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意识回笼的那一刻，我闻到的是医院里那股刺鼻又熟悉的味道。

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前世那场滔天大火里烧得焦黑的横梁，而是雪白的天花板。

“沈未！你总算醒了！吓死妈妈了！”我转过头，看到了我妈那张还很年轻，没有被岁月刻上太多风霜的脸。她穿着我记忆里很多年前的一件连衣裙，眼眶通红地看着我。

我不是死了吗？死在了那个男人，陆寻，毁天灭地的最终章里。

他引爆了整座城市的能源核心，让所有的一切都化为灰烬，给他那悲惨又扭曲的一生，画上了一个盛大的句号。而我，只是无数陪葬品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现在……是几几年？”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2015年啊，你这孩子，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我妈摸了摸我的额头，“你淋了雨，高烧四十度，昏迷了一天一夜呢。”2015年。我十七岁。我重生了。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窜过我的四肢百骸。我掀开被子，不顾我妈的阻拦，发疯一样地冲下床。“未未！

你干什么去！你的点滴还没打完！”我什么都听不见了。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陆寻。

现在是2015年，我十七岁，在市立三中读高二。那么，陆寻现在，也应该在三中。

他还不是那个后来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疯批反派。现在的他，应该只是个被陆家丢在外面自生自灭、受尽欺凌的私生子，一个沉默寡言，浑身是伤的小可怜。我必须找到他。前世，我躲了他一辈子，把他当成瘟神，看到他都绕道走。可结果呢？我还是死了。既然躲不过，那这一次，我要换一种活法。

我要在他还是一张白纸的时候，就成为他世界里唯一的色彩。我要在他还是幼兽的时候，就给他套上只属于我的项圈。我要把他，养成一条只听我话的狗。我凭着记忆，疯了一样地跑出医院，跑向市立三中。学校后巷，那个阴暗潮湿，散发着垃圾腐败气味的角落。前世我无数次，都看到他像一头被抛弃的野狗一样，蜷缩在那里，被一群人围着拳打脚踢。我每次都只是冷漠地，加快脚步离开。这一次，不会了。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巷子口时，果然看到了那熟悉的一幕。

几个穿着三中校服的男生，正围着一个瘦弱的少年。污言秽语，伴随着拳头落在皮肉上的闷响，一下下地刺激着我的耳膜。“杂种！让你偷老子的钱！

还敢不敢了？”“跟他废什么话！打！往死里打！”那个被围在中间的少年，一声不吭。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校服，身体瘦得像一根竹竿，低着头，任由那些拳脚落在身上。

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我知道，那就是他。陆寻。我的心脏，因为恐惧和兴奋，剧烈地跳动起来。我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糖。那是我昏迷前，随手放在口袋里，还没来得及吃的，一颗柠檬味的水果糖。然后，我深吸一口气，冲了过去。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那个正准备一脚踹向陆寻脑袋的男生，张开双臂，用我那同样瘦弱的身体，挡在了陆寻的前面。“你们在干什么！住手！

”2那几个男生显然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都愣了一下。为首的那个，是个染着黄毛的体育生，叫李昊，学校里有名的混混。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淫邪。“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高二一班的沈未吗？怎么，想当女英雄？”我死死地盯着他，身体因为害怕而微微发抖，但一步都没有退。

“我已经叫老师了，你们再不走，就等着被处分吧！”我搬出了最老套，也是唯一能想到的借口。“叫老师？”李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和他那几个跟班一起哄堂大笑起来。“沈未，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你问问，整个三中，谁敢管老子的事？”他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来捏我的脸，“小妞长得挺水灵的，想给这个杂种出头？行啊，陪哥哥们玩玩，今天就放过他，怎么样？”我嫌恶地偏头躲开。

就是这个瞬间的动作，激怒了他。“给脸不要脸！”李昊的脸色沉了下来，扬手就是一巴掌，朝我脸上扇了过来。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我睁开眼，看到一只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李昊的手腕。是陆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头依旧低着，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他抓住李昊手腕的那只手，青筋暴起，像一把铁钳，让李昊动弹不得。“操！你他妈找死！

”李昊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狠狠地朝陆寻的肚子上砸了过去。

陆寻闷哼了一声，身体晃了晃，却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他的力气，大得不像一个长期营养不良的少年。李昊疼得龇牙咧嘴，开始破口大骂。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把他的手废了！”他那几个跟班反应过来，一拥而上。

我脑子一热，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抓起旁边墙角的一个空酒瓶，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李昊的脑袋上砸了下去。“砰！”酒瓶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

所有人都被这一下给镇住了。李昊捂着流血的脑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大概是没想到，我这样一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生，会突然这么彪悍。“你……你他妈……”“滚！

”我举着手里半截带尖的碎玻璃，对着他们，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那几个混混，大概也是怕事情闹大，终究是没敢再动手。他们扶着还在流血的李昊，骂骂咧咧地走了。

临走前，李昊还指着我和陆寻，撂下一句狠话。“你们给老子等着！”巷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我和陆寻。我手里的半截酒瓶，“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后知后觉的恐惧，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我的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一只手，及时地扶住了我。那只手，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我抬起头，终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清了陆寻的脸。他比我记忆里的样子，还要瘦弱。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因为疼痛而微微发白。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藏在暗夜里的，两颗寒星。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感激，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警惕和探究。像一头受伤的，不相信任何人的孤狼。我稳了稳心神，从口袋里，掏出那颗已经被手心的汗浸得有些黏糊的柠檬糖。我剥开糖纸，把那颗晶莹剔透的黄色糖果，递到了他的面前。“吃吗？”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无害。“给你这个，就不疼了。”3陆寻没有接。他只是看着我，那双漆黑的眸子，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吸进去。巷子里的气氛，有些凝滞。良久，他才终于动了。

他没有去拿我手里的糖，而是伸出另一只手，用那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我刚刚因为推人而擦破皮的手背。他的动作很轻，像一片羽毛掠过。但那股凉意，却仿佛能透过皮肤，一直钻进我的骨头里。我看到，他的指尖上，还沾着刚刚和李昊他们打斗时，蹭到的灰尘和血迹。他看着我手背上那道小小的伤口，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然后，他收回手，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喂！

”我下意识地叫住他。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这个……”我把手里的糖又往前递了递，“你不要吗？”他沉默了片刻，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的字。“脏。”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我愣在原地，看着手心里那颗被他嫌弃的糖，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未来的大反派，洁癖倒是挺严重的。我把糖扔进嘴里。

一股酸甜的味道，瞬间在舌尖上弥漫开来。我靠在墙上，慢慢地咀嚼着。虽然第一次接触，算不上成功，甚至可以说是失败。但我知道，我已经在他那片荒芜的世界里，种下了一颗小小的，不一样的种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耐心地，等待它发芽。回到医院，我被我妈狠狠地训了一顿。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是出去买东西，才勉强糊弄了过去。

在医院又住了一天，我就闹着要出院。我妈拗不过我，只好给我办了手续。回到学校，关于我在后巷“英雄救美”的事，已经传得沸沸नाtely.版本有很多。有人说，我看上了那个阴郁的穷小子。有人说，我是故意做给李昊看，想吸引他的注意。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我成了学校里的新晋话题人物。连带着，陆寻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度。

当然，都不是什么善意的关注。我走进教室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有好奇，有鄙夷，有嘲笑。我同桌，也是我当时最好的朋友，林晓晓，一脸八卦地凑了过来。“未未，你没事吧？我听说你为了陆寻，把李昊的头都打破了？

真的假的？”“假的。”我放下书包，淡淡地回了一句。“我就说嘛，”林晓晓松了口气，“那可是李昊啊，你躲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去招惹他。不过话说回来，你跟那个陆寻，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的？”“没什么关系。”我不想多说，拿出课本，准备早读。可我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了教室的最后一排，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

陆寻正坐在那里。他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周围三米之内，都没有人坐。仿佛那里，有一个无形的结界。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突然抬起了头。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仅仅一秒。他又迅速地，像受惊的动物一样，低下了头。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第二天，我给我妈打电话，让她以后每天中午，给我准备两份午餐。我妈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了。中午放学，我拎着那个沉甸甸的保温饭盒，没有去食堂，而是直接走到了高二八班的门口。

陆寻在八班，成绩吊车尾的差生班。我到的时候，八班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陆寻，还一个人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在发什么呆。我走到他面前，把饭盒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咚”的一声，把他惊醒了。他抬起头，看到是我，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给你的。

”我打开饭盒，饭菜的香气，瞬间飘了出来。两荤一素，还有一盒满满的白米饭。

是我妈的拿手好菜。陆寻看着饭盒，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又习惯性地皱了起来。

“我吃不完，倒了浪费。”我给他找了个台阶。说完，我把筷子塞到他手里，没再管他，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我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愣愣地看着桌上的饭菜。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我叹了口气，心想，养狼崽子，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第二天我再去送饭的时候，那个保温饭盒，已经干干净净地，放在了他的桌子上。里面，还多了一颗，用精美的糖纸包着的，草莓味的水果糖。

4我看着那颗草莓糖，愣了很久。这是……给我的回礼？我拿起那颗糖，剥开糖纸，放进了嘴里。很甜。比我给他的那颗柠檬糖，要甜得多。我把新的饭盒放下，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从那天起，每天中午给他送饭，就成了我的习惯。而每天，我的饭盒里，都会多一颗不同口味的水`果糖。草莓的，葡萄的，橘子的，水蜜桃的……像是小动物在笨拙地，表达着自己的谢意。我和他之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我们从不多说一句话，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

学校里的流言蜚语，也愈演愈烈。所有人都认定，我这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是瞎了眼，看上了陆寻那个一无是处的穷鬼。林晓晓不止一次地劝我：“未未，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你离那个陆寻远一点！他就是个扫把星，你看，自从你跟他扯上关系，李昊天天找你麻烦。

”她说的是事实。李昊自从那天被我开了瓢之后，就盯上我了。他不敢在明面上动手，但总会在暗地里，给我使各种绊子。往我的书桌里塞死老鼠，撕掉我的作业本，在我回家的路上堵我……虽然每次，都被我侥幸躲了过去。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李昊的耐心，正在被一点点耗尽。而陆寻，似乎也知道这一切。我好几次，都看到他远远地，跟在我的身后。像一个沉默的，影子一样的守护者。有一次，李昊又带着人把我堵在了巷子里。我以为，这次躲不掉了。陆寻却像鬼魅一样，突然出现在了李昊的身后。我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手。

只听到几声闷哼和骨头错位的声音。等我回过神来，李昊和他那几个跟班，已经全都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而陆寻，就站在他们中间。他的脸上，沾了几滴血，但不是他的。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疯狂而暴戾的情绪。

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嗜血的野兽。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世的他，会成为那个毁天灭地的疯批。因为在他的骨子里，就流淌着毁灭和暴力的基因。他看到我，眼里的疯狂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他下意识地，想把沾着血的手，藏到身后去。仿佛是怕，吓到我。我看着他，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半是恐惧，一半，却是难以言喻的兴奋。少年，你的獠牙，终于长出来了。我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无视了地上那几个还在哀嚎的人。我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伸出手，想要帮他擦掉脸上的血迹。他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我的手。“别碰我。

”他的声音，沙哑，紧绷，“我脏。”又是这两个字。我看着他，突然笑了。我扔掉纸巾，直接用自己的手，捧住了他的脸。在他的错愕和僵硬中，我用拇指，一点一点地，擦掉了他脸上的血。我的动作，很轻，很柔。“不脏。”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陆寻，在我眼里，你比谁都干净。”5我的话，像一道咒语，瞬间定住了陆寻。

他僵在原地，任由我捧着他的脸，那双总是充满了警惕和疏离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茫然”的情绪。仿佛一个在黑暗中独行了太久的人，第一次看到了光，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巷子里的血腥味，混杂着垃圾的腐败气味，并不好闻。地上，李昊他们还在痛苦地呻//吟。但我和陆寻，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我帮他擦干净脸，又拉过他那只沾了血的手。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但上面，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旧的，新的，交错纵横。

像一幅残酷的地图。我用纸巾，仔仔细细地，帮他把手上的血迹擦干。从始至终，他都像一个木偶，一动不动，任由我摆布。直到我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比之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我好？”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从他记事起，他得到的所有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些所谓的亲人，给他一分钱，就要从他身上，刮走十斤肉。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他不懂。我看着他那双充满困惑的眼睛，突然很想笑。

我要怎么告诉他？因为我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你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也最可怕的存在。我对你好，是在投资，是在为自己的未来，买一份最昂贵的保险。这些话，我当然不能说。于是，我换了一种说法。一种，更能让他接受的说法。我拉着他的手，放在了我的心口上。“因为，你上次救了我啊。”我看着他，眼睛弯成了月牙，“你救了我，所以我喜欢你。这个理由，够不够？”喜欢。这个词，像一颗炸弹，在他的世界里，轰然炸开。他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变得比之前还要苍白。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猛地甩开我的手，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墙上。“不准……”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压抑的痛苦。“不准喜欢我。”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对于一个从未得到过爱的人来说，“喜欢”这个词，不是救赎，而是一种负担，一种会让他感到恐慌和无措的，陌生的东西。看来，我的进度，有点太快了。

我没有再逼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语气放得更柔。“好吧。那……我们当朋友，可以吗？”他没有回答，只是靠在墙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我叹了口气，知道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我对他说道。

再不走，等会儿老师和保安来了，就麻烦了。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

然后，他深深地，看了地上的李昊一眼。那一眼，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冰冷的杀意。

李昊被他看得浑身一抖，连呻//吟声都弱了下去。最后，陆寻什么也没说，转身，快速地消失在了巷子的另一头。他走后，我才终于松了口气。

我看着地上这几个被他打得半死不活的混混，有些头疼。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急救电话。

就说是，几个学生，打群架。做完这一切，我才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走出了巷子。

我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街角，那个本该已经离开的少年，一直站在那里。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直到我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而他那只被我牵过的手，正死死地，攥成拳头。仿佛，想要留住那一点点，不属于他的温暖。6李昊他们，被救护车拉走了。这件事，最终还是在学校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但因为我提前处理了现场，又没有目击者。所以最后，这件事被定性为，校外人员寻衅滋事。

没人怀疑到陆寻的头上。一个常年被霸凌的受害者，怎么可能有能力，把几个体育生打成那样呢？李昊他们，也像是约好了似的，一口咬定，是被校外的人打的。

我知道，他们是怕了。他们怕的，是陆寻那双，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在看死人一样的眼睛。

从那天起，学校里，再也没有人敢找陆寻的麻烦了。甚至，连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的人，都少了。他的世界，似乎终于清净了下来。而我，也成了他那片清净世界里，唯一的闯入者。

我依旧每天给他送饭。他依旧每天在我的饭盒里，放一颗糖。我们依旧，很少说话。

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他不再刻意躲着我了。有时候在走廊上遇到，他会停下脚步，等我走过去之后，再继续走。上体育课的时候，我的目光，总能轻易地，在人群中找到他。

而他也总是一个人，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目光，追随着我的方向。像一株沉默的，永远向着太阳的，向日葵。只是，他的太阳，只有我一个。林晓晓不止一次地，在我耳边嘀咕。“未未，我怎么觉得，那个陆寻，看你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

”“怎么不对劲了？”“就……就好像，要把你吃了一样。”林-晓晓打了个哆嗦，“黏糊糊的，看得我毛骨悚然。”我笑了笑，没说话。我知道，我的投资，正在慢慢地，看到回报。那头孤僻的狼崽子，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我养熟。他开始，对我产生依赖了。

这天下午放学，我妈让我去市里最好的蛋糕店，给她买一块她最喜欢吃的黑森林蛋糕。

我买完蛋糕，从店里出来，天已经有些黑了。公交车站，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要穿过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我刚走进那条小路，就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我。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快了起来。我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往前跑。

就在我快要跑出小路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了出来，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将我拖进了旁边的绿化带里。“唔……”我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蛋糕盒子，也掉在了地上。

“别叫。”一个压抑着怒火的，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李昊。我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到外面，几个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正骂骂咧咧地走了过去。“操，人呢？

刚才还看到一个小妞往这边走的。”“跟丢了？妈的，白高兴一场。”他们又找了一会儿，没找到，才不甘心地走了。直到他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李昊才终于，松开了捂着我嘴的手。我靠在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你……你干什么？

”我看着他，惊魂未定。李昊的脸色很难看，他额头上还贴着一块纱布，那是上次被我用酒瓶砸的。“干什么？救你啊！”他没好气地说道，“那几个人，是这一带有名的混混，专门堵下晚自习的女学生。要不是我，你今天就栽了。”我愣住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救我的人，会是李昊。“你……”“你别误会。

”李昊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撇了撇嘴，“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出事。”他顿了顿，眼神有些躲闪，“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我给你道歉。

”一个在学校里横行霸道的小霸王，竟然会跟我道歉？这比火星撞地球，还要让我惊讶。

“还有……”李昊的脸，有些不自然地红了，“还有陆寻……你让他，以后别再那样看我了。

我……我有点怕。”我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有点想笑。看来，陆寻那天，是真的把他吓破胆了。“好吧。”我点了点头，“我接受你的道歉。”李昊像是松了口气，他挠了挠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钱。“那个……你蛋糕掉了，我赔你。

”我看着地上的蛋糕，早就被踩得不成样子了。我摇了摇头：“不用了。”就在这时。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突然从我们身后响了起来。“她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碰了？”7这个声音，像来自地狱的寒风，瞬间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了。我和李昊，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在了原地。我缓缓地，回过头。看到陆寻，就站在我们身后不远处。路灯的光，从他头顶上照下来，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明明暗暗的阴影。让他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看起来，更加的鬼气森森。

他的一只手，插在校服的口袋里。另一只手里，却提着一根，还在滴着血的，钢管。

我顺着那滴落的血迹，往他身后看去。看到刚才那几个骚扰我的小混混，已经全都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我的瞳孔，猛地一缩。“陆……陆寻……”李昊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我……我没想对她怎么样，我就是……”他的话，还没说完。

陆寻就已经动了。他的速度，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我只看到一个残影。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