕的粉碎。

“想离开我，除非我死。”1这是我被公主追杀时，他亲口对我的承诺。不离不弃，死生难负。可他三天没有回府了。对面的女人张扬肆意的朝我露出肩颈上的大片吻痕。

“我有了沈青的孩子。”“你不过是娼妇所生，不配占着正妻的位置，知难而退吧。

”我端起茶展轻轻抿了一口。她见我不说话，以为我被戳中了痛处，笑得更得意，晃了晃手中的项圈。那是娘亲临死前留给我的，被我用红绸子包好，小心翼翼的放到牌位前。

“也不知道是哪个勾栏瓦舍得来的艳俗玩意儿？青哥还要给我儿子戴。

”伸手就把项圈往地上扔：“林安，他到底爱谁不用我多说了吧。”我手托着腮，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下一瞬，女人就被两个婆子架起来。伴随着碗盏摔的四分五裂声响。

女人瘫软在地上，捂着小腹蜷缩起来。“林安，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在她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中，儒裙已经被鲜血浸透。沈青回来的时候，我正用帕子轻轻擦去项圈上的灰尘。我没回头，只听见他的呼吸顿了顿。“林安，小姑娘不懂事，值得你这么跟她计较么？”他冲过来，手中的短刀已经出窍，距离我的脖颈堪堪一寸。上一次他这样生气，是得知爹爹为了荣华富贵，派人截杀我。

为了帮我报仇，他就是这样用刀割断了爹爹的喉咙。现在，却为了这个女人。我笑了笑，向前一步，刀锋立刻带出血痕。他怔住的瞬间，我抬手就是一巴掌。“小姑娘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我教训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不应该么？

”沈青眼里的戾气顿时熄了一大半，他拧着眉头刚要开口。地上瘫软的女人就惨叫起来。

“青哥！这个毒妇杀了我们的孩子！！”“你快杀了她为孩子报仇啊！”我往前一步，颈间的刀锋又划开一道小口子。我盯着沈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她让你杀我，你敢吗？

”“就像当年你杀我爹爹那样，一刀割下去，干净利落。”2沈青的刀抖了抖。

下一瞬女人就挣扎着甩开婆子的手，疯了似的朝我扑过来。“林安！你这个贱人！

”沈青却先一步伸手拽住了她的后领。女人被他拽得踉跄，却还不死心，哭喊着骂我。

“你也说过，想离开你，除非你死。”“如果你不能弄死我，那我只好弄死你们两个。

”沈青深沉如水的双眸死死的盯着我，看不出情绪。半晌，他才轻笑一声。“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他将我抱回内堂，帕子按在我的伤口处。他像往常一样让我坐在他的膝上。

“别动，留疤就不好看了。”相依为命十几年，他无数次为我处理伤口。

当初他一把火烧了公主府，被关在狱中。生死攸关之时，他却因我额头磕出的伤口，内疚不已。他说：“我的林安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子，留疤她会难过的。

”哪怕现在无人再敢碰我一丝一毫，他也习惯的哄我。厅外的女人断断续续的哭喊声传来，横在腰间的手臂一僵。我反手又是一巴掌。“别装了，和离吧。”他替我手刃了仇人，我救了他一命。这样一拍两散，正好。沈青眼底的戾气又翻涌上来。“和离？你想离开我，除非我死。”“我不会让她出现在你的面前了。”他转身抱着女人离开。我抬眸看向窗外，海棠花扑簌簌的落下，像极了当年公主府被烧的灰烬。那时候火光冲天，浓烟从地窖缝隙钻进来，呛得我直咳嗽。我缩在角落，听着外面传来的惨叫和兵刃碰撞声，以为自己要死了，直到沈青踹开地窖门冲进来。他浑身是血，却一把将我抱进怀里，“安安，从此你自由了。”从前相依为命十几年，他确实做到了。抢我馒头的乞丐，隔天就会溺水而死。长舌妇骂我是娼妇生的贱种，隔天就会被人拔了舌头。他说：“安安，伤害你的人，我会一个不留的全都杀光。”我天真的信了。现在所谓的誓言也不过如此。

之后，我再没听到关于那个女人的消息。京郊院子里，除了一个张婉的名字，她存在的痕迹被清除的干干净净。我知道，这是沈青在保护她。各自安好了一顿日子。

到底是年轻，张婉沉不住气，跑来找我了。“一个女人生不出来孩子，你手段再狠有什么用？

”她摸着小腹，洋洋得意。“你以为打掉我的孩子就万事大吉了？”“林安，我不像你，我干净，不是娼妇之女......”她往前凑了两步，声音压得低了些，却字字清晰地扎进我耳朵里。“听青哥说，小时候地痞来抢你娘亲的首饰，你扑上去护着，被人看中，是不是把你衣服都撕碎了？”“让我想想，你娘当时是不是脱光了衣服，跪在地上求他们啊？”3我的指尖猛地攥紧了衣袖。这些事，是我心底最隐秘的疤，连在梦里都不敢提起的过往。那年沈青为了护我，被地痞打断了两根肋骨。

张婉见我指尖泛白，笑得更得意了。“有时候，真不能怪男人。”“勾栏院出来的女人，谁知道干不干净。”我扬手的瞬间，她猛地尖叫起来。“林安！你不得好死！”她捂着脸，鲜血不断的从指缝中流出来。两道狰狞的伤口从眉心蜿蜒到下巴。“林安！

我会让沈青杀了你！”在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我缓缓擦了擦指间的血渍。“杀我？

你问沈青敢不敢？”当晚，沈青就回了府。“两次了。”他掀翻了我的桌子，掐住我的脖子按到墙上。“林安，你最给我个解释。”“别逼我让你付出代价。

”熟悉的表情，熟悉的语气，将我拉回七年前那个血腥的夜晚。娘亲被爹爹派来的人杀害，遍地火海。青楼里的年轻姑娘全都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只剩下我。

沈青红着眼将我护在身后，手边的刀都已经卷刃。他撕下唯一的干净布条蒙住我的眼，说了同样的话。“别睁眼我，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颈间的力道越来越紧，窒息感袭来。

可我看着沈青眼底的怒火，却突然笑出了声。“代价？”“沈青，我只是教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做人而已。”“还是你觉得，我是个逆来顺受的，被人当面戳伤疤也无动于衷？”他神色一动。“她只是说错话而已，你至于毁了她的脸么？

”我看着他的样子，突然觉得可笑。陛下的宴席上，他一刀戳死高门嫌贵，只因他提了嘴的我过去。鲜血溅在我的脸上，他漫不经心的开口，“我不会让任何人，提你心底里的痛。”现在轮到他心爱的女人，就只是说错话而已。

和离书再一次甩到他的脸上。“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和离，我就放过她。

”沈青看都没看。和离书又一次被他撕成了碎片。“我说过，想要离开我，除非我死。

”我笑了。下一瞬，烛台狠狠的砸在他的头上。他身子连晃都没晃，额角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淌。他没去擦脸上的血，而是攥住我的手腕，从他腰间抽出匕首抵着他的胸膛。“你以为我不敢么？”匕首入胸三寸，鲜血染红了衣衫。

“和离，或者我杀了你。”沈青叹了口气，攥着我的手腕，匕首彻底没入他的胸膛。

4“我说过，想离开我，除非我死。”鲜血溅在我的脸上。

温热触感让我回到了十四岁那个寒冬里。爹爹灭口时抬手射过来的冷箭，全都被他挡下。

在爹爹的怒骂声中，他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林安，除非我死，否则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匕首“当啷”落在地上。我一把推开他。“滚。”离开一地狼藉的屋子，我倒在连廊处。

再醒来时。丫鬟端上来汤药，“夫人，您已经昏迷三天了。”“这是侯爷吩咐人送来的补药。

”我摇头拒绝，换上一身素服。这是我娘亲的忌日。每年都是沈青陪我一起去庙里祭拜，现在我倒是怕他脏了我娘的牌位。做完法事，我去供奉，却不料撞见张婉正指挥僧人放上她儿子的灵位。“青哥，你为什么就不肯替我杀了她！

”她脸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只有一双泪眼朦胧，我见犹怜。她一脚踏碎我娘亲的长生牌位。

“娼妇放在这里也不怕脏了满殿的神佛！”沈青不语，只是将她拉进怀里。

当年我娘本有机会逃脱，她是为了救沈青才被爹爹抓住的。后来我用双手给娘挖出一块坟地，十个指尖血肉模糊。我挖了多久，沈青就在旁边跪了多久。他磕破了头，在坟前发誓他会用命保护我。我踏进去。张婉看见了我，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

我攥住她的头发，把她从沈青怀里扯了出来。我扬手，巴掌刚要落下，腕间突然传来一股力道，硬生生将我拽了回去。我踉跄着转身，对上沈青苍白却紧绷的脸色。

他攥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小事而已，放过她。”我嗤笑一声。

“沈青，是你不愿意和离。”“既然你一定要我这个夫人，那我就必须对得起我的身份。

”我转身一脚，踢在张婉的小腹上。沈青眸光一震，怒斥：“林安，你闹够了没有！

”我冷笑着挣开他的手，“闹？沈青我给过你机会，你不愿意和离。

”“那就别怪我......”左肩一痛。金簪已经刺入三分，鲜血浸透衣衫。

我几乎是瞬间回手，掐住张婉的脖子。“找死？”抽出簪子，我朝着她的脖子划去。“啊！

”下一瞬，却插入我的手背，鲜血溅了沈青满身。他扔掉手里的金簪，心疼的抱住张婉。

“别怕，我护着你。”手背的鲜血滴落在地上。我看见沈青眼中的心疼和愧疚，却不是为了我。曾经我失去娘亲时，他也是这样将我抱在怀里。口中喃喃，“安安，我护着你。”可现在，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他抱着张婉走了。我被住持送到禅院包扎伤口。

金创药按在上边，撕心裂肺的刺痛却不如心底的酸胀。很快，小厮送来一份和离书，顺道带来一句话。“从今以后，死生不见。”我面无表情，直接将纸张撕碎。我这人认死理。

小时候，娘亲告诉我，“铮铮铁骨不可舍。”地痞流氓按着我的头，一拳打碎我两颗牙齿，我没有说一句软话。长大后，沈青说跟我同生共死。御林军的长枪横在我的脖子上，右腿被打折，我仍旧为他诉冤。后来，沈青说除非他死，否则我不能离开他。我给过他机会，他拒绝了。那么现在，该他兑现承诺了。5锦盒刚扣上最后一道锁，门外就传来一阵珠翠碰撞的脆响。张婉没让人通报，她闯进来时，发间金步摇晃得人眼晕。

她脸上的纱布已经拆了，只留下两道浅粉色的疤痕，从眉尾延到颧骨，反倒让她那副得意的嘴脸多了几分狰狞。“哟，这是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她斜倚在门框上，目光扫过案上叠得整齐的旧衣、装着项圈的锦盒，脸上满是讥笑。“也是，青哥都让人送和离书了，你还赖在侯府做什么？”“难不成真要等他派人把你架出去？

”“那样可不好看啊。”我没抬头，指尖轻轻拂过锦盒上的云纹，那是当年沈青亲手给我打的。娘亲所有的遗物都装在里边。“侯府的门槛，从来不是谁送封和离书就能让我走的。”我终于抬眼，目光落在她腕间那只羊脂玉镯上。

玉质虽好，却雕着俗气的并蒂莲，是前几日京中首饰铺新出的样式，绝非沈青会为我挑的纹样。他从前给我挑首饰，总选素净的云纹、梅枝。

他说：“俗气的东西，配不上你。”如今这只并蒂莲玉镯戴在张婉手上，倒像极了他对这段关系的态度：敷衍，却又想装出几分在意。张婉被我看得不自在，下意识拢了拢袖口，却又立刻挺直腰板。她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方叠得整齐的明黄色锦帕。

那是宫里赏赐的御制锦帕，寻常命妇都难得一见，她像炫耀珍宝似的，凑到我眼前晃了晃。

“看见没？这是陛下赏的！”“青哥昨天带着我去见了皇后，皇后说我性子温婉，配得上侯府的大娘子之位，还特意把这帕子赏了我，让我做嫁衣的衬里呢！

”她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故意让门外的丫鬟仆妇都能听见。“况且我肚子里有了青哥的骨肉，你呢？”“林安，你不过是个占着位置的弃妇罢了！”我目光落在那锦帕上，眼底没半分波澜。“青哥给我备的聘礼，比你的贵重百倍！

”“他让人从江南运了十匹霞影纱，说要给我做嫁衣的外罩，还去皇家宝库挑了一支赤金点翠步摇，上面的珍珠比拇指还大！”她伸手摸了摸发间，果然露出一支流光溢彩的步摇。“而且青哥说了，成婚那天，他要亲自去接我。

”“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把我抬进侯府大门，还要宴请京中所有权贵，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才是他沈青唯一的妻子！”“唯一的妻子？”我低笑出声，转头看向门口。

沈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衣服上沾着些雪花，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听到了我们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