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公公司前台暴打后,我让他们跪求原谅》佚名佚名全本阅读_(佚名佚名)全集阅读
1 雨夜惊魂滨江市的雨季总是漫长而黏腻,雨水冲刷着现代玻璃幕墙的冰冷光泽,却洗不净老城区巷弄里沉淀的污浊和陈腐气息。
陈默的“办公室”就蜷缩在这样一条巷子深处,一块字迹模糊的“侦探事务所”木牌在潮湿的风里吱呀作响,像一声无力的叹息。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反而衬得屋里更加死寂。
陈默瘫在那张吱嘎作响的旧办公椅里,双脚随意地架在堆满杂物的桌面上。
旁边是一个见底的廉价威士忌酒瓶。他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身上套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混合了酒精和落魄的气味。三年了,自从那件事之后,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凝固了,只剩下日复一日的自我放逐和钝痛。
“咚、咚、咚。”敲门声很轻,带着迟疑,几乎要被雨声淹没。陈默眼皮都没抬,含糊地应了一声:“进来,门没锁。”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瘦小、穿着褪色雨衣的老妇人探进头来,脸上写满了局促和不安。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旧布包,手指因紧张而绞在一起。“请…请问是陈侦探吗?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陈默放下脚,坐直了些,努力让模糊的视线聚焦。“是我。有什么事?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生了锈。老妇人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局促地站在屋子中央,不敢坐下。
“我…我是隔壁街区的,姓王。我住三楼,老张…张大爷住我对门…”她语无伦次,“他…他昨天没了。”陈默皱了皱眉。找他处理邻里老人过世?这倒是头一遭。“节哀。
这事您该找街道办,或者殡葬服务。”“不,不是的!”王阿姨急忙摆手,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陈侦探,我觉得…我觉得老张死得蹊跷!他不像是自然没的!
”“哦?”陈默重新打量了她一眼。出于职业习惯,他那颗几乎被酒精泡麻木的心,轻微地跳动了一下。“怎么说?”“老张他身体一直硬朗,就是有点孤僻。
昨天下午我还听见他屋里有点动静,不像平常…晚上就听说人没了!警察来了看了下,说是突发急病,没人发现,就…就给定性了。”王阿姨越说越急,“可我总觉得不对!
他门口好像有不是我们楼里的人来过…陈侦探,求求你,去看看吧?我不放心,心里头发毛…老张没什么亲人,就我一个老邻居,我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啊!
”她从旧布包里摸索出一个手帕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皱巴巴的一小叠钞票。
“我…我只有这么多,你看够不够?”陈默看着那叠最多不超过一千块的零钱,又看了看老妇人殷切而惶恐的眼睛。他心里一阵烦躁。又是这种无力感。
他自己的生活已经一团糟,哪还有精力去管一个孤寡老人的疑案?
大概率只是老人受不了孤独产生的臆想。他挥了挥手,想把那叠钱推回去:“王阿姨,警察都看过了,大概率就是意外。您别自己吓自己…”话没说完,房东粗鲁的嗓门就在楼下响了起来:“陈默!姓陈的!知道你在家!
这个月的房租什么时候交?!再不交就给老子滚蛋!”陈默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他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酒瓶,又看了看桌上几张催缴水电费的单据。最后,他的目光落回王阿姨手里那叠皱巴巴的钞票上。他沉默了几秒钟,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然后,他伸手接过了那叠还带着老人体温的钱。
“带我去看看吧。”……张大爷的家就在对面那栋更破旧的筒子楼里。楼道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老年人家中特有的、混合了药味和尘埃的气味。王阿姨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一股更浓重的、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是生命逝去后残留的寂寥,以及一种若有似无的、陈默潜意识里感到熟悉的不安。屋子很小,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
一切都收拾得还算整齐,只有床铺有些凌乱。张大爷的遗体已经被运走,但现场还保留着原样,地上用粉笔粗略地画出了一个人形轮廓。王阿姨不敢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指着里面:“就…就在那儿。”陈默示意她在外面等,自己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他尽可能让自己显得专业,目光扫过家具、地面、窗户。
一切看起来确实像是一个独居老人突发疾病倒地身亡的场景,没有任何明显的暴力入侵痕迹。
或许王阿姨真的只是多心了。他暗自想着,准备随便看两眼就离开。
他的脚尖无意中碰到了地上粉笔轮廓的头部位置。就在那一瞬间——毫无征兆地,一股冰冷的、强大的洪流猛地冲进了他的大脑!陈默猛地瞪大了眼睛,身体剧烈地一晃,差点栽倒在地。眼前的景象完全变了。不再是那个安静、破败的小屋。视野剧烈地晃动,模糊不清,像一个信号极差的老旧电视机屏幕。他感到一阵极致的、无法呼吸的恐慌!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疯狂地擂动,却泵不出一丝生机。耳边是嗡嗡的耳鸣,夹杂着一个沉重、压抑的呼吸声——不是他自己的,也不是张大爷的!
那是一个陌生的、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期待感的呼吸。
一些破碎的画面强行塞进他的脑海:一只戴着某种薄薄橡胶手套的手,在眼前模糊地晃动… 一个低沉、扭曲的声音,仿佛隔着水传来:“…安静…感受它…你并不孤独…” 剧烈的窒息感,气管被死死堵住… 无力的挣扎,手指徒劳地抓挠着冰冷的地板…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那一盏积满灰尘、昏暗摇曳的老旧灯泡,它扭曲、旋转,化作一片令人绝望的光晕…“呃啊——!”陈默抱着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猛地向后踉跄,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没有倒下。
剧烈的头痛像一把凿子在他的颅腔内疯狂搅动,眼前金星乱冒。
那些不属于他的恐惧和绝望情绪,如同粘稠的沥青,包裹着他的意识,几乎要将他溺毙。
更可怕的是,在这片突如其来的精神风暴中,那个血色的夜晚碎片——搭档老林倒在他面前、鲜血从身下蔓延开的画面——也一同被引爆,与刚才感受到的死亡记忆交织、重叠,加倍地折磨着他的神经。“陈侦探!陈侦探你怎么了?
”王阿姨惊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遥远而不真切。
陈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苍白得像纸。他扶着墙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过了足足一两分钟,那些恐怖的幻象和剧烈的头痛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满地的狼藉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那个粉笔画出的人形轮廓,眼神已经彻底改变。不再是怀疑和敷衍,而是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那不是意外。是谋杀。那个凶手,那个带着扭曲期待感的呼吸声的主人,就在这里,近距离地、以一种近乎仪式感的方式,杀死了张大爷。而他,陈默,一个废柴前刑警,一个靠着酒精麻痹自己的烂人,通过某种无法解释、令人作呕的方式,目睹了死者最后时刻的绝望。这不是知识,不是推理,而是一种冰冷的、残忍的亲历。“陈侦探,你…你没事吧?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王阿姨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和最后的希望。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靠着墙,缓缓滑坐到地上,双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抬起颤抖的手,抹了一把脸,试图擦掉那并不存在的、属于张大爷的窒息感。窗外,雨还在下,敲打这个冰冷而残酷的世界。他闭上眼,又猛地睁开,仿佛还能看到那只戴着橡胶手套的手和那盏旋转的、令人绝望的灯泡。良久,他用一种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干涩嘶哑的声音,对门口吓得不知所措的老妇人说道:“报警……再报一次警。”“告诉他們,这不是意外,是谋杀。”2 迷雾重重滨江市西城区公安分局,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光洁的地板反射着顶灯冰冷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打印墨粉的味道。
这种过分规整的环境,让刚刚从那个弥漫着死亡和陈旧气息的小屋里出来的陈默,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眩晕和抵触。他的太阳穴还在突突地跳着,残留的头痛像一根细韧的钢丝,紧紧勒着他的大脑。张大爷临死前的恐惧和窒息感,如同附骨之疽,并未完全散去,与老林牺牲时的记忆碎片混合在一起,在他意识的边缘地带低声咆哮。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虎口,试图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王阿姨跟在他身后,显得更加畏缩,几乎不敢抬头看那些穿着制服的警察。
接待他们的是个年轻警员,听完王阿姨语无伦次的复述和陈默简短的怀疑谋杀的陈述后,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为难和不耐烦。“老人家,这个案子昨天我们同事已经出过现场了,”年轻警员尽量保持着礼貌,但语气里的敷衍显而易见,“法医初步看了,没有明显外伤,门窗完好,室内也没有搏斗挣扎的痕迹。死者年纪大了,有多种基础病,突发心梗或者脑溢血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您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不是意外。
”陈默打断他,声音沙哑却异常肯定,“是谋杀。有人进入过房间,用某种方式制造了窒息,伪装成自然死亡。”年轻警员的目光转向陈默,打量着他那身皱巴巴、还带着酒气的衣服,眉头皱得更紧了:“先生,你是……?”“陈默。”他报出名字,没有附加任何头衔。
那个曾经让他自豪的刑警身份,如今只剩下苦涩。年轻警员显然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只是公事公办地问:“你有什么依据吗?你看到了什么可疑的人或者痕迹?”依据?
难道说我在接触尸体时看到了他死亡的记忆片段?陈默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
他只能说:“直觉,现场的气场不对,而且,王阿姨也提到了可能有陌生人出入。”“直觉?
气场?”年轻警员几乎要笑出来,强忍着摇了摇头,“先生,办案要靠证据。
我们不能凭直觉和感觉就重启调查,这需要资源……”他们的争执引来了办公室里其他人的注意。几个警察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人认出了陈默,脸上露出惊讶、惋惜,继而转变成一种微妙的轻视和回避。
低声的议论隐约传来。“那不是陈默吗?” “以前刑侦支队的那个?
” “听说他因为老林那事……废了。”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还直觉破案……” “啧,可惜了……”这些声音像细小的针,刺在陈默的神经上。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声音插了进来:“怎么回事?
”围观的人群微微分开,一个穿着合体警服、身姿笔挺的年轻女警官走了过来。
她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眉眼清晰锐利,扎着利落的马尾,目光扫过现场,最后落在陈默脸上时,明显停顿了一下,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随即被一层冰冷的眼神覆盖。
陈默的心也随之一沉。林薇。老林的妹妹。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那年轻警员像是见到了救星,连忙汇报:“林队!
这位阿姨和这位先生坚持说张老人那个案子是谋杀,但又拿不出任何实质证据……”林薇抬起手,制止了下属的话。她走到陈默面前,两人之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空气却仿佛凝固了。她比三年前最后一次见面时更加成熟干练,但看向他的眼神里,那种深刻的、被努力压抑下去的怨恨和审视,一点都没变。“陈警官,”她开口,用的是他过去的职称,听起来却充满了疏离和讽刺,“你有什么高见?
”陈默迎着她的目光,喉咙发干:“我认为那不是自然死亡,需要进一步勘验现场和尸体。
”“依据?”林薇的问题简洁直接,和她哥哥当年一模一样。陈默沉默了。
他无法说出那个真正的依据。在周围众多怀疑和看热闹的目光注视下,尤其是在林薇面前,他更不能说出那些荒诞不经的幻觉。他只能重复:“现场感觉不对。
死者临死前的恐惧情绪残留……很异常。”“情绪残留?”林薇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平缓,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在剥开什么,“陈默,你什么时候开始靠感知情绪残留破案了?
我记得我哥以前常夸你是队里最讲证据、逻辑最严密的人。”老林这个名字被她提起,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两人之间荡开无声却剧烈的涟漪。陈默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他几乎能闻到记忆中那浓重的血腥味。旁边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林薇没有笑,她只是看着陈默,眼神里除了冰冷,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如果你有确凿的证据,欢迎你按程序提交。但现在,基于现有勘查结果和法医初步判断,我没有理由重启调查。我们不能因为毫无根据的猜测浪费警力。”她的话合情合理,无懈可击。陈默知道她说得对。站在警察的立场上,她百分之百正确。
但他脑海里的那些画面,那些冰冷的触感、压抑的呼吸、极致的恐惧,是如此真实而骇人。
那不是猜测!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抹更深沉的疲惫和自嘲。
他还能说什么呢?说他疯了?也许吧。从三年前开始,他就已经不正常了。“走吧,王阿姨。
”他转过身,不再看林薇,声音低沉地对老妇人说。“可是…陈侦探…”王阿姨看着警察,又看看陈默,满脸的无助。“走吧。”陈默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率先向分局门外走去。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稍微驱散了一些那令人作呕的死亡记忆带来的眩晕感,却让他由内而外感到更加寒冷。
王阿姨最终还是跟了出来,在他身后小声啜泣着:“陈侦探,现在可怎么办啊…连警察都不管了…”陈默站在雨里,点燃了一根皱巴巴的香烟,猛吸了一口,尼古丁短暂地安抚了他颤抖的神经。
他看着眼前车水马龙、被雨水模糊了的城市,它繁华而冷漠,可以轻易地吞噬掉一个孤寡老人的生命而不留下任何痕迹。警察的系统靠不住了。
那个能力虽然可怕,但却是他现在唯一的、扭曲的指南针。他掐灭烟头,扔进水洼里,发出嗤的一声轻响。“他们不管。”他转过头,看着王阿姨,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却透出一股沉寂了三年之久的、近乎偏执的光,“我管。”他需要证据。警察认可的证据。
既然无法解释信息的来源,那就只能用最笨、最原始的方法,去验证那个来自地狱的启示。
他要亲自去找出那个戴橡胶手套的人存在的痕迹,找出张大爷并非自然死亡的证明。
哪怕只是为了对抗那再次将他拖入深渊的记忆,哪怕只是为了证明给自己看,他看到的并非全是虚幻的噩梦。他需要重返那个死亡现场。雨水毫无停歇的意思,将滨江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之中。陈默再次站在张大爷那栋破旧的筒子楼楼下,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发梢滴落,冰冷的感觉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重返现场。
他深吸了一口潮湿冰冷的空气,像是要为自己鼓足勇气,然后大步走进了楼道。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用之前王阿姨给的钥匙打开了房门。屋里比他离开时更冷,更死寂,那种生命逝去后留下的虚无感更加浓重。地上那个白色的粉笔人形轮廓,像是一个狰狞的烙印,提醒着这里发生过什么。他刻意避开那个区域,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整个房间。警察的初步勘查结论是意外,这意味着他们不会像对待凶杀案现场那样进行地毯式搜索。很多细微之处可能被忽略了。
陈默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些被忽略的、能够佐证他脑中那场死亡回放的物理证据。
随手在便利店买的一次性橡胶手套——这个动作让他莫名地联想到那个模糊记忆片段里的手,胃部又是一阵抽搐——开始小心翼翼地检查。门窗完好,没有撬压痕迹。
凶手可能是和平进入的?熟人?或者是以某种合理的借口骗开了门?张大爷性格孤僻,什么样的人能让他开门?他仔细检查地面,尤其是粉笔轮廓周围。
之前警察和后来的人员进出,可能已经破坏了一些痕迹。他几乎是趴在地上,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一寸寸地查看。灰尘,碎屑,一些模糊的脚印…大多无法分辨。
他的头痛还在隐隐作祟,像是某种背景噪音,提醒着他之前那番经历的代价。他强忍着不适,继续搜索。突然,在靠近床脚、几乎贴着墙根的地板缝隙里,一点微弱的反光吸引了他的注意。那里是一个清扫的死角。
他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将其抠了出来。那是一枚极其微小的、透明的…碎片?
像是某种硬质塑料或者亚克力材质,边缘很不规则,只有半颗米粒大小。它太不起眼了,混在灰尘里几乎无法辨认。陈默的心跳微微加速。他小心地将这枚小碎片放进一个证物袋里。
这能证明什么?他不知道。也许什么都不是。但它出现的位置,就在尸体倒地的附近,且不易被正常清扫带走。接着,他检查床铺。被褥有些凌乱,像是老人临终前痛苦挣扎所致。
但他仔细嗅了嗅,除了老人本身的味道和尘埃味,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不和谐的气味。
非常淡,几乎被完全掩盖。那是一种…略带甜腻的、化学品的味道。
有点像某些强力胶水或者…溶剂?他无法确定,但这气味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它不属于这个老人应有的生活环境。最后,他的目光投向了天花板那盏老旧的白炽灯泡。
在他的回放里,这是张大爷最后看到的、扭曲旋转的景象。他搬来一张摇摇晃晃的椅子,踩了上去,仔细检查灯泡和灯罩。灯泡上积满了灰尘。但在灯口附近,他似乎看到了一点点极其细微的…残留物?像是某种非常轻微的喷溅痕迹,已经干涸,几乎与灰尘融为一体。不像是血液,颜色更浅。他尝试用证物袋的边缘轻轻刮取了一点样本。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离开灯口的瞬间——嗡!又是一阵轻微的眩晕袭来!
远比上次直接接触尸体时要微弱,像是接触不良的电流,但感觉如出一辙!
一些更加破碎、更加模糊的感官碎片刺入脑海:…一个模糊的、戴着兜帽的侧影,站在灯光之下,带甜腻的化学气味变得浓烈了一些… …一种冰冷的、金属的触感…“呃…”陈默闷哼一声,从椅子上踉跄下来,扶住旁边的桌子才站稳。冷汗再次渗出额头。这次的回溯非常短暂,信息量极少,但足以让他确定两件事:第一,他的能力并非必须接触尸体,接触死者临终前密切接触过的物品也可能触发,只是强度弱很多;第二,那个凶手,确实在这里,对灯做过什么!那化学气味和金属触感是关键!就在他努力平复呼吸,试图将这点新的碎片拼凑起来时,口袋里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是王阿姨。他刚接起来,对面就传来王阿姨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声音:“陈…陈侦探!又…又出事了!
隔壁楼…就隔着我们这栋楼…老李…李老头…也没了!样子…样子和老张差不多啊!
警察又来了!”陈默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凉。第二个!这么快?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隔壁楼那相似的场景。一种冰冷的战栗顺着他的脊椎爬升。
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他抓起那枚微小碎片和刮取到的样本,冲出张大爷的家,几乎是跑着冲向隔壁楼栋。楼下果然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几个警察守在单元门口,周围零星有几个居民在窃窃私语,脸上带着恐惧和不安。他被拦在了警戒线外。“对不起,先生,不能进去。”一个面生的警察拦住了他。“里面是不是……”陈默急切地想确认。
话未说完,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道里走了出来。是林薇。她脸色凝重,正低头和旁边的法医说着什么,一抬头,也看到了警戒线外浑身湿透、显得格外狼狈焦急的陈默。她的眉头立刻锁紧了,对法医交代了几句,便大步朝陈默走来。“陈默。”她的声音比之前在分局时更加冷硬,带着一种极度压抑的情绪,“你怎么会在这里?”“王阿姨告诉我……”“又是你的直觉?
还是又感知到了什么情绪残留?”林薇打断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讥讽,但仔细听,却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动摇。陈默直视着她:“两个独居老人,死亡时间接近,死亡方式相似,地点相邻。林队,你还觉得这是巧合吗?”林薇没有立刻反驳。
她看了一眼周围窃窃私语的居民,又看向陈默。她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巧合。现场初步查看,和李大爷死亡时那过于平静的姿态,都让她心里的警铃大作。
只是现场依旧没有留下明显的暴力痕迹。她深吸一口气,将陈默拉到一边,避开其他人的视线,压低了声音:“这跟你没关系。警方会处理。
”“你们昨天也是这么处理张大爷的案的!”陈默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一些,带着连日来的疲惫、恐惧和愤怒道:“凶手就在附近!他还在行动!
你们所谓的程序和完善证据链,是在给他时间寻找下一个目标!”“那你想怎么样?
”林薇的怒火似乎也被点燃了,她逼近一步,盯着陈默,“凭你的感觉去破案吗?陈默,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个醉醺醺、胡言乱语的前刑警,跑到犯罪现场指手画脚!
我能让你站在这里已经是看在……”她猛地顿住,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但两人都知道那未尽之语是什么——是看在她哥哥的面子上,也是看在过去那点情分上。
陈默的脸色在白炽灯下显得更加苍白,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他看着林薇,眼神里翻涌着痛苦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我知道我看起来像个疯子。”他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我也不在乎你怎么看我。但我知道我看到……我知道那不是意外。
”他无法说出真相,只能重复着苍白的坚持。林薇死死盯着他,胸膛微微起伏。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把这个人赶走,但他的出现,他那该死的、看似荒谬却总能切中要害的断言,以及眼前这第二起几乎复刻的死亡,像一根根稻草,压在她作为警察的直觉上。现场确实太干净了,干净得诡异。而陈默,尽管状态糟糕透顶,但他曾经是局里最好的刑警之一,他的直觉……曾经准得可怕。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十几秒沉默。雨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最终,林薇极其艰难地、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你……知道什么?或者说,你感觉到了什么关于这个新现场的?”这不是邀请,更不是合作。
这是一种走投无路下的、充满屈辱和怀疑的试探。
陈默看着眼前这个倔强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的女刑警,看到了她眼底深处的挣扎和那丝被严格压抑的、对真相的渴望。他知道,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他深吸一口气,同样压低了声音,说出了那个在检查灯泡时得到的、最新鲜也最不确定的线索,也是他能说出口的、最接近证据的提示:“检查灯。尤其是灯泡和灯口附近。
还有…注意一种淡淡的、甜腻的化学溶剂味道。”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
技术队的强光灯将李大爷狭小的客厅照得亮如白昼,每一粒灰尘都在光柱下无所遁形。
空气里弥漫着更浓的化学药剂气味,混合着死亡本身的沉寂。林薇站在客厅中央,脸色在冷白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她戴着口罩和手套,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但她的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分了一部分给那个被她破例允许留在楼道里、却没有离开的男人——陈默。
她最终还是采纳了他的建议,尽管这让她感到一种职业上的屈辱和动摇。“重点检查灯具,尤其是灯泡和灯口附近,注意任何异常的化学残留或痕迹。”她对技术队的同事下达指令时,刻意回避了这道指令的来源。
技术队员虽然有些疑惑——毕竟在非火灾现场如此关注灯具有些奇怪——但还是依言执行。
他们架起梯子,小心翼翼地将那盏同样老旧的白炽灯泡拧下,装入证物袋,并用棉签仔细擦拭灯口及其周围区域。陈默靠在楼外冰冷的墙壁上,雨水已经小了些,但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他闭着眼,努力抗拒着想要再次进入现场的冲动。他知道林薇不会允许,他自己也未必能承受第二次近距离的回溯。李大爷的死,无疑又会在他的脑海里刻下一道新的、鲜血淋漓的伤口。但他无法离开。他需要知道结果。
需要验证他那可怕的能力所提供的线索,是否真实不虚。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楼道里寂静无声,只有技术队员偶尔低声交流和林薇简洁指令的声音。这种等待,比直接的恐惧更加煎熬。终于,一个技术队员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几个证物袋,走向林薇,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惊异:“林队,有发现!”陈默猛地睁开了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林薇接过证物袋,凑到灯光下仔细查看。
一个袋子里是那枚灯泡,另一个袋子里是几根使用过的采样棉签。
“灯口内侧和灯泡螺口部位,”技术员语速很快,带着专业的兴奋,“发现微量未知成分的化学残留,初步检测呈强碱性,具体成分需要回实验室分析。
气味很淡,但确实存在。另外,在灯泡玻璃表面,发现了几处极其细微的喷溅状痕迹,同样含有类似成分。”林薇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她抬起头,目光穿过敞开的房门,与楼道外陈默的视线骤然相遇。她的眼神极其复杂,充满了震惊、困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他真的说中了!不是瞎猜,不是巧合!他怎么可能知道?
难道真有什么狗屁的情绪残留?陈默读懂了她的眼神。他没有感到丝毫得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被证实的冰冷寒意。那个戴橡胶手套的幽灵,用着某种他们尚未理解的化学手段,真的对灯动过手脚!这或许是杀人手法的关键!
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门口,对陈默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陈默走进屋内,刻意避开地上那个新画出的白色人形轮廓。
浓烈的化学味和死亡气息让他胃里翻腾,头痛又有加剧的趋势。“你为什么会知道灯有问题?
”林薇盯着他,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这一次,她的语气里没有了嘲讽,只剩下严厉的审视和迫切想要答案的渴望。陈默无法回答。他只能避开她的目光,含糊道:“一种…推测。结合张大爷案的一些细节。凶手可能利用灯光…做些什么。
”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两位死者都是独居老人,社会关系简单,几乎被遗忘。
这不会是随机选择。”林薇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他的信息,也在判断他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最终,她挥了挥手,让旁边的警员先去忙别的。
“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深夜到凌晨。和李大爷一样,体表无外伤,无捆绑束缚痕迹,无挣扎迹象。发现时姿势很…平静。”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挫败,“像是睡着了一样就走了。但这化学残留…”“平静?”陈默咀嚼着这个词,脑海里却浮现出张大爷死前那极致的恐惧和窒息感。那绝不是平静!
那是无法挣扎、无法呼救的绝望!凶手用某种方式,制造了外在的平静假象,却施加了内在极致的痛苦!“他在享受这个过程。”陈默的声音沙哑而肯定,“他选择这些孤独的老人,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因为…方便?或者某种…扭曲的满足感?
他像是在制作…标本。”他想起回溯中感受到的那份冰冷的期待感。“标本?
”林薇皱紧眉头。“把生命在最孤独、最痛苦的时刻定格。”陈默感到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他可能在试验他的手法。这两个案子离得太近,他还在附近,很自信,甚至…可能在观察。
”这个推测让林薇的后颈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她猛地转头看向门外围观的居民,仿佛那个冷血的杀手就隐藏在这里。“两个现场都几乎没有留下有价值的指纹和脚印,凶手极其谨慎。”林薇快速说道,“但如果是同一个人,连续作案,模式固定,这本身就是最重要的线索。我们会立刻并案调查,排查所有周边监控,重点寻找近期出现在这两个老人社会关系网中的陌生人,尤其是以维修、检查、社区服务等名义上门的人。”她的思维重新回到了严谨的刑侦逻辑上,但显然,陈默那无法解释的提示为她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至关重要的调查方向。
陈默点了点头。这是警方擅长的,也是目前最正确的做法。“还有…”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另一个发现,虽然这同样难以解释来源,“张大爷的现场,我找到一枚极小的透明硬塑碎片,在床边地板缝里。不确定有没有关联。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小的证物袋。林薇接过来,对着光仔细看了看,眉头紧锁。
这东西太不起眼了,可能是任何东西上掉下来的。“我会让人一起化验。”她没有拒绝,将证物袋收起。此刻,任何微小的可能性都不能放过。就在这时,林薇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接听之后,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什么?确认吗?……好,我知道了。”她挂断电话,看向陈默,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近乎惊恐的意味。“技术队初步反馈。
”她的声音干涩,“在李大爷的舌下,发现了一点东西。”“什么东西?”“一张纸。
卷得非常小,塞在了舌根下面。”林薇深吸一口气,“上面打印着两个字——孤独”她停顿了一下,仿佛说出这两个字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这个词像一枚冰冷的针,刺入了专案组每个成员的神经。它不再是抽象的情绪,而是变成了一个连环杀手留下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签名。会议室内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林薇站在白板前,上面贴满了两位死者的照片、社会关系图、现场照片以及那两个字的技术分析报告。
“凶手在挑选受害者。”林薇的声音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但异常清晰“张明远,78岁,独居,子女在外地,一年难得联系一次。李建国,81岁,老伴去世多年,无子女,性格孤僻,几乎不与邻居来往。他们都是社会意义上的孤独者。
”她用笔在白板上重重圈出孤独两个字。“这不是仇杀,不是谋财。
凶手的目标非常明确——针对这些被遗忘的老人。他在杀人后,还将这个词塞进死者口中,这是一种强烈的仪式感和宣言。他在宣告他的作案动机,或者,他自以为的使命。
”一个老刑警皱着眉头开口:“针对孤独老人?这动机太模糊了。仇视社会?反社会人格?
还是他自己有类似的创伤经历?”“排查范围很大。”另一个队员接口,“两位老人社会交集几乎为零。共同点只有都住在这一片老旧小区,都极度孤独。
凶手是如何精准找到他们,并取得他们信任进入室内的?”“社区工作人员?志愿者?
上门推销的?”有人提出假设。“已经在排查近期所有登记在案的访客和陌生面孔,但工作量很大,而且很可能凶手是以某种我们没想到的合理身份作为掩护。
”林薇揉了揉眉心道“凶手心思缜密,现场处理得极其干净,除了那诡异的化学残留和字条,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他对孤独群体有异乎寻常的关注和理解。
”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被暂时默许参与会议的陈默,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他可能不是在仇视。”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大多数人都带着好奇和审视。这个颓废的前同事,据说因为直觉才被林队允许旁听?
陈默没有看他们,他盯着白板上那两个字,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扭曲情感:“他可能觉得自己在帮助他们,或者在进行某种艺术创作。享受他们死亡时的痛苦,并将这种终极的孤独感作为作品的一部分收藏起来。那个词,是他的落款。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这个推测比单纯的仇杀更加令人毛骨悚然。林薇深深看了陈默一眼。
他的话再次与她内心深处最不安的预感重合。她敲了敲白板,将注意力拉回:“不管动机如何,当前重点是缩小排查范围。
凶手必须有一个渠道来发现和接触这些孤独老人。除了社区、医院这些常规点,还有没有更隐蔽的、针对特定人群的渠道?”之前那个老刑警沉吟了一下,说:“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我老伴之前有段时间情绪不好,总说自己闷得慌,孩子不在身边,我就劝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她去了几次,回来说感觉好多了。
那个医生好像还挺有名,尤其擅长老年人心理问题,什么空巢孤独、退休综合症之类的。
好像……还在网上有个什么专栏,专门写这个。”心理医生?这个词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陈默和林薇。一个能够合法、且深度接触大量内心孤独者的职业!
一个能够轻易获得他们信任、甚至被邀请至家的人!
一个擅长剖析心理、可能自身也存在某种扭曲的人!“名字!那个医生叫什么?在哪里?
”林薇立刻追问,语速急促。“我想想……好像姓吴,叫吴…吴哲!对,吴哲医生。
他的心理咨询室好像就在新区那边,挺有名气的,预约还挺难。”“立刻查这个吴哲!
”林薇毫不犹豫地下令,“所有资料!他的病人名单,尤其是是否与两名受害者有交集!
他的背景,一切!
”……3 真相浮现吴哲心理咨询室坐落于滨江市新区的的一栋现代化写字楼里,环境优雅安静。与陈默那个破旧的事务所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是柔和的米色调装修,绿植点缀,灯光温暖,空气中飘着淡淡的、令人放松的精油香气。前台接待小姐笑容温婉。林薇和陈默的出现,与这里格格不入。林薇还带着刑警的干练和肃杀之气,而陈默……他看起来更像是需要被咨询的对象。表明身份后,他们被引到了一间宽敞的咨询室里。一面墙是巨大的书架,另一面是落地窗,可以俯瞰部分城景。房间中央摆放着舒适的沙发和座椅。等待的时间并不长。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穿着合体的浅灰色针织衫和休闲裤,戴着无框眼镜,面容清秀,气质温和儒雅。他的笑容恰到好处,带着能让人放下心防的亲和力。“两位警官好,我是吴哲。”他的声音温和,语速平稳,“请坐。听说有些情况需要我配合了解?我一定尽力。”他的目光扫过林薇,最后落在陈默身上时,微微停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但没有丝毫慌乱或抵触。林薇出示了证件,例行公事地说明了来意,隐去了案件细节,只强调是在排查两位死亡老人的社会关系,了解到他们可能都存在一定的心理困扰。
吴哲听完,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惋惜和沉痛:“张大爷和李大爷……唉,我知道他们。
两位老人都曾是我的来访者。张大爷来过几次,主要是倾诉晚年孤独和对疾病的恐惧。
李大爷的情况更严重一些,被长期的孤独感和无价值感困扰。听说他们去世的消息,我非常难过。他们是很好的人,只是……太孤独了。”他叹了口气,神情真挚而伤感:“我们这个社会,对老年人的精神世界关怀得太少了。
他们就像活在无声的角落里,慢慢被遗忘。我的工作,就是尽力去倾听和理解,给他们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持和光亮。”他的话语充满了共情和社会责任感,听起来无懈可击。
陈默沉默地坐在一旁,目光却像鹰隼一样审视着吴哲。
房间里的香氛让他本就隐隐作痛的头更不舒服。
他试图在这个男人完美无缺的表情和话语里找到一丝裂缝。但吴哲的表现无可挑剔。
他主动提供了两位老人的咨询时间记录,坦诚地谈论了他们的心理状态,言语中充满了专业的分析和人道主义的关怀。
他甚至对警方未能及时发现两位老人的困境表示了一丝委婉的遗憾。
一切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他就像一个真正悲天悯人、专业尽责的心理医生。
询问似乎陷入了僵局。对方太配合,太完美,反而让人无从下手。
林薇的问题开始围绕吴哲本人的工作展开,比如如何筛选客户,如何看待老年人的孤独问题等。
吴哲的回答依旧流畅而富有见解:“……孤独感是一种现代瘟疫,并不只存在于老年人中,但他们尤为突出。它无声无息,却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甚至求生欲。我的专栏和工作室,就是希望提供一个出口,让人们意识到这个问题,并尝试去面对它……”就在这时,陈默突然插话,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沉默和头痛而显得更加沙哑低沉,问题尖锐得近乎无礼:“吴医生,你认为极致的孤独,能带来极致的清醒,还是极致的疯狂?
”这个问题超出了常规调查范围,带着强烈的个人色彩和哲学意味。吴哲显然愣了一下,随即推了推眼镜,看向陈默,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的兴趣,仿佛遇到了一个值得深入探讨的学术问题。“这位警官的问题很有意思。”他微微笑了笑,“在我看来,极致的孤独……既不是清醒,也不是疯狂。它是一种极致的存在感。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柔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当一个人被世界彻底遗忘,所有的社会联系都被切断,只剩下自己时,他才能最纯粹地感受到我的存在。
那种感觉……或许痛苦,但却无比真实。有些人穷极一生,都在寻找这种剥离一切伪装后的真实存在感,不是吗?
”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陈默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憔悴的脸庞,仿佛这句话不仅仅是在回答一个问题。陈默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吴哲的回答,听起来充满智慧和理解,甚至带着一种悲悯。但不知为何,陈默却从中嗅到了一丝极其隐蔽的、扭曲的认同感。仿佛在他温和专业的外表下,某种东西正在平静地共鸣着,甚至……欣赏着那种剥离一切的、痛苦的真实。访谈结束,吴哲礼貌地将两人送到门口,笑容依旧温和得体。离开那间充满馨香的咨询室,重新回到阴冷潮湿的户外,陈默和林薇都沉默着。直到坐进车里,林薇才猛地一拍方向盘,泄气又烦躁地说:“找不到任何破绽!他太正常了!太完美了!
”陈默望着窗外那栋现代化的写字楼,吴哲那张温和儒雅的脸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是啊,”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太完美了。”完美的面具之下,究竟是什么?
那个关于“极致存在感”的回答,像一枚冰冷的种子,埋进了陈默的心里。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们刚刚面对的,或许不是一位救赎者。
而是一个将孤独视为“艺术品”的、最高明的欣赏家。甚至,可能就是那个收藏家本人。
回到分局,专案组的气氛并没有因为找到了一个高度疑似目标而变得轻松,反而更加凝重。
吴哲的表现无懈可击,他的背景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优秀的求学经历,良好的职业声誉,众多感激他的来访者评价。初步排查显示,他与两位死者确实存在咨询关系,但这完全符合他的职业逻辑,甚至可以说,两位老人正是他理论上应该去帮助的对象。“查!
深挖他的一切!”林薇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的财务状况,通讯记录,出行轨迹,所有线上线下活动!重点排查他在两名死者死亡时间段内的不在场证明!还有,他所有的咨询记录和专栏文章,一字不落地给我过一遍,找出任何可能隐含的扭曲倾向!
”命令下去了,庞大的警力机器开始围绕吴哲运转。但每个人都知道,面对这样一个高智商、高警惕性的对手,常规调查能否奏效,是个未知数。
技术队那边的化验结果也出来了。两个现场灯具上提取到的化学残留成分相同,是一种不常见的挥发性有机溶剂,常用于某些精密仪器的清洗或化工合成中间体,具有强碱性和一定的麻醉、窒息作用。
凶手极有可能是将其以某种方式可能是喷雾或挥发通过灯口的热量加速扩散,使受害者在睡眠或无知觉中吸入,导致呼吸中枢抑制死亡。
这解释了为何没有挣扎痕迹——药物起效很快。而陈默找到的那枚微小透明碎片,初步分析是一种高强度工程塑料,常见于某些特定品牌的高端家用电器或精密设备的外壳或部件。范围依然很大,无法直接指向什么。就在调查似乎要陷入僵局时,吴哲却主动打来了电话,直接找到了林薇。
他的声音在电话里依然温和得体,甚至带着一丝歉意:“林队长,冒昧打扰。
昨天两位警官来访后,我一直在回想张大爷和李大爷的事情,内心实在难以平静。
作为他们的心理咨询师,我没能做得更好,深感愧疚。我也希望能为警方尽快破案尽一份力。
”林薇打开了手机免提,让旁边的陈默也能听到。两人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吴医生请说。”“我不知道这对你们是否有用。”吴哲的语气十分诚恳,“但在我的工作中,接触过不少有类似心理困扰的孤独老人。根据我的专业经验,以及对他们心理状态的侧写,我在想,凶手是否可能是一个同样深受孤独感折磨,甚至因此产生反社会倾向的人?”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这样的人,往往外表可能普通甚至内向,但内心充满对世界的愤怒和被抛弃感。他可能长期独居,从事一些不需要太多人际交流的工作,比如……夜班保安、仓库管理员、或者某些领域的自由职业者?他选择这些老人,可能是一种扭曲的认同和报复,将自己无法排解的痛苦,投射到这些更弱小的同类身上。
”他提供的侧写非常专业,听起来合情合理,完美地契合了犯罪心理学中对某些连环杀手的描述。“当然,这只是我基于有限信息的一点不成熟的推测,希望能给你们提供一个思路。
”吴哲最后谦逊地补充道。电话挂断后,会议室里一片沉默。“他在引导我们。
”陈默率先开口,声音冰冷,“他在把我们引向一个错误的方向。
一个孤独、内向、底层工作的男性嫌疑人。这和他自己的形象截然相反。
”林薇眉头紧锁:“我知道。但这套说辞无懈可击。作为专业人士,他主动提供侧写协助调查,合情合理。我们即使明知可能是误导,也不能完全忽视。
而且……”她顿了顿,语气有些沉重,“他提供的这个方向,调查起来工作量巨大,几乎需要排查整个片区符合条件的人,这会极大分散我们的警力和注意力。
”这正是吴哲的高明之处。他主动现身,将自己置于一个协助者的位置,然后抛出一个看似专业、实则精心编织的误导信息。警方明知可能有诈,却不得不投入资源去核实,从而为他争取更多时间,或者,掩护他真正的目的。
“我们必须双线进行。”林薇迅速做出决策,“一组人继续深挖吴哲,绝不能放松。
另一组人,按照他提供的这个侧写去排查,就算是大海捞针,也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
”警力被分散了。整个专案组像被无形的手拨弄了一下,开始朝着两个方向运转,效率不可避免地下降。陈默感到一种强烈的无力感。他目睹着这一切,却无法阻止。
他知道真相就在那里,那个戴着温和面具的魔鬼正在嘲笑他们的徒劳。但他没有证据,只有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来自地狱的记忆片段。下午,陈默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那个破旧的事务所。头痛持续不断,酒精已经失去了安抚的作用,反而让他更加焦躁。
吴哲那张带笑的脸和话语不断在他脑海里回响。
“……极致的孤独……是一种极致的‘存在感’……”“……将自己无法排解的痛苦,投射到这些更弱小的同类身上……”这些话语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思维。突然,一个冰冷的念头窜入他的脑海:吴哲选择目标,需要信息。那些极度孤独的老人,谁会知道他们的详细信息?除了社区,就是……他猛地坐直身体,打开那台吱呀作响的旧电脑,搜索到了吴哲的心理专栏。专栏的名字叫《孤独的迴响》。
里面的文章篇篇文笔优美,充满洞察力和共情心,深入剖析了现代人的孤独困境,尤其是空巢老人、城市漂泊者等群体的心理状态。下面充满了感激的留言,称他的文章是“黑暗中的光”、“灵魂的慰藉”。但陈默看着这些文字,却感到一股越来越浓的寒意。吴哲在文章中,过于细致地描绘了孤独的种种细节和痛苦,甚至带着一种……沉醉式的欣赏。他像是在解剖一件件珍贵的标本,而不是在帮助活生生的人。他了解他们的一切弱点、恐惧和渴望。这个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