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时钟的秒针，正一格一格地，像一把精准的镰刀，收割着我最后的时间。我叫林默。

此刻正一个人坐在公司的办公区，头顶的白炽灯发出冰冷的嗡鸣。我们公司流传着一个传说，在这栋“环科中心”写字楼里，绝对不能加班到午夜十二点。2“小林，你快点啊，十一点了。”同事王姐临走前，一脸惊恐地提醒我。“千万别待到十二点，上个月设计部的张雅，就是不信邪，再也没人见过她。”我嘴上应着，心里却在骂娘。

老板下午五点甩给我一个紧急项目，明天一早就要。报告还差最后一部分。我能怎么办。

办公室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走光了。最后，只剩下我。整层楼都空了。安静得可怕。

我只能听见自己敲键盘的声音，和心脏的跳动声。墙上的时钟，显示十一点四十五分。

我手心开始冒汗。张雅。这个名字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她是我进公司时的导师，一个拼命三娘。她消失前一天，还跟我说她发现了这栋楼的一个大秘密。第二天。

她的人间蒸发，被公司定性为“个人原因离职”。她的工位，三天之内就被一个新人取代。

所有她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得一干二净。仿佛这个人，从未来过。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都是无稽之谈。新时代的年轻人，怎么能信这种鬼话。

我加快了敲键盘的速度。报告。必须在十二点前完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十一点五十五。

十一点五十八。十一点五十九。报告的最后一个字敲完。我长舒一口气，点击了发送。

几乎在邮件发送成功的瞬间。“滴答。”墙上时钟的时针、分针、秒针，完美重合。

指向了那个禁忌的数字。十二点整。“啪！”整个办公室的灯，瞬间全灭。

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3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停电了吗？不对。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

只有我们这一层，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摸索着拿出手机，想打开手电筒。

可手机屏幕一片漆黑，按什么都没反应。就像一块板砖。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到天灵盖。这不是普通的停电。我咽了口唾沫，强作镇定，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摸索着朝门口走去。办公室的门，明明近在咫尺。我却感觉走了很久。像在原地踏步。

周围的空气，变得黏稠而冰冷。我终于摸到了门把手。冰凉刺骨。我用力一拧。纹丝不动。

门，被锁死了。我开始慌了。我用力拍打着门。“有人吗？有没有人？”回应我的，只有我自己空洞的回声。就在这时。“嗡……”我身后的电脑屏幕，毫无征兆地，自己亮了起来。惨白的光，照亮了整个黑暗的办公区。我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

所有的电脑。整层楼上百台电脑。屏幕，全部亮了。上面没有桌面，没有图标。

只有一行又一行，我看不懂的绿色代码。像瀑布一样，飞速地滚动着。这诡异的一幕，让我的头皮阵阵发麻。我壮着胆子，走到我自己的工位前。我的电脑屏幕上，那些绿色的代码，忽然停止了滚动。然后。慢慢地，汇聚成了一行字。欢迎来到，‘净化’时间。净化？什么意思？没等我反应过来。另一行字，又弹了出来。

检测到冗余目标：林默。职位：项目策划。绩效评级：B+。

加班时长：符合‘优化’标准。优化程序……启动。我看着屏幕上那冰冷的文字，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攥住了我的心脏。这东西，在分析我！突然。

我旁边那个空着的工位上，电脑屏幕也发生了变化。那是张雅的工位。虽然换了新人，但电脑还是那台。屏幕上的代码，汇聚成了一张模糊的人脸。是张雅！那张脸没有表情，双眼空洞。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屏幕上跳了出来。

快……跑……4张雅的脸在屏幕上一闪而逝。紧接着。办公室的广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然后。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响彻了整个楼层。警告。

系统出现异常数据流。开始排查……我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门打不开。

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跑去。消防通道！我记得办公区的另一头，还有一个消防通道。

我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奔跑。周围的电脑屏幕，发出的白光，像一双双没有感情的眼睛，注视着我。我感觉这栋楼，活了过来。它在看着我。我终于跑到了消防通道的门口。

那扇厚重的铁门上，画着一个红色的小人奔跑的标志。此刻看起来，却无比的讽刺。

我用力推门。门，还是锁着的。“操！”我狠狠一拳砸在门上。绝望。彻彻底底的绝望。

我被困死在这里了。广播里的电子音，还在继续。排查完毕。

锁定异常源头：工位A-34。信息残留：张雅。处理方案：彻底格式化。

我浑身一颤。工位A-34，就是张雅之前的座位。格式化？它要对张雅做什么？

难道……难道张雅没有真的消失？她只是……被困在了这栋楼的系统里？就像刚才，她通过电脑，对我发出了警告。不行。我不能让她就这么被“格式化”。她是为我才暴露的。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解决不了问题。必须要想办法。我环顾四周。

消防通道的门旁边，有一个红色的消防栓。我冲过去，用尽全力，砸开了消防栓的玻璃。

里面有一把红色的消防斧。我握住消防斧，沉甸甸的。给了我一丝安全感。我没有去砸门。

我知道，这没用。这栋楼里的“规则”，已经变了。我转身，重新跑回了办公区。

张雅的电脑前。屏幕上的代码，正在疯狂地闪烁，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攻击。

而我自己的电脑屏幕上，那行字依旧亮着。

优化程序……启动中……预计完成时间：60分钟。一个鲜红的倒计时，出现在屏幕上。59:59。59:58。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5一个小时。

我看着屏幕上的倒计时，大脑飞速运转。这栋楼，或者说，控制这栋楼的这个“系统”，它的目标，是“优化”掉我。而所谓的“优化”，很可能就是张雅他们失踪的真正原因。

他们没有死。他们被这个系统，以某种数据的形式，“吸收”了。我握紧了手里的消防斧。

既然是系统，就一定有主机，有服务器。只要找到它，破坏它，也许就能停下这个该死的“优化程序”。可是，服务器在哪里？我看向张雅的电脑。

屏幕上的代码闪烁得越来越快。我看不懂。但我知道，她在抵抗。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张雅！告诉我！服务器在哪里？”我对着屏幕大喊。屏幕上的代码，像是听懂了我的话。

它们疯狂地重组，变换。最终，在即将崩溃的前一秒。形成了一个图案。一个拖把。

和一个水桶。然后。“啪”的一声。张雅的电脑屏幕，彻底黑了下去。异常数据清除完毕。

广播里，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我的心，沉了下去。

张雅……她最后留给我的线索。一个拖把，一个水桶。这是什么意思？我强忍着悲痛，开始思考。拖把，水桶……保洁。保洁阿姨！我想起来了。我们这栋楼里，有一个很神秘的保洁阿姨。她总是推着一辆保洁车，在各个楼层里穿梭。但奇怪的是，她从来不跟人说话。而且，无论什么时候看到她，她的拖把，都是湿漉漉的，水桶里的水，也永远是浑浊的。就好像……她拖的不是地。而是别的什么东西。张雅失踪前，跟我提起的那个“大秘密”，会不会就跟这个保洁阿姨有关？我立刻行动起来。保洁工具间！

我记得每个楼层，都有一个保洁工具间。我拿着消防斧，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跑去。

工具间的门，是锁着的。我没有犹豫，抡起消防斧，狠狠地劈了下去。“砰！”一声巨响。

木屑飞溅。门被我劈开了一个大洞。我钻了进去。里面很小，堆满了各种清洁用品。

还有一股，奇怪的腥味。我打开手机手电筒。等等。手机？我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屏幕，亮了。手电筒，也打开了。信号，满格。时间，依旧是午夜十二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就好像，时间，被暂停了。我顾不上研究这个。用手电筒，照向了房间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拖把，和一个水桶。跟我刚才在屏幕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我走过去。那股腥味，更浓了。我皱着眉头，看向那个水桶。桶里的水，是深红色的。像血。水面上，还漂浮着一些……我用手电筒凑近了看。是头发。还有一些，像是碎肉一样的东西。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地方？6我强忍着恶心，将目光从水桶上移开。张雅给我的提示，不可能只是让我来看这些恶心的东西。这里面，一定还有别的线索。我用消防斧的斧柄，拨弄了一下水桶里的拖把。拖把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我把它捞了上来。那是一张工牌。已经被泡得发白了。

但上面的照片和名字，还依稀可以辨认。李阳。设计部。我倒吸一口凉气。李阳，是张雅之前，另一个失踪的“卷王”。听说他为了一个项目，在公司连住了一个星期。最后，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我把工牌揣进兜里。看来，所有失踪的人，都跟这个保洁阿unty有关。或者说，都跟这个工具间有关。

我开始仔细地检查这个狭小的房间。墙壁，地板，天花板。最终。我的目光，停留在了地面上。在那个水桶的正下方，有一块地砖，颜色比周围的，要稍微深一点。而且，地砖的缝隙，看起来也比其他的要宽。我蹲下去，用手指敲了敲。下面是空的。我心里一动。

用消防斧的斧尖，撬开了那块地砖。地砖下面，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一股陈腐的，带着铁锈味的风，从洞口里吹了出来。洞口里，有一架锈迹斑斑的铁梯子。一直通往，未知的黑暗深处。我犹豫了。下去，还是不下去？下去，可能就是九死一生。不下去，一个小时后，我就会跟张雅他们一样，变成一堆冰冷的数据。我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方向。

那里，已经不是我熟悉的人间了。而是一个，正在“消化”我的，巨大的怪物。

我没有选择了。我深吸一口气，将消防斧背在身后，握着手电筒，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梯子很长。我感觉自己，至少往下爬了有四五层楼那么深。终于，我的脚，踩到了坚实的地面。这里，是一个更广阔的空间。像一个，废弃的地下停车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机油和灰尘混合的味道。还有那股，淡淡的腥味。我用手电筒照了照四周。

这里停着很多，蒙着厚厚灰尘的旧汽车。而在停车场的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房间。亮着灯。

那灯光，是惨绿色的，看起来诡异无比。我握紧了消防斧，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房间走去。

房间的门，是玻璃的。我透过玻璃，看到了里面的情景。然后，我看到了，让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那个保洁阿姨。她就在房间里。她背对着我，正拿着一个拖把，在费力地拖着地。而她拖的地，不是水泥地。而是一个人。一个穿着西装，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的男人。保洁阿姨的拖把，在他身上，来来回回地拖着。每拖一下，那个男人的身体，就变得透明一分。像一块，正在被水慢慢溶解的肥皂。7我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几乎凝固了。那个趴在地上的男人。虽然看不清脸，但他身上的那套西装，我认得。是李阳。那个失踪的设计部“卷王”。保洁阿unty，不是在拖地。

她是在……“擦除”他？我吓得连连后退，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一个空油漆桶。“哐当！

”一声刺耳的声响，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回荡着。房间里的保洁阿姨，动作停住了。

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张，没有任何五官的脸。

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就像一块，被磨平了的白色塑料。“啊！

”我再也控制不住，失声尖叫起来。那个“东西”，根本不是人！它那张光滑的脸上，转向我的方向。我感觉，它在“看”我。下一秒。它扔掉手里的拖把，四肢着地，像一只蜘蛛一样，朝着我，飞速地爬了过来。速度快得，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跑！我转身就跑，拼了命地，朝着来时的梯子跑去。

那个“东西”，在后面紧追不舍。它爬行时，发出的那种“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死神的催命符。我跑到了梯子下面，想也不想，就往上爬。可我刚爬了两步，脚踝就是一紧。被它抓住了！一股冰冷，滑腻的触感，从我脚踝传来。我低头一看。

那个没有五官的怪物，正死死地抓着我的脚，它那光滑的脸，正对着我。我甚至能感觉到，它在“微笑”。一种，无声的，嘲弄的微笑。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往下拉。

我死死地抓着梯子，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快要被扯断了。情急之下。我解下背后的消防斧，用尽全力，朝着它的“手”，砍了下去。“噗！”像砍进了一块腐肉里。一股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溅了我一身。那个“东西”，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松开了我的脚。

我趁机，拼命地往上爬。我不敢回头。我能听到，它在下面，疯狂地撞击着梯子。整个铁梯，都在剧烈地晃动。我终于爬回了保洁工具间。想也不想，就把那块地砖，重新盖了上去。

然后，又把旁边一个装满清洁剂的铁架子，推了上去，死死地压住洞口。做完这一切，我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那一幕，太他妈的恐怖了。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它和控制这栋楼的那个“系统”，又是什么关系？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还是十二点整。而我的电脑上，那个倒计时，还在继续。只剩下，不到四十分钟了。

8我不能在这里等死。那个怪物，随时可能从下面冲上来。我必须找到这个系统的“心脏”，找到它的服务器主机。可是，线索到这里，就断了。张雅的提示，把我引到了这里。然后呢？

那个地下停车场，除了那个怪物和它的“工作室”，还有什么？

我努力地回忆着刚才看到的一切。废弃的汽车……亮着绿灯的小房间……等等。绿灯？

我忽然想起来，那个房间里，除了那个怪物，还有很多，正在运行的，服务器机柜。

一排一排的，指示灯闪烁着诡异的绿光。难道……那里，就是主机所在地？很有可能！

那个怪物，就是主机的“物理防御系统”。而那个保洁阿unty的身份，只是它的伪装。

它负责“处理”掉那些被系统“优化”掉的，员工的物理身体。我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可是，要怎么才能再下去，并且绕过那个怪物，去破坏主机呢？硬闯，肯定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