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躺在医院惨白的病床上，肺叶像被砂纸反复碾磨，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连盖在身上的薄被都重得像块铅。窗外的梧桐叶落了满地，却没力气多看一眼 —— 视线里牢牢钉着楼下的两个人：丈夫林浩正侧身替白薇薇拢风衣。

“浩哥，你别太担心，” 白薇薇的声音裹着风飘上来，软得像浸了蜜的棉花，却藏着淬毒的针，“晚晚姐吉人自有天相，倒是你，最近瘦了一圈，我炖了鸽子汤，趁热喝才补。”林浩接过保温桶的动作格外轻柔，跟对病床上的她判若两人：“还是你细心，不像苏晚，病了还要人伺候，连口热汤都不会炖。”苏晚的指甲深深掐进床单，棉线嵌进肉里也不觉得疼。她终于看清这场三年婚姻的真面目 —— 哪是什么良缘，分明是一场把她榨干骨髓的骗局。结婚前，张桂芬红着眼圈跪在她面前，说林浩创业差本金，求她拿出父母留下的二十万嫁妆：“晚晚啊，就当帮妈一把，以后浩哥发达了，还能亏了你？

” 白薇薇在一旁帮腔，挽着她的手柔声劝：“晚晚姐，夫妻本是同林鸟，浩哥事业成了，你就是现成的老板娘，多好啊。” 她信了，可那笔钱转头就变成了白薇薇腕上的限量款包，林浩还哄她说 “先给薇薇背几天，回头给你买更好的”。后来她查出肺病，医生反复叮嘱要远离油烟、禁止吸二手烟，张桂芬却每天天不亮就拍她房门：“女人哪有不做饭的？我当年怀着浩哥还下地呢！

” 林浩更过分，天天在客厅抽烟，烟味飘进卧室，呛得她咳到撕心裂肺，他却不耐烦地摆手：“我创业压力多大？抽根烟怎么了？你就不能体谅体谅男人？

” 那时白薇薇总来 “探望”，每次都提着补汤，笑着说 “晚晚姐你身子弱，以后我帮你照顾阿姨和浩哥”，转头却在林浩耳边嘀咕：“晚晚姐这病总不好，会不会影响要孩子呀？” 她当时还傻呵呵地觉得闺蜜贴心，现在想来，那些话全是扎向她的刀。最让她绝望的是上周。

她在林浩手机里看到白薇薇发的 “今晚老地方见”，刚要质问，张桂芬就冲进来抢过手机摔在地上，碎片溅到她手背：“你个不下蛋的货！还敢查我儿子？

” 林浩站在一旁，冷冷地撇下一句：“苏晚，你别无理取闹，薇薇就是我妹妹。

” 那天晚上，她咳得眼前发黑，晕过去前最后看到的，是林浩和白薇薇并肩走出卧室的背影。再醒来时已在医院，医生说要立刻手术，林浩和张桂芬却拿着同意书磨磨蹭蹭，张桂芬还在走廊跟林浩嘀咕：“手术费要十万呢！

不如先回家养着，万一……” 后面的话没说完，却比刀子还扎心。意识渐渐模糊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苏晚姐姐，还记得十年前河边的小衍吗？我来接你了。

” 她猛地想起那个暴雨天，她在河边救了个被洪水冲得浑身是泥的小男孩，把自己的外套裹在他身上，他哭着抓着她的衣角说 “姐姐，我一定会报答你”。

不等她回应，病房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张桂芬走在前面，林浩和白薇薇跟在后面，白薇薇手里还拎着那只她买的保温桶。“苏晚，你要是识相，” 张桂芬双手叉腰，下巴抬得老高，“就把你爸妈留下的老房子过户给浩哥，不然这手术费，你自己想办法。

”白薇薇挽住林浩的胳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柔声细语却像毒蛇吐信：“晚晚姐，你就当帮帮我和浩哥吧，我们以后肯定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苏晚看着眼前三张虚伪的脸，胸口一阵剧痛，一口气没上来，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时，阳光透过窗帘缝照在脸上，暖得有些不真实。她眨了眨眼，看到墙上的日历 —— 是三年前，她领证结婚前一个月！指尖掐了把掌心的肉，尖锐的痛感让她瞬间清醒：不是梦，她真的重生了！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苏晚姐姐，我是小衍。十年前你救了我，我才能顺利继任阎王。

知道你含冤而死，我特意帮你重生，这一次，你可以好好复仇了。对了，我的帮助需要你每天帮地府整理一条阳间善举记录，不然部分复仇线索会失效哦。

”苏晚攥紧手机，指节泛白，眼底积压的恨意终于有了出口。她立刻点开备忘录，写下 “今日救助楼下流浪橘猫”，刚按下保存，新消息就弹了出来：“线索 1：你父母车祸当天，河边有辆黑色桑塔纳，车牌最后三位是 728。” 心脏猛地一缩，前世她总觉得父母车祸蹊跷，却没找到证据，现在终于有了方向。门铃恰在此时响起。苏晚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表情去开门 —— 果然是白薇薇，手里拎着一篮水果，笑容甜得像刚摘的草莓：“晚晚姐，听说你马上要结婚了，我特意来看看你，浩哥没在你家吗？”苏晚侧身让她进来，指尖摩挲着沙发扶手上的木纹，语气里裹着恰到好处的甜蜜，眼底却一片冰凉：“他说筹备婚礼太忙，怕累着我，让我在家歇着，都好几天没来了。”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白薇薇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又补充道，“他还说，要给我办个最省心的婚礼，不让我操一点心呢。

”前世她就是被这句 “省心” 骗了 —— 婚礼办在林浩农村老家的棚子里，红地毯没铺，白婚纱沾了泥，林浩还哭穷要走了她十万筹备金，最后连个像样的戒指都没给她买。白薇薇坐了没几分钟，就找借口说 “还有事要忙”，苏晚送她到门口，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上一世就是这样，只要林浩不在，白薇薇连多待一秒都不愿意。没等她关上门，就听到楼下传来林浩的声音，转头一看，林浩正和白薇薇并肩走上来，白薇薇手里还拿着杯奶茶，吸管递到林浩嘴边。

看到苏晚，林浩手忙脚乱地推开白薇薇的手，快步走上前，手不自觉地挠了挠后颈：“晚晚，我…… 我在楼下碰到薇薇，就一起上来了。”苏晚没拆穿他，只是笑着让他们进来。

林浩坐在沙发上，白薇薇很自然地挨着他坐下，裙摆不经意地蹭过他的裤腿，姿态亲昵得像住了多年的夫妻。“晚晚，这几天我又忙婚礼又谈了个创业项目，忽略你了，别生气啊。” 林浩拉过她的手，语气带着敷衍的哄劝，“我也是为了咱们以后的日子，想让你过好点。对了，我想开个奶茶店，最近这行挺火的，就是还差一笔资金……”“开奶茶店好啊！” 苏晚打断他，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拿出手机晃了晃，“我昨天刷抖音，看到城郊有个商铺租金特别便宜，旁边有工厂和美食街，本来我还想着结婚后开个店帮你分担压力呢，要不要去看看？

” 手机里的商铺照片是小衍给的 —— 前世那里因为工厂突发火灾，美食街受牵连停业，周边商户全赔得血本无归，她就是要让林浩跳这个坑。林浩和白薇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连忙点头：“好啊，明天就去！”隔天去看商铺时，林浩和白薇薇越看越满意，商铺地段好，年租金只要 15 万。林浩摸了摸下巴，眼珠转了转：“晚晚，我手里现在只有 10 万，还是你之前给我的，这还差 5 万……” 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显。苏晚心里冷笑，面上却装作没听懂：“那你可得好好跟阿姨商量下，我先回去了，下午还要去给爸妈扫墓。

”林浩连忙说：“我送你吧！”“不用了，” 白薇薇抢先开口，挽住林浩的胳膊，“浩哥，我正好在这边有个同学，你陪我去见她呗，晚晚姐自己打车回去也方便。

”苏晚看着他们并肩走向自己买的白色轿车，白薇薇搭在车窗上的手，还戴着她去年生日送林浩的情侣手链。出租车的后视镜里，那辆车渐渐远去，苏晚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 前世的愚蠢和天真，这一世都要加倍讨回来。过了两天，林浩带着苏晚回了老家。一进门，张桂芬就快步迎上来，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指腹上的老茧蹭得她皮肤发疼，脸上却堆着笑纹：“晚晚啊，可算把你盼来了！快坐快坐，阿姨给你煮了糖水蛋。”苏晚顺势坐下，看着张桂芬忙前忙后，故意露出心疼的表情：“阿姨，辛苦您了，我听说筹备婚礼都是您一个人忙，浩哥也不帮衬着点。”张桂芬叹了口气，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嗨，浩哥心疼你，不肯让你累着，我这当妈的，多干点也是应该的。再说了，你爸妈也不在了，我不张罗谁张罗？” 话里话外都在卖惨，等着她接话。苏晚装作没听出弦外之音，只顺着她的话说：“阿姨您放心，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有啥活我跟您一起干，别累坏了身体。”张桂芬眼睛一亮，连忙接过话茬：“晚晚啊，阿姨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

既然你这么说，阿姨也不跟你客气了 —— 浩哥要开奶茶店，还差 20 万本金，你那嫁妆能不能先拿出来帮帮他？等以后赚钱了，我们加倍还你，绝不让你吃亏！

”苏晚垂下眼睫，手指轻轻摩挲着沙发扶手，露出为难的神色：“阿姨，不是我不肯帮，只是那嫁妆是我爸妈留给我的，存的是定期，还有半个月才到期，现在取出来要损失好几千利息呢……”“好几千？” 张桂芬立刻皱起眉，语气也软了下来，“那可不能取！利息多可惜啊！” 仿佛那笔钱已经是她家的，损失一分都心疼。

苏晚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带着为难：“等到期了我就取出来给浩哥，您别着急，咱们不差这半个月。”张桂芬连忙点头：“对对对，不差这半个月！晚晚啊，你真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看着张桂芬喜滋滋地去厨房盛糖水蛋，苏晚端起桌上的水杯，眼底一片冰凉 —— 这只是开始，前世欠她的，她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对了阿姨，” 苏晚端起桌上的搪瓷杯，指尖轻轻碰了碰杯沿的茶渍，语气像聊家常般随意，“前几天我去给爸妈扫墓，在山脚下碰到你们纺织厂的周叔，他说前两年厂里给过林浩爸爸不少赔偿呢，把那个钱先给浩哥做生意用呗，等我这个钱到期了我就拿出给您，算我先和您借的。张桂芬正低头擦桌子的手猛地一顿，抹布在桌面上划出一道白痕。她抬起头，脸上的笑僵得像涂了浆糊，原本红润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色，枯瘦的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围裙，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哦…… 那、那是林浩他爸的赔偿钱，没多少，不值当说。

”“叔叔是因为什么事去世的呀？” 苏晚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墙角那张泛黄的全家福上 —— 照片里林浩父亲穿着蓝色工装，笑容憨厚，张桂芬站在旁边，手却刻意离丈夫远了半寸。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指尖却悄悄点开了手机录音功能，藏在桌下的拇指轻轻按了下去。张桂芬的喉结动了动，转身去灶台边添柴火，火光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像是在掩饰什么。

“当年你叔叔被厂子派去外地采购原料，去了第三天就突然联系不上人了，” 她的声音带着刻意酝酿的哽咽，手里的柴火 “啪” 地掉在地上，“厂里人都说他是拿着采购款跑了，街坊邻居天天戳我们娘俩的脊梁骨，我带着林浩，那十几年日子过得跟要饭似的，天天被人骂‘骗子家’！”她蹲下去，头发垂下来遮住脸，像是在纠结接下来的话。“前几年有人在城郊树林里发现了尸体，警察根据他身上的工作证联系到纺织厂，我们才知道…… 他是被人抢劫杀害的啊！

”说到 “抢劫” 两个字时，张桂芬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眼神飞快地瞟了苏晚一眼，见她没起疑，才继续哭腔：“林浩当时刚上大学，得知他爸死讯那天，在宿舍哭晕过去好几次，我看着心疼又没办法…… 后来工厂可怜我们，给了点赔偿，才算撑过那段日子。”“那工厂给了多少赔偿呀？” 苏晚追问，目光落在张桂芬手腕上那只银镯子上 —— 上周她还听林浩说，这镯子是张桂芬 “攒了半年买菜钱买的”，可周叔说纺织厂的工伤补助最少有5万，绝不是 “没多少”。张桂芬的手猛地攥紧了银镯子，镯子在手腕上硌出一道红印。

“记不清了…… 也就几千块吧，” 她避开苏晚的目光，转身去倒开水，“时间太久了，早花在林浩的学费上了。”苏晚心里冷笑 —— 又是 “记不清”，又是 “花在林浩身上”，这话里的漏洞比筛子还多。她没再追问，只是笑着点头：“原来是这样，阿姨您和浩哥真是太不容易了。”接下来的日子，苏晚一边对着张桂芬装出 “准备拿嫁妆” 的顺从模样，一边悄悄加快了收集证据的脚步。

苏晚踩着纺织厂家属院的红砖路往里走，墙根的煤棚塌了半边，晾衣绳上挂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风一吹就蹭着砖墙上的 “安全生产” 标语。

周叔的门没关，听见脚步声就掀了门帘，手里还攥着个缺了口的搪瓷缸，看见她又重重叹口气，缸沿在门框上磕出轻响：“当年林建国是厂里出了名的老好人，谁机器坏了他都帮着修，去采购前还跟我蹲在煤棚边抽烟，说要给林浩买个带卡通画的新书包，开学好背着去学校 —— 你说他怎么会跑呢？

”他顿了顿，指节摩挲着缸身的茶渍，声音压得更低：“那工伤补助明明是 50 万，张桂芬领钱那天我在财务科门口见着了，穿了件新衬衫，手里攥着布包，脚步快得像后面有人抢，头都没敢抬。”为了确认林浩父亲的死亡时间，苏晚下午又去了市公安局。档案科在老楼三楼，木柜子从地板顶到天花板，满屋子都是旧纸张的霉味。凭着小衍给的线索 ——“当年办案的老李警官要退休了，正翻旧案卷宗想补全记录”，她在堆满绿皮档案盒的桌边找到老李。老民警头发半白，手指沾了点唾沫，一页页翻着泛黄的卷宗，纸页摩擦声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这案子我记一辈子，2003年 11 月发现的尸体，就在城郊的砖窑厂后面，跟林建国‘失踪’的时间对得上。”他把卷宗摊开，指着现场照片旁的笔录：“公文包是空的 —— 里面本该有 3 万块采购款，没了，失踪了十多年才发现尸体，到现在也没找到凶手，成了悬案。

”苏晚抱着卷宗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整理线索，笔记本上画满了问号，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屏幕弹出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备注是 “王婶”—— 昨天她在家属院墙角喂一只瘸腿的三花猫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