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夜的公馆，静得能听见银针落地的声音。水晶吊灯的光晕冰冷地铺在光可鉴人的黑檀木地板上，映出我独自走向书房的倒影。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线香和更昂贵的压抑。

两根雕着繁复缠枝莲的黄铜门把在我面前冷着脸。我推开门。 书房像另一个世纪，深红天鹅绒窗帘垂地，檀木书架顶天立地，塞满了精装书和无声的博弈。

她就在那张能当小型泳池的红木书桌后面，脊背挺直，穿墨绿色真丝旗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挽着，每一根发丝都写着规矩和距离。

她没请我坐，只是掀起眼皮，目光像浸了冰水的刀片，从我脸上刮过。然后，她推过来一张薄薄的纸。 支票。数额栏那一长串的零，足够买下这城市黄金地段的一整层楼。

“林小姐，”她的声音和这房间一样，干，冷，没有一丝多余的温度，“这里是五百万。拿着它，从我的家里，从我儿子的未来里，消失。” 我垂眼看着那张纸，忽然笑了。

指尖划过纸张边缘，很轻巧地把它拈起来，对着灯光，仿佛在鉴赏一件有趣的古董。

“阿姨，”我的声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甜腻，像裹了蜜的针，“您可能……消息不太灵通。” 我将支票对折，再对折，放进我的手包扣夹里，动作慢条斯理。

“是您儿子，在我家楼下，不吃不喝，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我抬起眼，迎上她骤然冰封的目光，笑容更深，“求我，勉强点头嫁进来的。” 她的下颌线绷紧了，呼吸有那么一瞬的急促，指甲掐进了掌心。那昂贵的沉香木椅似乎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不再看她，优雅地转身，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声音。背对着她那股几乎能刺穿脊梁的视线，我拿出手机，熟练地拨通那个置顶的号码。

电话只响半声就被接起，那头是惯常的、带着几分慵懒磁性的“宝贝？” 我走到门边，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确保书房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听见，语气轻快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协议婚姻的事，你妈终于发现了？比我们预计的早了点呢。”

电话那头，猝不及防地陷入一片死寂。 沉默。长达数秒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咝咝作响，像某种阴谋正在漏气。 然后，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压低了，褪去了所有伪装出的温情，只剩下赤裸裸的、快而精准的交易口吻： “再加一千万。陪我演完这场戏。婚礼照常。” 我的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门把。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来自侧后方。

那排顶天立地的书架中间，一扇伪装成墙板的暗格衣柜门，毫无征兆地，向内滑开。

阴影里，站着一个男人。我的“准公公”。他穿着同样考究的丝绒睡袍，头发微乱，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锐利得惊人，在他妻子瞬间煞白的脸色和电话那头儿子一无所知的“喂？宝贝？你还在听吗？”的背景音里，直直地钉在我身上。

他手里也捏着几张纸，纸张边缘有些卷曲发硬。 他看也没看那僵成雕像的婆婆，目光越过她，落在我还没来得及收回惊讶表情的脸上，声音平稳，甚至算得上温和，却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 “等等。” “他们俩出多少？” “我出双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