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沈砚析的手机又摔了。这次是在浴室，隔着磨砂玻璃门，我听见一声闷响，以及他极其压抑的一句低咒。我的心跟着那声响，猛地一抽。不是因为担心他，而是因为那部手机。那部，锁屏壁纸是三年前失踪的乔薇的照片，并且三年来从未换过的手机。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进浴室。水汽氤氲中，他赤着上身，脸色阴沉地看着洗手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胸膛滑落，画面香艳，我却只觉得冷。“碎了？”我的声音有些发干，带着我自己都厌恶的小心翼翼。

沈砚析没看我，指尖划开碎裂的屏幕，壁纸上的乔薇，笑容明媚，眼角那颗小小的痣，在蛛网般的裂痕下依旧清晰。他确认手机还能操作，脸色才稍微缓和，随手扯过浴巾围上，走了出去，自始至终，没给我一个眼神。仿佛我闯入他的领地，是多大的冒犯。我站在原地，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左眼下方。一颗痣。

和乔薇几乎一模一样位置、大小的痣。但不是天生的。是三年前，沈砚析第一次带我回家，醉醺醺地指着我的脸，说：“这里，应该有一颗痣。”第二天，他就带我去点了这颗痣。

像完成一件艺术品的最后一道工序，他盯着那颗新生的痣，眼底是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痛苦的迷恋。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我是乔薇的影子。

一个拙劣的，却不得不尽力模仿的替身。三年来，我活在她的阴影下。模仿她的穿着风格，用她喜欢的香水口味，甚至说话的语气也要学着记忆中他描述的她的样子。他高兴时，会看着我的痣出神，叫我“薇薇”；不高兴时，会看着我的痣冷笑，说“东施效颦”。

这部摔碎的手机，是他对乔薇执念最直观的象征。它像一座无形的牢笼，把我困在里面。

我默默收拾好浴室，走出去时，沈砚析已经换好衣服，正在用另一部备用手机处理工作。

那部碎屏的手机，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晚上有个酒会，你准备一下。

”他头也不抬，声音公式化。“好。”我应声。这种场合，我永远是他的女伴，因为乔薇如果在，也会是。我需要扮演恩爱，扮演他沈砚析情深似海，以至于找一个女朋友都像逝去挚爱的假象。化妆时，我特意加重了眼角那颗痣的阴影。

沈砚析推门进来拿手表，看到我的脸，动作顿了一下。他走过来，冰冷的指尖突然触碰到我的眼角。我浑身一僵。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颗痣，眼神恍惚了一瞬，声音低沉了下去：“今天很像。”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像以前的乔薇，还是像他记忆里的乔薇。但这句“很像”，已经是他能给我的最高褒奖。

我的心却像被针扎了一下，细密的疼蔓延开来。酒会光鲜亮丽，我挽着沈砚析的手臂，接受着旁人或羡慕或探究的目光。他彬彬有礼，无微不至，替我挡酒，为我布菜，完美得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只有我知道，这温柔背后，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女人。

中途我去露台透气，却听见角落两个女人的窃窃私语。“那就是沈总现在的女朋友？啧，真是越看越像……”“可不是吗，尤其是那颗痣，简直一模一样。听说乔家那位失踪三年了，沈总这是找替身解相思苦呢。”“真可怜，就是个影子罢了。你看沈总那手机锁屏，还是乔薇的照片呢，多少年了都没换过，真是痴情。”“痴情是对乔薇，对这位，可就难说咯……”我攥紧了手中的酒杯，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连陌生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的真相，我却自欺欺人了三年。回到场内，沈砚析正在和人谈事，我没过去，独自坐在休息区。目光落在他随手放在桌上的备用手机上，心里那个疯狂的念头再次破土而出。如果……如果乔薇永远不回来呢？

那我是不是可以永远占据这个位置，哪怕只是作为一个影子？

这个想法让我自己都感到恶心和卑劣。酒会结束，回去的车上，沈砚析闭目养神。

车内光线昏暗，他侧脸的线条冷硬。我鬼使神差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砚析，如果……如果乔薇回来了，你会怎么样？”他倏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

“她一定会回来。”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偏执的笃信，“在那之前，你做好你该做的。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将我彻底浇透。我该做的？就是继续做一个安分守己的替身，直到正主归来，然后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是啊，这才是我的命运。我还在期待什么呢？

2 第二章第二天是周末，沈砚析有个紧急会议去了公司。我一个人在家，看着那部放在书房、屏幕碎裂却依旧被他珍视的手机，只觉得无比窒息。我需要透透气。

鬼使神差地，我开车去了城南的旧货市场。这里鱼龙混杂，充斥着各种陈旧的气息和叫卖声。

和沈砚析常带我去的那些高端场所截然不同，这里没有乔薇的影子，也没有需要我扮演的角色。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在一个卖旧电器的摊位前停下脚步。

摊主是个老大爷，正吆喝着：“老物件，便宜卖喽，给钱就卖！

”我的目光被角落里一部白色的旧手机吸引。那款式，分明和乔薇失踪时用的是同一型号，甚至连手机上贴着的那个已经褪色的星星贴纸都……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乔薇也有一部一样的手机，贴着一模一样的星星贴纸！

我曾无数次在沈砚析珍藏的照片里看到过！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吗？还是同款？我蹲下身，拿起那部手机。手机很旧，边角有磕碰的痕迹，屏幕也有细小的划痕。

我试着按了一下开机键。屏幕竟然亮了！电量显示还有一小半。桌面壁纸是一个女孩的自拍，笑容灿烂，眼角那颗痣清晰无比——是乔薇！真的是她的手机！

巨大的震惊让我几乎拿不稳手机。乔薇失踪时随身携带的手机，为什么会出现在三年后的旧货市场？！“大爷，这个……手机，您从哪里收来的？

”我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大爷瞥了一眼，随口道：“嗨，前几天一小子拿来卖的，说是在城郊哪个废弃工厂附近捡的，看着还能开机就拿来换几个钱。怎么，姑娘，你要？

给五十块钱拿走吧。”城郊废弃工厂？乔薇最后失踪的信号区就在那附近！我飞快地付了钱，紧紧攥着那部冰冷的手机，像是攥着一个滚烫的秘密。回到家，我反锁了房门，坐在床上，心脏狂跳不止。乔薇的手机……里面会有什么？她失踪的真相？

为什么沈砚析动用了那么多关系都找不到的人，她的手机会流落到旧货市场？我颤抖着手指，翻看着手机里的内容。相册里大多是她的自拍和风景照，还有一些和沈砚析的合影。

那时的沈砚析，看着镜头的眼神温柔而炽热，那是我从未得到过的目光。

短信和通讯记录大多已经被删除，显得空空荡荡。我点开微信，需要密码。

我试着输入了沈砚析的生日——错误。输入了乔薇自己的生日——错误。我蹙眉思索，忽然想起沈砚析曾无意中提过，乔薇所有密码都喜欢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期。

我尝试着输入了那个我记得滚瓜烂熟的日子——解锁成功！微信记录几乎是空的，只有一些公众号推送。联系人列表也寥寥无几。我的心沉了下去。难道真的什么都找不到吗？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我的手指无意中点到了拨号界面。最近通话记录也是空的。

但我的目光，却被拨号盘上方的本机号码吸引住了。那串数字……竟然不是空号？！

心脏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一个失踪三年的人，手机号码怎么可能没有注销？

一个荒谬又骇人的念头闯入我的脑海。我盯着那串数字，手指不受控制地，按下了拨通键。

我把手机贴到耳边，听着里面传来的“嘟……嘟……”声，每一声都像敲在我的心上。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就在我以为不会有人接听，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突然通了！

那边没有立刻说话，只有微弱的、压抑的呼吸声。我喉咙发紧，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半晌，一个极其虚弱、沙哑，却又无比熟悉的女声，颤抖着从听筒里传了出来：“砚…砚析？是…是你吗？

你…你终于找到这个号码了……”是乔薇的声音！虽然变得嘶哑脆弱，但我绝不会听错！

沈砚析书房里有无数她的语音记录和视频！她真的还活着！巨大的震惊让我失语。

电话那头的乔薇似乎耗尽了力气，喘息了几下，带着哭腔和无尽的委屈，断断续续地说：“砚析…这三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说你很快就会忘了我……会娶别人……砚析……救救我……求你救救我……”轰——！

像是一道惊雷在我头顶炸开！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手脚冰凉，拿着手机的手指僵硬得无法动弹。沈砚析的妈妈？关起来了？废弃疗养院地下室？三年？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认知上！那个每次见面都对我温和微笑，甚至偶尔会催促我和沈砚析早点结婚的雍容华贵的沈夫人？那个在乔薇失踪后哭得几乎晕厥，声称视乔薇如亲女的沈伯母？是她囚禁了乔薇？囚禁了整整三年？！为什么？

就因为她不喜欢乔薇？所以编造了失踪的谎言？而沈砚析……他知不知道？

一个更可怕的猜想浮现出来。沈砚析……他那么神通广大，找了三年，真的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吗？除非……他根本就没想真的找到！或者……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他才能那么笃定地说“她一定会回来”？因为他知道她在哪里，甚至……这一切根本就是他默许的？！那我呢？我这个替身的存在，又算什么？

是他对抗母亲、拖延时间的工具？还是他用来掩盖某个巨大阴谋的障眼法？

无数念头在我脑中疯狂冲撞，几乎要让我崩溃。电话那头，乔薇还在微弱地哭泣、求救：“砚析……你说话啊……你听见了吗？

这里好黑……好冷……我快要撑不下去了……”我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尖叫出声。

我不能说话！绝对不能让她知道我不是沈砚析！我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然后，我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挂断了电话。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已经浸透了我的后背。我看着手里这部旧手机，它不再是一个旧物件，而是一个潘多拉魔盒，释放出了足以毁灭一切的真相。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

告诉沈砚析？不！如果他是知情的，甚至是他主导的，那我就是自投罗网！

我和乔薇可能都会死！报警？证据呢？仅凭乔薇的一面之词和一部来路不明的旧手机？

沈家权势滔天，很容易就能压下去，打草惊蛇，反而可能害了乔薇。假装不知道，继续做我的替身？可我只要一闭眼，就能听到乔薇那绝望恐惧的哭泣声。我也是女人，我无法对那样的求救无动于衷！巨大的恐惧和混乱之后，一种冰冷的决心渐渐在我心底滋生。

沈砚析。我要自己去验证。验证他到底，知不知道真相。

3 第三章我把乔薇的旧手机藏在了我旧行李箱的夹层里，那里沈砚析从来不会碰。

然后我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极力让自己恢复平静。晚上沈砚析回来时，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脱下外套，习惯性地先去查看那部碎屏的手机，确认它安然无恙，眉头才舒展开。我端着一杯水走过去，状似无意地开口：“今天我去城南旧货市场逛了逛，还挺有意思的。”他接过水杯，没什么兴趣地“嗯”了一声。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听说那边以前挺乱的，还出过事？好像城西那边更偏，是不是有个废弃了很久的疗养院？

”当“城西”、“废弃疗养院”这几个字从我嘴里说出来时，我紧紧盯着沈砚析的脸。

他的动作顿住了。虽然只有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我清晰地看到了他眼神的变化。那是一种下意识的警觉和审视，像被触及了某个秘密的开关。但他很快恢复了自然，喝了一口水，语气平淡无波：“不清楚。

那种地方乱七八糟的，以后少去。”没有否认，没有好奇，只有回避和警告。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如果是完全不知情的人，听到这种话题，至少会有一点好奇或者追问吧？

可他只有回避。他在回避什么？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他知道！他一定知道那个地方！

甚至可能知道那里藏着什么！巨大的恐惧和失望攫住了我。三年来的温存、陪伴，哪怕只是透过我在看别人，那些偶尔流露的、让我误以为是温柔的瞬间，此刻回想起来，都变成了精心设计的残忍。我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和颤抖，低下头：“嗯，知道了。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情绪有些不对，破天荒地多问了一句：“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他甚至伸手，想像以前一样，去抚摸我眼角那颗痣。我猛地偏头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我们都愣住了。三年来，这是我第一次拒绝他的触碰。

沈砚析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变得锐利而探究：“你怎么了？

”我慌忙找借口：“没……没什么，可能有点累，头不太舒服。”他收回手，眼神里的探究并未散去，但最终没再追问，只是语气淡了些：“不舒服就早点休息。

”那天晚上，我背对着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假装睡着。他却似乎失眠了，在我身后翻了几次身。黑暗中，我能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落在我的背上，如芒在背。我知道，我白天的试探可能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我必须更快地行动。第二天，我借口约了闺蜜逛街，提前出了门。但我没有去见任何人。我去数码城买了一部最便宜的匿名电话卡，然后开车直奔城西。根据乔薇提供的模糊信息和我在网上查到的零星资料，城西确实有一家废弃了十几年的私人疗养院。那里远离市区，周围荒凉无人。

我把车停在很远的地方，徒步靠近。那栋建筑比我想象的还要破败阴森。围墙坍塌，主体建筑爬满了枯萎的藤蔓，所有的窗户都黑洞洞的，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

我绕到建筑后方，果然发现了一个通往地下的、被锈蚀铁门封锁的入口。但那铁门上的锁链，看似陈旧，锁孔处却有着不易察觉的新鲜摩擦痕迹！有人经常来这里！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我不敢久留，迅速离开，回到了车上。握着那张匿名电话卡，我陷入了挣扎。直接报警？

风险太大。把消息匿名发给沈砚析的商业对手？可我不知道谁可信，更怕他们利益交换，反而害了乔薇。最后，我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再用乔薇的手机，打一次电话。这次，我要录音！我要拿到确凿的证据！然后，我再想办法。下午，我估算着沈砚析快下班的时间，提前回到家。我躲进客房卫生间，反锁门，拿出那部旧手机，深呼吸好几次，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嘟…嘟…”这次，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乔薇的声音比上一次更加虚弱，气若游丝：“砚析……？”我没有说话，屏住呼吸，按下了录音键。“是你吗……？

我好冷……没有水了……他们今天……没送饭来……”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濒死的绝望，要死了……”“你说句话……求你了……让我知道……不是幻觉……”我的心痛得无以复加，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就在这时，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像是铁门被猛烈撞击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粗暴的男人的呵斥：“妈的！

谁让你偷藏手机的？！交出来！”乔薇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电话里传来挣扎和物品摔碎的声音。“不！不要！还给我！求求你们！”乔薇凄厉地哭喊。

“臭婊子！活腻了！”男人的骂声和殴打声传来。电话被猛地挂断！只剩下一片忙音。

我瘫坐在冰冷的瓷砖地上，浑身发抖，眼泪终于决堤而出。完了！被发现了！乔薇会怎么样？

那些人对她动手了！都是我！是我害了她！巨大的愧疚和恐惧几乎将我淹没。

我不知道在卫生间里呆了多久，直到外面传来敲门声和沈砚析不耐的声音：“林溪，你在里面干什么？出来。”我慌忙擦干眼泪，把手机藏好，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努力让情绪平复下来，才低着头打开门。沈砚析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他盯着我红肿的眼睛，眼神深不见底。“哭了？”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没……没有，眼睛不舒服。”我避开他的目光，想从他身边绕过去。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今天你去哪儿了？”他问，声音低沉而危险。

我心脏骤停：“就……就和秦露逛街去了。”“是吗？”他冷笑一声，另一只手拿出他的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是一条信息发送记录，接收方是我的闺蜜秦露！

内容竟然是：小溪今天和我在一起逛街，她很开心，谢谢你送的礼物哦沈总！发送时间，是半个小时前！我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早就怀疑我了！他甚至私下联系了我的闺蜜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