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下个月开始，你每个月给我们拿两千五生活费嘛。”

饭桌上，我新过门的儿媳妇罗薇，慢条斯理地用象牙筷子挑着鱼刺，嘴里吐出的话，轻得像一片羽毛。

那语气，随意得就跟问我“妈，盐罐子搁哪儿了”一样。

我端着碗的手，就在半空中那么僵住了。

“咔嚓”一声，不是碗裂了，是我心里头那根叫“指望”的弦，断了。

心脏像是被人泡进了三九天的冰窟窿，捞出来，又被一只烧红的铁手狠狠攥住，又冷又麻，又闷又疼。

我下意识地，像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样，把眼神投向了我旁边的亲儿子，陈浩。

我的浩浩。

他却把脑壳埋得更低了，那架势，恨不得把整张脸都戳进面前那碗白米饭里头，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

他没作声。

屁都没放一个。

就像一块大石头被“咚”地一声扔进了万丈深渊，连个“噗通”的回响都没给我。

那一瞬间，我的心，从头凉到了脚后跟，结结实实地冻成了一坨冰疙瘩。

我，苏秀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了三十年。

给他买房，掏空了我跟老头子一辈子的棺材本。

给他还贷，我把我那点微薄的退休金掰成八瓣花。

给他带娃，我累得腰间盘都快飞出去了。

我以为我养了棵能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没想到啊，到头来，他就是根墙头草，风一吹，就倒向了他媳妇那边。

连句公道话，都换不来。

我忽然就笑了。

笑声很轻，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冰碴子。

“要得。”

我只说了这两个字，四川方言里，是“好的，行”的意思。

没有吵，没有闹，更没有像个老泼妇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因为我晓得，跟一头装聋作哑的牛，跟一个心里只有自家小算盘的精明媳妇，掰扯再多，都是对牛弹琴。

没得任何意义。

只是他们不晓得。

我这两个字背后，藏着一场早就盘算好了的、即将见天日的狂风暴雨。

他们更不晓得，当一个妈的心被伤透了，她收回爱的方式，能有好决绝，好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