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把余生寄山海(洛景彦白若微)完本小说大全_热门小说大全且把余生寄山海洛景彦白若微
在我为他铺就的青云路尽头,那场盛大的庆功宴上,他亲自为我斟满一杯酒。
权倾朝野的宰相沈清州,曾是我从山崖下救回的采药少年。他此刻眉眼温柔,一如当年,对我低语:“殿下,没有您,就没有臣的今日。此后经年,臣必将护您一世安宁。
”我含笑饮下。他说的每个字我都信。可三步之后,五脏六腑如烈火焚烧,我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视线模糊中,只看到他与我的皇弟交换了一个冰冷的、得逞的眼神。
原来他要的不是护我安宁,而是要我的命,要我身后的整个江山。1.剧痛袭来时,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恐,而是荒谬。我,大周最尊贵的长公主赵宁,父皇临终前亲封的摄政公主,竟然会死在一杯名为“一世安宁”的毒酒之下。
而赐我这杯酒的,是我倾尽所有、一手扶持起来的男人,沈清州。“皇姐!
”我那不成器的皇弟,新帝赵恒,发出一声夸张又虚伪的惊叫,朝我扑来。
他的眼底没有半分担忧,只有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残忍。沈清州站在他身后,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只是那双曾让我沉溺的眼眸,此刻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冷漠地看着我在地上抽搐,生命一点点流逝。为什么?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盯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愧疚或不舍。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我倒下时,溅起的那点酒渍,弄脏了他崭新的官靴,让他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我听到他用那把曾对我念过无数诗篇的嗓子,冷静地对众人宣布:“长公主殿下,薨。”整个世界,瞬间沉寂。2.我没有死。
是我的贴身侍女青鸢,用一条命换了我一条命。她不知何时洞悉了这场阴谋,提前在我的香囊里藏了解毒的圣药“九转还魂丹”。那本是父皇留给我保命的,世间仅此一颗。毒酒入喉的瞬间,她便扑了上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侍卫,为我争取了服下解药的片刻时机。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在一间破败的茅草屋里。
一个面容黝黑的哑巴老仆跪在床前,见我睁眼,他激动得浑身颤抖,指了指旁边的一封信。
是青鸢的绝笔信。信上说,她用自己的尸身穿着我的宫装,制造了我已死的假象。
是她求了宫中负责处理尸体的老公公,将“我”偷偷运出了皇城,埋在了皇陵的疑冢里。
而真正的我,则被她托付给了这位曾受过她恩惠的哑巴老仆,送到了这京郊百里外的荒山。
信的最后,她用血写了四个字:“殿下,快逃。”我攥着信纸,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和泪混在一起,滴落在信纸上,晕开那血红的字迹。逃?我能逃到哪里去?整个天下,曾是我的家。如今,却无我容身之处。镜子里,是一张可怖的脸。
那毒酒虽然没能要了我的命,却毁了我的容貌。我的左脸到脖颈,布满了暗红色的灼伤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着,狰狞扭曲。我曾是京城第一美人,如今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鬼魅。“沈清州……”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蚀骨的恨意。我曾以为,我救他于微末,助他上青云,是全天下对他最好的人。他哪怕不爱我,也该感念我的恩情。可我错了。农夫与蛇的故事,原来不只是一个故事。3.我没有逃。逃跑是弱者的行为。我赵宁,不做弱者。
我用青鸢留下的最后一点积蓄,在京城最混乱的南城租下了一间小屋。又用泥灰和草药混合,做了一张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遮住了我被毁的容貌,只留下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我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阿宁。曾经的长公主死了,活下来的是一个只为复仇而生的幽魂。
为了活下去,也为了打探消息,我去了南城最大的乐坊“醉风楼”,当了一名不起眼的杂役。
醉风楼鱼龙混杂,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朝堂上的风吹草动,权贵间的秘闻辛事,都能在这里听到一二。在这里,我很快就拼凑出了我“死”后发生的一切。
长公主赵宁“暴毙”后,新帝赵恒以皇姐操劳国事、心力交瘁为由,为其举行了盛大的国葬。
满朝文武,无一不扼腕叹息。而一手促成我死亡的沈清州,则顺理成章地接替了我摄政的权力,成了真正的无冕之王。
他以雷霆手段清除了朝中所有对我忠心耿耿的旧臣,换上了他自己的心腹。
我父皇留下的那点忠良,或被罢官,或被流放,甚至有人被安上谋反的罪名,满门抄斩。
整个朝堂,在短短半年内,被他清洗得干干净净。我那个愚蠢的弟弟赵恒,则心安理得地做起了他的傀儡皇帝,每日只知享乐,对沈清州言听计从。他大概以为,除掉了我这个“功高盖主”的皇姐,他就能高枕无忧了。他却不知,他引来的,是一头比我可怕百倍的恶狼。4.在醉风楼的日子,我见惯了人情冷暖,也听到了许多关于沈清州的故事。在世人眼中,他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出身寒微,却凭借无双智计,在短短三年内,从一个无名小卒,一路攀升至权力的巅峰。他清俊,温和,勤政爱民,是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人们赞他,颂他,敬他,畏他。
没有人知道他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具下,藏着怎样一颗肮脏、歹毒的心。更让我心如刀割的,是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名字——柳如烟。她是已故太傅柳承嗣的女儿。
柳承嗣曾是朝中最大的顽固派,处处与我作对,更是几次三番弹劾沈清州出身卑贱,不堪大用。为了给沈清州铺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柳承嗣一派彻底扳倒。
柳承嗣也因贪腐罪证确凿,被我下令抄家,最终病死狱中。我以为,我为沈清州扫清了最大的障碍。我却万万没想到,在我“死”后不到三个月,沈清州便将柳如烟从罪臣之女的身份中解救出来,纳为了他的义妹,妥善安置在宰相府中。
整个京城都在传,沈相对这位柳小姐宠爱有加,几乎是有求必应。甚至有人说,沈相之所以至今未娶,就是在等柳小姐孝期结束。我躲在角落里,听着那些乐师和舞女的议论,浑身血液都像是被冻僵了。“那柳小姐真是好命,沈相为了她,连长公主的情分都不念了。”“嘘,小声点!长公主都死了多久了,还提她做什么?
”“也是,一个死人,怎么跟活人比。听说沈相早就倾心于柳小姐,只是碍于长公主的权势,才不敢表露。”“是啊,长公主当年多霸道啊,看上了人家沈相,硬是把人弄进宫里,强行提拔。沈相估计也是敢怒不敢言吧。”原来如此。原来在世人眼中,我才是那个仗势欺人的恶人。而他沈清州,则是忍辱负重、最终得以为心上人报仇雪恨的有情郎。好一个有情郎!
我端着茶盘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心口的那个窟窿,早已被寒风灌满,冷得我连骨头都在打颤。沈清州,你好狠的心!
你不仅要我的命,还要毁我的名声,将我为你做的一切,都变成我不堪的欲望和强迫。
你把我踩进泥里,就是为了成全你和仇人之女那段“感天动地”的爱情吗?
5.我开始刻意接近那些来醉风楼买醉的官员。他们酒后吐真言,让我得以窥见如今朝堂的全貌。沈清州大权在握,行事却越发谨慎。他几乎没有私敌,所有政敌都被他用各种手段清除。想要扳倒他,难如登天。唯一的例外,是镇守北疆的大将军,萧珩。萧珩,这个名字我当然记得。他是我父皇亲手提拔的武将,性格刚直,为人莽撞,在朝堂上是出了名的“愣头青”。当年,他曾不止一次地在朝堂上公然反对我提拔沈清州,说沈清州“面带伪善,心有城府,非良臣之相”。那时我只觉得他是个不懂变通的粗鄙武夫,对他厌恶至极。现在想来,他竟是唯一看穿沈清州真面目的人。我“死”后,沈清州曾数次想收回萧珩的兵权,都因北疆战事吃紧,以及萧珩在军中极高的威望而作罢。如今,萧珩成了沈清州唯一的眼中钉。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我决定去找萧珩。
6.去北疆的路,远比我想象的要艰难。我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跟着一支商队,扮作一个不起眼的随行仆妇,才勉强混出了京城。一路上风餐露宿,黄沙漫天。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会死在路上。可是一闭上眼,就是沈清州那张冷漠的脸,和青鸢倒在我怀里,口吐鲜血的模样。恨意支撑着我,让我一次次从绝望中爬起来。两个月后,我终于抵达了北疆的军镇,朔方城。城墙高耸,风沙凛冽,到处都是身着铠甲、行色匆匆的士兵。这里的空气,都带着一股铁与血的味道。
我打听到将军府的位置,却连门都进不去。我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说要见大将军,守门的卫兵只当我是疯子,直接把我轰了出去。我没有放弃。我知道萧珩有个习惯,每日清晨都会亲自去军营巡视。于是,我每天天不亮就守在将军府通往军营的必经之路上。
一连等了五天,我终于等到了他。他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身披玄甲,身姿挺拔如松。
和记忆中一样,他的面容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如鹰,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
在他经过的瞬间,我猛地冲了出去,拦在了他的马前。马儿受惊,发出一声长嘶,高高扬起了前蹄。周围的亲卫立刻拔刀,将我团团围住。“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我没有理会那些指着我的刀锋,只是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马背上的萧珩,一字一句地说道:“民女阿宁,有破局之策,欲献于将军。此策,可助将军除掉心腹大患,沈清州。”7.我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直呼当朝宰相的名讳,还要除掉他,这简直是不要命了。萧珩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仿佛要将我从里到外都看穿。“就凭你?”他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和怀疑,“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也敢在此大放厥词?”我挺直了脊梁,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将军信与不信,一试便知。给我一炷香的时间,若将军觉得我是在胡言乱语,再将我乱刀砍死也不迟。”我的镇定,似乎让他产生了一丝兴趣。他沉默了片刻,挥了挥手:“带她进来。
”我被带进了将军府的书房。萧珩遣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坐在主位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说吧,你有什么破局之策?”我深吸一口气,将我这些日子在醉风楼打探到的消息,结合我过去对沈清州行事风格的了解,全部说了出来。
“沈清州如今权势滔天,想要从正面击溃他,绝无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他内部瓦解。
”“他最大的弱点,就是他太急于求成了。他清洗朝堂,安插亲信,看似固若金汤,实则根基不稳。他提拔的那些人,多是趋炎附势之辈,忠诚度堪忧。只要我们能找到突破口,策反其中一两人,就能在他看似无懈可击的防线上,撕开一道口子。
”我将目光投向墙上挂着的堪舆图,指着一个地方:“突破口,就在江南。
”“江南是朝廷的钱袋子,沈清州派去主管盐铁漕运的,是他的心腹,户部侍郎张远。
此人贪婪成性,只要我们能拿到他贪腐的证据,再许以重利,不怕他不为我们所用。
”萧珩一直静静地听着,眼神从最初的轻蔑,逐渐变得凝重。等我说完,他才缓缓开口:“你说的这些,不无道理。但你,是谁?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又为什么要对付沈清州?”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问题。我垂下眼眸,编造了一个早就想好的身份。“我曾是京中一个没落的官宦之女,父亲因得罪了沈清州,被他罗织罪名,害得家破人亡。我侥幸逃脱,流落至此,只为报仇雪恨。”这个理由,合情合理。这些年,被沈清州迫害的忠良之后,不在少数。萧珩看着我,眼神复杂。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凭这个。”我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兵符,递了过去。那是我父皇当年私下赐给我的,可以调动京城三大营中的一支精锐,虎卫营。
这是连我皇弟都不知道的秘密。这支力量,是我为自己留的最后一张底牌。
当萧珩看到那枚刻着猛虎图腾的兵符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他认得这枚兵符。
“你是……”他震惊地看着我,几乎要站起身来。我对他摇了摇头,轻声说:“过去是谁,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只是想与将军合作的阿宁。将军,这张投名状,够吗?
”他死死地盯着我,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够了。”8.我留在了将军府,成了萧珩的谋士。这个决定在军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竟能成为大将军的座上宾,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萧珩的副将们尤其不服,几次三番地来找我麻烦,言语间尽是轻视。“一个女人,懂什么行军打仗,阴谋诡计?
别是京城派来的奸细吧!”“就是,将军怎么能信这种人的鬼话!”我没有与他们争辩。
我知道,在这个以武为尊的地方,口舌之争是最无力的。我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我的价值。
机会很快就来了。北疆的蛮族趁着秋收,再次前来骚扰边境。萧珩召集众将议事,所有人都主张主动出击,将蛮族打回去。只有我,提出了反对意见。“不可。
”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地图前,“蛮族此次来犯,声势浩大,却只劫掠了几个边陲小镇,并未深入。这不像是他们一贯的作风。我怀疑,这只是他们的诱敌之计。”副将王冲立刻反驳:“一派胡言!蛮子就是一群没脑子的野人,哪懂什么计谋!依我看,他们就是欺我大周新帝年幼,朝局不稳,才敢如此嚣张!
我们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没错!打回去!”众将群情激奋。我摇了摇头,看向萧珩:“将军,蛮族生性狡诈,不可不防。我建议,我们按兵不动,派斥候前去查探。
同时,在青狼谷设下埋伏。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的主力,就藏在那里。”青狼谷,是通往朔方城的一条必经之路,地势险要,易守難攻。王冲嗤笑一声:“青狼谷?
那里地势开阔,怎么可能藏得住大军?你这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萧珩没有说话,他只是盯着地图,手指在青狼谷的位置上轻轻敲击着。许久,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沉声下令:“传令下去,全军按兵不动,加强戒备。王冲,你带一队精锐,去青狼谷设伏!
”“将军!”王冲大惊。“这是命令!”萧珩的声音不容置喙。9.三天后,消息传来。
蛮族主力果然在青狼谷中了埋伏,被王冲率领的军队打得措手不及,死伤惨重,狼狈逃窜。
此一战,大获全胜。消息传回军中,所有人都震惊了。那些曾经轻视我的副将们,再看我时,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敬畏和叹服。王冲更是亲自来到我的住处,对着我深深一揖。“阿宁姑娘,末将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恕罪!”我扶起他,淡淡一笑:“王将军言重了。我们都是为了将军,为了北疆的安宁。”自此,再也无人质疑我的能力。我在军中,彻底站稳了脚跟。而萧珩,也对我愈发信任。
他甚至将许多军中机密都对我开放,让我参与他所有的决策。我们常常在书房里,对着地图,一聊就是一整个通宵。他会跟我讲战场上的金戈铁马,讲将士们的豪情壮志。
我会跟他分析朝堂上的波谲云诡,分析沈清州的每一步棋。我发现,这个我曾经以为的粗鄙武夫,其实心思缜密,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直觉。而他,也渐渐看到了我平庸面具下,那颗曾属于长公主的七窍玲珑心。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