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第一次见到沈砚时，是在2018年的深秋。那天她抱着一摞刚整理好的古籍，从市图书馆的古籍修复室出来，下楼梯时脚下一滑，怀里的书哗啦啦散了一地。

正蹲在地上慌乱捡拾时，一双穿着深棕色皮鞋的脚停在她面前，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捡起了最底下那本泛黄的《金石录》。“小心点，这版刻本很珍贵。

”男人的声音像浸了秋露的玉，清润又带着点冷意。林知夏抬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大衣，领口别着一枚银色袖扣，周身的气质像旧时光里走出来的文人，带着疏离的矜贵。后来她才知道，沈砚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建筑设计师，受图书馆委托，负责古籍修复室的扩建设计。那之后，他们总能在图书馆偶遇，有时是在走廊里擦肩而过，有时是在楼下的咖啡馆，他对着电脑画图，她抱着书坐在对面看书。熟稔是从一杯热可可开始的。12月的一天，林知夏在修复室里赶工，手指被古籍里的碎纸划破，渗出血珠。沈砚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杯热可可和一张创可贴。“修复古籍要保护好自己，不然怎么保护这些老东西。

”他把东西递过来，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那之后，他们的联系多了起来。

沈砚会在林知夏加班时送来晚餐，林知夏会在沈砚熬夜改设计图时送去热茶。

2019年的跨年夜，图书馆门口放起了烟花，沈砚牵起林知夏的手，在漫天绚烂里说：“知夏，我想和你一起，把往后的日子都过成诗。

”林知夏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用力点了点头。他们的恋爱像冬日里的暖阳，温暖又踏实。

沈砚会记得她不吃香菜，记得她喜欢在雨天窝在沙发上看书，记得她的生日要送手工做的书签；林知夏会记得他喝咖啡要加两勺糖，记得他画图时喜欢听白噪音，记得他的胃病要按时吃早餐。他们一起去逛古籍市场，一起去看老建筑，一起在深夜的街头散步，说着未来的计划——买一套带小院的房子，种上她喜欢的桂花树，他设计一个专属的书房，她把修复好的古籍整齐地摆在书架上。

可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得像泡沫。2019年的秋天，沈砚的父母从国外回来，约林知夏见面。在一家高级餐厅里，沈母穿着精致的套装，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林小姐，我们家沈砚是要继承家族企业的，你做古籍修复，收入不稳定，圈子也不一样，你们不合适。”沈父坐在一旁，沉默着，却也是默认的态度。

林知夏攥紧了手里的餐叉，指尖泛白。她看着坐在对面的沈砚，希望他能说句话，可他只是低着头，声音微弱：“爸妈，知夏很好，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可这话在他父母的强势面前，显得那么无力。那天的见面不欢而散，沈砚送林知夏回家，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到了楼下，林知夏轻声问：“沈砚，你会放弃我吗？

”他把她抱进怀里，声音带着颤抖：“不会，知夏，我一定会说服他们的。”可那之后，沈砚变得越来越忙，总是说在处理公司的事，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林知夏给他发消息，要隔很久才会回复，电话也常常无人接听。2020年的春节，沈砚说要去国外陪父母，不能陪她过年。林知夏一个人在家，看着窗外的烟花，心里空落落的。大年初三那天，她在朋友圈看到沈砚的表妹发的照片——沈砚和一个穿着红色礼服的女人站在一起，笑容温和，那女人是有名的富二代千金，传闻要和沈家联姻。林知夏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地疼。她给沈砚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里很吵，像是在参加宴会。

“知夏，怎么了？”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林知夏的声音忍不住发抖。“我在国外陪爸妈，有点事，先挂了。”他匆匆挂了电话，留下林知夏对着忙音，泪流满面。元宵节那天，沈砚回来了。

他约林知夏在他们常去的咖啡馆见面。他瘦了很多，眼底有淡淡的青黑。没等林知夏开口，他先说道：“知夏，我们分手吧。”林知夏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看着他，声音哽咽：“是因为你爸妈，还是因为那个女人？”沈砚避开她的目光，语气冷淡：“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我想要的生活，你给不了。”“想要的生活？

”林知夏笑了，眼泪却越流越多，“我们之前说的那些，你都忘了吗？带小院的房子，桂花树，书房，这些你都不算数了吗？”沈砚的肩膀动了动，却还是硬着心肠说：“那些都是随口说说，你别当真了。我要和苏家小姐订婚了，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说完，他起身就要走。林知夏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冰凉：“沈砚，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吗？”沈砚终于抬头，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下冰冷的陌生：“没有，从一开始就是你误会了。”林知夏松开了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咖啡馆门口，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像她止不住的眼泪。

那天之后，她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吃不喝，同事打电话也不接。

直到古籍修复室的张教授找上门，看到她苍白憔悴的样子，叹了口气：“知夏，人活着，不能只盯着感情，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手里那本《南宋院画录》，还等着你来修复呢。

”张教授的话点醒了林知夏。她慢慢爬起来，洗了把脸，重新坐在修复台前。

只有在触摸那些泛黄的书页时，她的心才能稍微平静一点。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白天在修复室加班，晚上回家就看书，累了就倒头睡，不敢让自己有一点空闲去想沈砚。

可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2020年的夏天，市图书馆举办古籍修复成果展，沈砚作为设计师被邀请参加。林知夏在展厅里看到他，他身边站着那位苏家小姐，两人相谈甚欢，看起来十分登对。沈砚也看到了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却很快移开了目光。林知夏强装镇定，继续给参观的人讲解古籍修复的过程。

可走到《金石录》的展台前时，她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那是她和沈砚第一次相遇时他帮她捡起来的书，如今书页上的裂痕已经被她精心修复好，可她心里的裂痕，却怎么也修复不了。“林小姐，没想到你对古籍修复这么有研究。

”苏家小姐走过来，语气带着几分炫耀，“我和沈砚下个月就要订婚了，到时候想请林小姐来参加，不知道林小姐赏不赏脸？”林知夏握紧了拳头，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谢谢苏小姐的邀请，到时候如果有空，我会去的。

”沈砚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林知夏，眼神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展览结束后，林知夏收拾东西准备走，沈砚突然追了上来，拉住她的手腕：“知夏，你还好吗？

”林知夏甩开他的手，语气冰冷：“沈总，我很好，不劳你费心。

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她转身就走，不敢回头，怕自己再看到他的眼睛，就会忍不住崩溃。那天晚上，林知夏又失眠了，她翻出以前和沈砚的合照，照片里的他们笑得那么开心，可现在，那些快乐都成了扎在她心上的刺。

她把照片一张张撕碎，扔进垃圾桶，就像要把那段感情彻底从心里删掉。2021年的春天，林知夏接到了一个噩耗——张教授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医院。她赶到医院时，张教授已经昏迷了，医生说情况很不乐观。张教授是她在古籍修复领域的引路人，也是她最敬重的人。那段时间，林知夏每天下班就去医院照顾张教授，给他擦身、喂饭，希望他能早点醒过来。可天不遂人愿，半个月后，张教授还是走了。在整理张教授的遗物时，林知夏发现了一个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照片——年轻的张教授和一个女人站在一起，笑容灿烂。她还在笔记本里看到了一封信，是张教授写给那个女人的，可信没有寄出去，最后一句写着：“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和你一起看遍世间的古籍，没能陪你到老。

”林知夏看着信，眼泪又流了下来。她突然想起自己和沈砚，他们曾经也有过那么多美好的约定，可最后却还是错过了。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去了他们以前常去的长桥，桥下的河水泛着粼粼的波光，远处的灯火闪烁。

她靠在桥栏杆上，看着河水，心里空荡荡的。“知夏。”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林知夏回头，看到沈砚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件外套。“晚上风大，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走过来，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林知夏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话。“张教授的事，我很抱歉。

”沈砚的声音低沉，带着愧疚。“你怎么知道的？”林知夏轻声问。“我托人打听的，我一直很担心你。”两人沉默地站了很久，沈砚突然说：“知夏，其实我从来没有不爱你。

当初和你分手，是因为我爸妈以你的工作威胁我，如果我不跟你分手，他们就会撤掉图书馆古籍修复室的 funding，我不想让你失去你喜欢的工作。

和苏家小姐订婚，也是假的，只是为了让我爸妈放心。”林知夏愣住了，她看着沈砚，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怕你担心，也怕你不同意我这么做。”沈砚抓住她的手，眼神里满是急切，“知夏，我已经说服我爸妈了，他们不会再干涉我们了，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林知夏的心里翻江倒海，有惊喜，有委屈，还有一丝不确定。

她想起这一年多来自己所受的苦，想起那些失眠的夜晚，想起看到他和苏家小姐在一起时的心痛。“沈砚，你知道这一年多我是怎么过的吗？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我以为你真的不爱我了，我以为我们的感情就这样结束了，我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敢想你，不敢碰我们以前的东西，你知道那种滋味有多难受吗？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沈砚把她抱进怀里，声音哽咽，“对不起，知夏，让你受委屈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会一直陪着你，弥补你。

”林知夏靠在他的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这一次，是委屈的泪，也是释然的泪。

他们重新在一起了，像以前一样，沈砚会陪她去古籍市场，会在她加班时送来晚餐，会在雨天陪她窝在沙发上看书。林知夏以为，他们终于可以像以前约定的那样，一起过平淡幸福的日子了。可她不知道，命运的齿轮，早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开始了新的转动。2021年的冬天，沈砚在一次出差途中出了车祸。

当林知夏接到医院的电话时，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她赶到医院，看到沈砚躺在病床上，浑身插着管子，昏迷不醒。医生说，沈砚的头部受到了严重撞击，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后续的恢复情况。林知夏每天都守在医院里，给沈砚说话，讲他们以前的故事，讲她修复古籍时遇到的趣事。她坚信，沈砚一定会醒过来的，他们还有很多约定没有实现。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沈砚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沈砚的父母来看过他几次，看到林知夏憔悴的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沈母拉着她的手，愧疚地说：“知夏，以前是我们不对，委屈你了。你放心，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救沈砚的。”林知夏摇了摇头，说：“阿姨，我只希望沈砚能早点醒过来，其他的都不重要。”她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