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晚晚，你这吃的啥玩意儿啊？第三块炸鸡了叭！”张晓雨凑过来，嗓门大得全班回头。

晚自习前的教室嗡嗡响，弥漫着食堂晚饭的油味儿和试卷的纸墨香。李晚晚缩在座位里，油乎乎的手指捏着那块金黄酥脆的炸鸡，一下子成了全班焦点。脸腾地烧起来，火辣辣的。

“我…我饿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恨不得把自己和炸鸡一起塞进桌肚。

“饿也不能这么造啊，瞅瞅你那一身膘。”张晓雨撇撇嘴，声音没压着。周围有窃窃的笑声，针一样扎人。

李晚晚不吭声了，低头盯着校服裤子上绷得有点紧的布料缝隙。胖是原罪，在十七岁，尤其是在这所颜值内卷的重点高中。她存在的每一寸空气，好像都写满了“不合时宜”。

书包夹层里，那封粉色的信烫得像块炭。折了又折，边角都毛了。写了整整三个晚上，每一个字都掏心掏肺，写她怎么躲在人群里看他打球，写她觉得他笑起来像星星掉进海里，写她每次月考发成绩单第一个找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他的。

许辰安。校草，年级第一，永远站在人群最中心，发光体。

她鬼使神差地，又摸了一下那封信。心跳得像擂鼓。

也许…就今天？趁放学，人少一点…就递出去。被拒绝了…也没关系吧？至少…至少让他知道…

放学铃响得像救赎。人群呼啦啦往外涌。李晚晚磨蹭到最后，手心攥着那封信，汗涔涔的，浸透了单薄的信纸。她看见许辰安就在前面，单肩挎着包，和几个男生说笑着往校门口走。夕阳给他挺拔的背影镀了层金边。

腿像灌了铅，又软得厉害。她小跑几步，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

“许、许辰安！”

声音发颤，难听死了。

前面说笑的男生停下来，回头。许辰安也转过身，眉眼疏淡，带着一丝被打扰的疑惑。他看着她，像看一个陌生的、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周围没走完的几个同学也停下了脚步，目光黏过来，带着看好戏的兴奋。

李晚晚的脸红得要滴血，手指颤抖着，把那封被汗水微微浸湿的信递出去，头垂得低低的，几乎要埋进胸口。

“给…给你的…”

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许辰安没接。他垂眼，目光在她手里的粉色信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视线在她明显偏胖的身形上极快地扫过。那眼神，没什么情绪，却比任何嫌弃都让人难堪。

他身边一个高个子男生吹了声口哨：“哇哦，辰安，又是你的小迷妹啊？这月第几个了？”

许辰安扯了下嘴角，那点弧度冰冷又嘲讽。他终于伸手，用两根手指，拈起了那封信，仿佛那是什么不洁的东西。

李晚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又猛地加速。

他…他接了？

下一秒，刺耳的“刺啦”声撕裂了傍晚的空气。

许辰安面无表情，慢条斯理地，将那封信撕成了两半，再撕，碎片纷纷扬扬落下，像一场可笑的雪。他抬手一扬，碎纸片飘落在她脚边。

“看不出来么？”他声音清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残忍，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从不吃垃圾食品。”

哄笑声炸开。那么响亮，那么刺耳。

李晚晚僵在原地，世界的声音瞬间被抽空，只剩下那些碎片，和他冰冷厌恶的眼神。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比那些纸片还白。

她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又抬头看看他冷漠的脸，好像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几秒后，或者说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猛地转过身，胖胖的身体笨拙地撞开几个看热闹的人，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身后，许辰安的声音隐约传来，带着不耐烦：“……烦不烦。”

以及更大的哄笑。

她一路跑，风刮过耳朵，刮得生疼，却盖不住心脏被撕裂的声音。跑回空荡荡的家，反锁上门，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眼泪才后知后觉地汹涌而出，无声无息，却淹没了整个黄昏。

那晚，她对着镜子里哭肿了眼睛、胖得毫无希望的自己，把所有的炸鸡、薯片、巧克力全都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