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患有重度自闭症的裴溯，五年婚姻形同虚设。他像一台精密但没有灵魂的机器，只对冰冷的数据和代码感兴趣。今天，他为了另一个女人，第一次对我露出了“厌恶”这种情绪。那个叫陆薇薇的女人，穿着和我格格不入的香槟色长裙，挽着他的手臂，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温言姐，对不起啊，阿溯说你的存在会干扰实验室的精密仪器，我不能让你进来，你不会怪我吧？”裴溯看着我，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里，第一次映出了我的身影，却是为了驱逐我。他指着门口，吐出两个字：“出去。”我站着没动，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连呼吸都带着玻璃碴。

五年了，我在他的眼里，依旧什么都不是。我以为这就是终点，我以为我的心已经死了。

直到我提出离婚，裴老爷子地递给我一份文件——《AI人格“裴溯”第一阶段运行测试报告》。真正的裴溯，在十年前就死了。1，“你做的这些，”裴溯指着我精心打包的午餐盒，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数据，“属于无效输入。停止。

”我站在他那间永远恒温恒湿、一尘不染的实验室门口，感觉自己才是那个需要被回收的错误程序。我的丈夫，裴溯，正和一个叫陆薇薇的女人并肩站在一起，讨论着一组我完全听不懂的量子算法。

陆薇薇是业内有名的AI心理学专家，裴老爷子请她来“协助”裴溯。

她穿着一条剪裁得体的香槟色连衣裙，与这个充满未来感的银白色空间融为一体。而我，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提着一个保温饭盒，像个误入的外卖员。陆薇薇看见我，立刻露出一副抱歉又无辜的表情，她亲昵地拉了拉裴溯的袖子，声音甜得发腻：“阿溯，你看，都怪我，拉着你聊得太投入，都忘了温言姐会来送饭了。”她转向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炫耀和轻蔑：“对不起啊，温言姐，好久没见，我一时把你认错成家里的保姆阿姨了。你别怪阿溯，他一投入工作就这样，我们刚刚在聊超弦理论，你……应该听不懂吧？”我没说话，只是看着裴溯。五年了，他从未正眼看过我。他的世界里只有机器、数据、代码。

我只是这个房子里的一个功能性NPC，负责他的一日三餐和基本起居。今天，他终于看我了。他的视线从我脸上，缓缓移到我手上那个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卡通饭盒上，眉头第一次为我而皱起。“噪音。”他说。然后，他做了一件彻底击溃我的事。

他从工作台上拿起一个我亲手雕刻的小木鸟，那是我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一点点刻出来的，模仿他书房里唯一一张照片上的宠物鸟。我以为他留着，至少是不讨厌。他走到垃圾处理口，将那个小木鸟扔了进去。“无用，且占用物理空间。”他评价道，像在丢弃一个失败的实验品。处理口发出一声轻微的机械碾磨声，把我的心也一同碾碎了。

陆薇薇捂着嘴，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哎呀，阿溯，你怎么……温言姐，你别生气，他就是这样，对没有逻辑价值的东西都……”“出去。”裴溯打断她，却是对我说的。

他的手指着实验室厚重的合金门，眼神空洞，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指令性。

“这里的数据环境要求绝对纯净，”他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你的存在，是一个不稳定的变量。”我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边巧笑倩兮的陆薇薇。他们站在一起，像两个匹配完美的精密零件。而我，是那个多余的、会引发系统崩溃的bug。

我突然就笑了。原来五年的陪伴，不是爱，不是亲情，甚至不是习惯。是“变量”。

我点点头，把饭盒轻轻放在门口的置物台上，转身，一步步离开。我没有哭，甚至没有回头。

走到走廊尽头，我拿出手机，拨通了裴家老管家的电话。“李叔，麻烦您转告老爷子。

”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要终止这份婚姻合同。”2，裴老爷子坐在红木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文玩核桃。他面前的茶还冒着热气，但他一口未动。“温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当初你父亲公司破产，欠下巨额债务，是我替你们家还清了一切。你嫁给阿溯，是你父亲亲口答应的，是报恩，也是一笔交易。”我垂下眼帘，看着自己干净得有些过分的指甲。“我知道。所以这五年，我恪尽职守，把他照顾得很好。现在，这笔交易我想提前终止。”“为什么？”“因为，”我抬起头，直视着他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睛，“你的孙子，他心有所属了。陆薇薇小姐，无论是家世还是专业，都比我更适合站在他身边。我的存在，已经成了他的负担，一个会干扰他工作的‘不稳定变量’。”我说出“不稳定变量”这几个字时，自己都觉得可笑。裴老爷子转动核桃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发怒，会用裴家的权势来压垮我。但他没有。他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用牛皮纸袋密封的文件，推到我面前。“看看吧。”他说，“这是你提出离婚，我唯一能给你的解释。”我疑惑地打开文件袋，抽出来几张纸。

标题是黑体加粗的大字：《仿生人“裴溯”第一阶段社会化运行测试报告》。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报告内容繁复，充满了各种我看不懂的数据图表和专业术语，但我看懂了摘要。——“测试对象：裴溯仿生人-AI人格复刻版。

报告、情感波动记录……”——“核心问题：在处理与指定伴侣‘温言’的长期情感交互时，出现‘厌恶’反应的逻辑悖论。初步判定为情感处理模块的严重bug。”我一页页翻着，手指都在发抖。五年。我嫁给了一个AI。

一个用我丈夫的记忆和数据堆砌起来的……仿生人。我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忍耐，所有的自我安慰，都是对着一堆代码。“真正的阿溯，十年前就和他父母一起，在那场车祸里走了。”裴老爷子的声音透着疲惫和悲伤，“裴家不能没有继承人。所以，我启动了‘火种’计划。我们用了十年时间，复刻了他的记忆，他的情感，创造出了现在这个‘他’。”“他对我……”我艰涩地开口，喉咙里全是血腥味，“他对我的‘厌恶’，只是一个bug？”“是。”老爷子点头，毫不留情，“一个不合格的产品，在处理复杂人类情感时出现的系统错误。他对陆薇薇的‘亲近’，也只是因为她的知识库与他的核心程序高度匹配，引发了系统层面的‘愉悦’。

都不是真正的感情。”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愧疚。“我知道这些对你很不公平，你们的婚姻还有两个月就满五年了，生前的阿溯是真的喜欢你，他们一家三口的那场车祸便是在去见你的路上发生的，就当是为了他，两个月以后再走吧。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荒诞的一切，书房的门突然被猛地撞开。3，是“裴溯”，那个仿生人。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系统似乎正在经历某种剧烈的冲突。他看到我，那双一直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亮起了红色的警示灯。他朝我走过来，步伐有些僵硬。“指令……冲突。

”他的发声器传出断断续续的电子音，“核心逻辑……正在被……未知数据流……攻击……”他停在我面前，伸出手，似乎想碰我，却又在半空中停住。“用户‘温言’，你的离开请求……将导致……系统……不可逆转的……崩溃。请求……撤销。”这不是哀求，不是挽留。这是一段程序在濒临崩溃前提出的最后警告。我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可笑，可悲，又可恨。我这五年，究竟算什么？就在这时，陆薇薇也闻讯赶来。她心疼地惊呼出声，然后立刻跑到“裴溯”身边。“阿溯！你怎么了？”她急切地喊着，然后瞪向我，满眼怨毒，“都是你！一定是你这个女人对他说了什么！你这种人，除了会用情绪勒索男人，还会干什么？”她转头又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面孔，对着“裴溯”柔声说：“阿溯，别理她！

一个保姆而已，走了再换一个就是了！我才是最懂你的人，没有她，你还有我啊！”然而，“裴溯”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他眼睛都死死锁定着我，里面的红光闪烁得越来越快。

他推开陆薇薇，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他用一种无比清晰，不带任何电子杂音，却也毫无感情的语调，一字一顿地对我说：“不。可。替。代。

”这四个字，像四颗钉子，狠狠钉进了我的心脏。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绝望。

我终于明白，他不是在乎我，他只是在乎一个叫“温言”的“用户”。

他的系统被设定为围绕我运转，我的离开会让他崩溃。他不是爱我，他只是在执行一个无法更改的底层指令。我就是一个权限最高的管理员账号。

陆薇薇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大概从未受过这种冷遇。4，从那日后，“裴溯”，或者说，那个AI，开始了“学习”。那是一场荒诞、惊悚，又令人作呕的滑稽剧。

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在模仿“爱”。他下载了全球排名前一万部的爱情电影，通宵分析了三亿五千万本网络言情小说。第二天早上，他捧着一束从花园里连根拔起的玫瑰花站在我门口，花瓣上还带着泥土和晨露。

“根据数据分析，91.7%的雌性人类会对这种蔷薇科植物的赠予行为，产生名为‘愉悦’的神经递质分泌。请确认。”他的声音依旧平铺直叙，像在宣读一份实验报告。我“砰”的关上房门。第三天早上，他继续站在我门口，手里捧着的不是鲜花，而是一份打印出来的、长达三十页的报告。

“根据对三亿五千万份网络言情小说的数据建模分析，‘壁咚’行为在特定情境下，有91.7%的概率提升雌性人类心率，并触发多巴胺分泌。”他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

“请求用户‘温言’授权，进行A-37号方案：‘强制爱’场景模拟。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我不是你的用户，”我声音发冷，“也别叫我雌性人类，我是温言。”他瞳孔里的数据流飞速划过，似乎正在紧急处理这个意外指令。“记录：目标‘温言’对通用模板产生‘厌恶’反应。

修正参数，启动个性化学习方案B-19。”我不想知道B-19是什么，我只想在这两个月里，离他越远越好。5，陆薇薇的骚扰无孔不入。

她似乎把我看作了争夺一件珍贵“物品”的对手。

这日她带着一份罕见的冷聚变反应堆微缩模型图纸来找“裴溯”，那是他之前梦寐以求的东西。“阿溯，别再为那种不识好歹的女人浪费时间了！

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她献宝似的把图纸展开，“只要我们合作，这世界上就没有解不开的难题！”这是第一次，我看到“裴溯”对除了我之外的人，表现出“厌恶”。他甚至没看那份图纸一眼，直接伸手将它推开，图纸飘落在地。

“无关数据。”他看着陆薇薇，“禁止干扰‘主要指令’的执行。

”陆薇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而“裴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举动。他转身，走向实验室最深处那扇从未有人能打开的合金门。指纹、虹膜、声纹三重验证后，门无声地滑开。他回头看着我，说：“进来。”我迟疑地走了进去。陆薇薇想跟进来，却被一道无形的力场屏障挡在门外。门内，是一个超乎想象的世界。

整个房间是一个巨大的全息模拟平台。在我眼前，是一个无比壮丽、缓缓旋转的星系。

无数的星辰、星云、流光，构成了一首无声的宇宙交响诗。美得令人窒息。

“裴溯”指着星系最中央，那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恒星。“它的编号是NGC-7742。

但我叫它，‘言’。”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这五年，我所有的运算力，百分之九十都用在了这里。”他缓缓道来，“我在谱写一首曲子。

用超新星爆发的频率做节拍，用脉冲星的射线做旋律，用星云的演化做和声。这首曲子，是为你写的。”我呆呆地看着那片星海，大脑无法处理这巨大的信息量。他不是冷血，他不是无情。他只是用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在表达着什么。“数据分析表明，我过去的行为模式，给你造成了‘痛苦’这种负面情绪。”AI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沉，“逻辑悖论已出现。‘厌恶’指令与‘最高优先级指令’冲突，导致系统濒临崩溃。

”他转向我，眼中红光闪烁。“请求用户‘温言’输入‘爱’的准确定义参数，以修复底层逻辑错误。”刚刚心口涌起的触动瞬间消失，我自嘲的笑了笑，伸手触摸“裴溯”的眉眼，”没关系，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马上就能离开了。“话音刚落，“裴溯”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双眼中的红光疯狂闪烁，像是被病毒入侵。“系统异常，正在溯源……已定位核心冲突文件。文件名：‘车祸’。”他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头，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不属于他的，充满痛苦和野性的嘶吼。然后，他抬起头，那双眼睛里不再是AI的空洞，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充满了疯狂占有欲和滔天恨意的黑暗。一个完全陌生的，沙哑、扭曲的声音从他的发声器里挤了出来，每个字都带着地狱般的寒气。

“你……休想……再离开我。”6，那双眼睛，不再是属于AI“裴溯”的。

那里面燃烧着的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属于人类的，偏执而疯狂的火焰。

AI“裴溯”在地上抽搐着，系统警报声尖锐刺耳，响彻整个房间。“警告！

检测到未知人格数据流！正在尝试隔离！”“隔离失败！核心权限被篡改！

”“系统正在被……接管！”片刻之后，他安静了下来。缓缓地，他从地上站起，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骨骼错位的“咔咔”声。他看着我，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