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死在师尊飞升的最后一刻。天雷穿心，他说，阿鸢，这是你的命。对。我的命。

生来就是他温养剑骨的炉鼎，活该为他挡下这最后一道天劫。魂魄被九天玄雷碾成齑粉时，我看见他白衣无尘，一步踏破天门，飞升了。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也好。这样也好。

我不欠他了。我叫阿鸢，说白了，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被师尊捡回来时，他们都说我命好。能成为仙门第一人，光风霁月的凌渊仙尊座下唯一的弟子。

那时候我真傻啊。我以为他是可望不可即的神明，是我唯一的依靠。我为他试药，为他炼丹，为他暖剑。他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直到那一天，他带我进了禁地。他说，阿鸢，你乃天生剑体，是为师最好的炉鼎。那一刻，我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原来，所有的好，不过是我“有用”。师尊要冲击神境，需历九重天劫。前面八重，他凭着绝世修为，硬扛了过去。最后一道，是灭世紫雷，专斩因果。他有因果。我，就是他的因果。所以，他把我推了出去。“阿鸢，为师百年，唯欠你一人。”“此雷过后，你我两清。”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冷，听不出一丝波澜。两清？好一个两清。我用命，换一个两清。

魂飞魄散的最后一瞬，我好像看见他朝我伸了手。可那有什么用呢？他终究，还是飞升了。

成了这三界之内，万年来的第一位神君。整个仙门都在为他庆贺。我的尸骨，哦不，我连尸骨都没有。早就被天雷劈得渣都不剩了。我的名字，成了一个禁忌。再也无人提起。

我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我解脱了。他也得偿所愿了。可我没想到。

我的魂魄虽然散了，却有一丝执念，像根线，系在了他的心口。让我能“看”到他。

我看到他成了神，住在九天之上最华美的神殿里。仙娥为他起舞，仙官为他奉酒。

他还是那副样子，白衣胜雪，眉眼清冷。可他，不快乐。我看到他坐在空无一人的大殿里，对着一盏熄灭的魂灯，发呆。那是我的魂灯。人死，灯灭。他一看，就是一夜。他开始失眠。

堂堂神君，万劫不侵，却夜夜无法入眠。他一闭上眼，眼前就是一片血色。血色中，有一个支离破碎的，我。“阿鸢……”他总是在梦中，叫我的名字。然后，惊醒。一身冷汗。

他身上开始出现魔气。一丝，很淡，但骗不了我。那是心魔。他的道心，因为我的死，裂开了一道缝。他想不通。他明明已经斩断了因果，为何还会被我这个“炉鼎”所困？

他不懂。因为他修了一辈子的无情道，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情。他去翻阅上古禁术，想找到答案。他在一本布满灰尘的魔典里，找到了两个字。“聚魂”。2心魔是什么？

是执念，是不甘，是后悔。凌渊仙尊，不，现在该叫凌渊神君了。他后悔了。

一个修无情道的神，竟然会后悔。说出去谁信？可我信。因为我“看”得见。

我看见他坐在九重天的云端，白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的面前，摊着一本漆黑的魔典。

那上面记载着各种阴毒狠辣的禁术。“聚魂”，是其中最邪门的一种。

要用施术者一半的神魂为引，燃尽三界灵脉为火，才能重塑一个魂飞-魄散之人的魂魄。

说白了，就是要他自毁一半修为，再搭上整个三界的安宁。就为了救我？一个炉鼎？疯了吧。

连我都觉得他疯了。他好像也觉得自己疯了。我看见他抬手，一掌就把那本魔典打成了飞灰。

“荒唐。”他吐出两个字，眼神冰冷。他站起来，想回他的神殿。可他刚走一步，就停住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经握着仙界最强的剑，如今，却在微微发抖。他眼前，又出现了幻觉。他看见我，浑身是血地站在他面前。“师尊，疼……”我朝他伸出手，想让他抱抱我。他猛地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幻觉，消失了。可心口的剧痛，却那么真实。

像有无数只蚂蟻在啃噬他的心脏。他捂着胸口，缓缓地跪了下去。堂堂神君，跪在了云端。

“阿鸢……”他痛苦地，喊着我的名字。他终于明白了。我不是他的因果。我是他的命。

那道灭世紫雷，没有斩断因果。它只是，把我，从他的身体里，活生生地，剥了出去。现在，他疼了。他回到神殿，用神力，重新凝聚了那本被打碎的魔典。他看着“聚魂”那两个字，眼神里，不再有挣扎。只剩下，决绝。他开始为施展禁术做准备。第一步，就是要找到我散落在三界里的残魂。哪怕只有一丝一缕。那需要一件上古神器，“溯光镜”。

据说，那面镜子，可以回溯时光，照见一切消散之物。可溯光镜，早就失传了。唯一的线索，指向了魔界。他没有任何犹豫。昔日仙门最受敬仰的神君，独自一人，踏入了魔气森森的魔界。魔界的魔物，闻到了他身上纯净的神力，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上。他没有拔剑。他只是往前走。所有靠近他的魔物，都在瞬间，被他身上溢出的神威，碾成了粉末。他在魔界，走了三天三夜。终于，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魔渊里，找到了那面古朴的镜子。镜子被强大的魔咒封印着。他伸出手，想去拿。镜子里，忽然映出了我的脸。那是我临死前的样子，七窍流血，眼神绝望。“师尊，你好狠的心啊……”镜子里的我，开口说话了。是心魔。他的心魔，在阻挠他。“滚开。

”他冷冷地说。他伸出手，直接穿过了镜子里的幻象，握住了溯光镜的实体。那一刻，强大的魔咒反噬而来。无数黑色的闪电，缠上了他的手臂。他的手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握着镜子，用力一扯。整个魔渊，都在剧烈地晃动。

封印，破了。他拿到了溯光-镜，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心魔凄厉的尖叫。“凌渊！

你会后悔的！为了一个死人，值得吗！”他没有回头。值得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没有我的世界，他连呼吸，都觉得疼。3他拿着溯光镜，回到了九重天。这件事，很快就惊动了整个仙界。昔日的老友，同门，都来劝他。“神君，你糊涂啊！

那可是魔界的邪物，你怎么能带回神殿？”“为了一个区区炉鼎，自甘堕落，你对得起仙逝的掌门吗？”“速速毁掉此镜，回头是岸！”回头？他看着那些义愤填膺的脸，觉得可笑。他的岸，早就被他亲手推下了悬崖。如今，他要去悬崖底下，把他的岸，找回来。

“我的事，无需各位多言。”他下了逐客令。众人见劝不动他，只好愤愤离去。很快，天帝的旨意就下来了。命他即刻销毁溯光镜，闭门思过万年。他看着那卷金色的圣旨，面无表情地，用神火，将它烧成了灰烬。抗旨。这是赤裸裸的，与整个天界为敌。他不在乎。

他划破指尖，将自己的神血，滴在溯光镜上。镜面，亮了起来。无数的画面，在镜中飞速闪过。那是我的过去。我被他捡回来，第一次叫他师尊。我笨拙地为他煮茶，烫到了手。我在他身后，偷偷地，学他练剑。还有，我在禁地里，知道自己是炉鼎时，那张惨白的，失去所有光彩的脸。最后，画面定格在了我被天雷劈中的那一刻。镜子里的我，碎了。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散向了三界各处。那就是我的残魂。镜面上，浮现出一幅星图。

每一个光点，都对应着星图上的一颗星。他要做的，就是按照星图的指引，去把那些光点，一点一点，找回来。第一个光点，在人间的皇宫里。他撕裂空间，瞬间就出现在了皇宫上空。

他看到了那个光点。附着在一个刚刚出生的，体弱多病的太子身上。我的那一缕残魂，成了小太子的“护身符”，保着他，不被邪祟侵害。要取回残魂，小太子，必死无疑。

他没有任何犹豫。他降落在皇宫里。凡人之躯，根本看不见他。他走到小太子的摇篮边，伸出手。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小太子眉心的时候。小太子，忽然睁开了眼。

那不是一个婴儿该有的眼神。那眼神，清澈，又悲伤。小太子，看着他，笑了。然后，闭上了眼。生机，断绝。那一缕金色的光点，从太子身上飞出，融入了他的指尖。

是我的残魂。是它自己，选择了他。因为它知道，他是来带我回家的。他收回了残魂。转身，消失。第二天，人间皇宫，举国哀悼。刚出生的小太子，薨了。没有人知道，是谁做的。

他回到了神殿。将那一缕残魂，小心翼翼地，放入我的魂灯之中。熄灭的魂灯，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他看着那点光，清冷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一丝笑意。很淡，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阿鸢，等我。”他说。他再次拿起溯光镜。镜面上，浮现出第二个光点的位置。

这一次，在妖界。妖界，比魔界更排外。尤其是，对他这样的神君。他还是去了。这一次，他带了剑。他的佩剑，“无尘”。一把杀了无数妖魔，饮了无数鲜血的，仙界第一神兵。

他知道，这一趟，不会像人间那么轻松了。他可能，要开杀戒了。为了我。4妖界。

万妖女王的寿宴。凌渊神君，不请自来。他一出现，整个妖界的空气都凝固了。所有的妖怪，都用一种惊恐又贪婪的眼神看着他。神君的血肉，可是大补之物啊。“凌渊，你来我妖界做什么？”万妖女王，一个活了十几万年的九尾天狐，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眯着眼问他。“我来，取一样东西。”他说。他的目光，越过所有妖怪，落在了女王身边的一个小狐狸身上。那只小狐-狸，通体雪白，只有九条尾巴的末端，是金色的。我的第二缕残魂，就在它身上。是它，天生的“祥瑞之兆”。

万妖女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一变。“不可能。”她断然拒绝，“那是我的小女儿，是我狐族的希望。”“我只要，它身上的一样东西。”凌渊说，“取完，我就走。

”“那也不行！”女王的态度很坚决。“那就，得罪了。”凌渊，拔剑了。

“无尘”剑一出鞘，整个妖王殿，都被凛冽的剑气笼罩。修为低的妖怪，当场就被剑气压得跪了下去。“放肆！”万妖女王大怒。她一声令下，无数的妖兵妖将，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我看着这一幕，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为了守护仙门的荣耀，一人一剑，杀得妖魔闻风丧胆。如今，他却为了我，把剑，指向了整个妖界。他变了。变得，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师尊了。战斗，开始了。

他没有一句废话。剑光闪过，血肉横飞。他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每一剑，都精准地，刺穿一个妖怪的心脏。妖王殿前，血流成河。他白色的衣袍上，溅上了点点血迹，像雪地里，盛开的红梅。刺眼，又妖异。万妖女王，终于坐不住了。她亲自出手了。九条狐尾，遮天蔽日，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朝他压了过来。他没有躲。他举起剑，迎了上去。

剑与狐尾，撞在了一起。整个妖界，都在剧烈地颤抖。“噗——”他吐出了一口血。

终究是刚刚飞升，神力还不稳。加上之前在魔界受了伤，硬抗万妖女王的全力一击，他还是受伤了。可他的眼神，却更亮了。那是一种，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光。“我说过，我只要一样东西。”他擦掉嘴角的血，一步一步，走向王座。他身上的魔气，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出来。仙与魔，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他身上，诡异地融合。

万妖女王，感到了恐惧。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神。“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把她，给我。”他指着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狐狸。女王犹豫了。一边，是整个妖界的存亡。一边，是她最心爱的小女儿。“我给你！”小狐狸忽然开口说话了。它从女王怀里跳下来，跑到凌渊面前。“你要的东西，在我这里，对不对？”它仰着头，看着他，“你拿走吧。

不要，再伤害我的族人了。”又是这样。我的残魂，似乎都有自己的意识。它们，都在帮他。

凌渊蹲下身，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小狐狸的头顶。金色的光点，从它身上，飞了出来。

融入他的掌心。小狐狸身上的金色，褪去了。它变回了一只普通的，白色小狐狸。

虽然不再是祥瑞，但好在，性命无忧。凌渊收回了残魂。他站起身，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和那些对他怒目而视的妖怪。“今日，是我凌渊，欠妖界的。”他说。“他日，必还。

”说完，他转身，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了。只留下，一个血色的，烂摊子。回到神殿，他将第二缕残魂，也融入了魂灯。灯光，又亮了一些。可他身上的魔气，也更重了。

仙界的众神，终于无法再坐视不管。他们，要对他，进行审判。

**5＜/strong＞审判的地点，在九重天的诛仙台。这里，是专门用来处决犯了天条的神仙的。风，很大。刮在人脸上，像刀子一样。凌渊，就站在诛仙台的中央。他没有被捆绑，也没有被禁锢。天帝，还想给他，留最后一丝颜面。

“凌渊，”天帝坐在高高的审判席上，声音威严，“你可知罪？”“我何罪之有？

”凌渊反问。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站在诛仙台上的人，不是他。“你私藏魔镜，擅闯魔界，屠戮妖族，桩桩件件，都是逆天大罪！”一个白胡子的老神仙，痛心疾首地指着他。“我杀的，是该杀之妖。”凌渊说，“我取的，是我应取之物。

”“放肆！一个炉鼎而已，算什么东西！值得你自毁前程！”“她不是东西。”凌渊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是我唯一的弟子，阿鸢。”“你……”老神仙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够了。”天帝开口了。“凌渊，朕念你万年修行不易，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毁掉魔镜，交出残魂，回你的神殿，思过万年。”“若我不呢？”“那便，削去你的神格，打入九幽炼狱，永世不得超生！”天帝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整个诛仙台，都安静了。所有神仙，都看着凌渊。等着他，做出选择。我知道，他会选什么。

从他决定施展“聚魂”禁术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哈哈哈……”凌渊，忽然笑了。他笑得很大声，笑得整个九重天，都在回响。“神格？”“九幽炼狱？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天道？”他抬起头，直视着天帝，眼中，再无一丝敬畏。只剩下，无尽的嘲讽和失望。“如果，天道，就是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死，而无动于衷。”“如果，成神，就是要我斩断七情，变得无心无情。”“那么，这个神，不当也罢！”话音落下。

他抬起手，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噗——”他喷出一口金色的神血。他头顶的神冠，寸寸碎裂。他身上的神光，迅速黯淡下去。他在，自废神格！所有神仙，都惊呆了。

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刚烈至此。“疯了！他疯了！”“快！阻止他！”天帝大惊失色，立刻下令。无数的天兵天将，朝他冲了过来。可，已经晚了。他的神格，已经碎了。

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魔气。黑色的魔气，从他身体里，疯狂地涌出。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他的白衣，变成了黑色。他银色的长发，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他的眼睛，也变成了骇人的，赤金色。他不再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凌渊神君了。他，堕落了。成了一个，魔。“从今日起，我凌渊，与神界，恩断义绝。”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又充满了邪气。

“谁敢动她的残魂，我便，屠尽九天！”说完。他化作一道黑光，冲出了诛仙台。

那些天兵天将，根本拦不住他。他直接，杀出了一条血路。整个九重天，都因为他的堕落，而剧烈地动荡着。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高兴，他为了我，不惜与整个世界为敌。难过，他为了我，亲手毁了自己的一切。师尊。你可知，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啊。我想要的，只是你能，好好地，活着。哪怕，没有我。

**6＜/b＞他堕落成魔的消息，像瘟疫一样，传遍了三界。仙门，震惊了。魔界，沸腾了。人间，恐慌了。昔日三界最受敬仰的神，如今，成了三界最可怕的魔。

ironic，不是吗？他回到了魔界。这一次，他不是偷偷潜入。而是，光明正大地，杀了进去。魔界的那些魔君，本来还想看他笑话。结果，一个照面，就被他打得魂飞魄散。

他太强了。即使没了神格，他依旧是那个凌渊。甚至，比以前，更强。因为，他再也没有了任何束缚。他可以，为所欲为。他很快，就统一了整个魔界。成了新的，魔尊。

他坐在昔日魔尊的白骨王座上，红发黑衣，眼神邪魅。整个魔界，都臣服在他的脚下。可他，还是不快乐。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整个魔界的魔物，为他寻找各种天材地宝。他要，为我，重塑一具身体。一具，能承载我所有残魂的，完美的身体。同时，他也没有停下，寻找我残魂的脚步。溯光镜的指引，将他带到了下一个地方。幽冥鬼界。我的第三缕残魂，附着在忘川河畔的一朵，彼岸花上。那朵花，是整个鬼界，怨气最重的地方。因为它，见证了太多，生离死别，爱恨情仇。他来到忘川河畔。黑色的河水，翻涌着无数痛苦的亡魂。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朵，开在河中央的，血红色的彼岸花。

他想过去，摘下它。可，忘川河，不是那么好过的。河水，能洗去一切记忆。哪怕是神，是魔，也无法幸免。他不想忘记我。所以，他不能过河。他站在岸边，看着那朵花，陷入了沉默。这是他堕魔以来，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在这时。鬼界的鬼王，带着一群鬼差，出现了。“凌渊，你来我鬼界，有何贵干？”鬼王，是一个看起来很阴郁的中年男人。他对凌渊，并没有太多的敌意。因为，鬼界，向来中立，不参与仙魔之争。“我要那朵花。”凌淵指着彼岸花，直接说明了来意。鬼王的脸色，有些为难。“魔尊大人，不是我不给你。”“只是，那朵花，是忘川的‘镇河之花’。

”“它吸收了所有亡魂的怨气，才保得鬼界安宁。”“一旦摘下它，忘川暴动，无数恶鬼，将会涌入人间。到时候，生灵涂炭啊。”“与我何干？”凌渊冷冷地反问。人间，与他何干？

三界，又与他何干？他在乎的，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鬼王，被他噎住了。他没想到，昔日心怀苍生的凌渊仙尊，会变得，如此冷漠，如此自私。“你……”“我再说一遍，把花，给我。”凌渊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杀意。鬼王，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拦不住。“也罢。

”“不过，魔尊大人。我有一个条件。”“说。”“你摘花可以，但是，你要替它，镇住忘川的怨气。”“直到，新的镇河之-花，长出来为止。”“可以。”凌渊，答应了。

他走到忘川河边。盘腿，坐下。他闭上眼，将自己的魔识，沉入了忘川河底。那一瞬间，无数的怨气，像找到了宣泄口一样，疯狂地，朝他涌来。那些怨气，带着无数亡魂的记忆。

痛苦，悲伤，怨恨，绝望。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冲击着他的神智。他的脸，变得扭曲。

身体，因为巨大的痛苦，而剧烈地颤抖。“噗——”他又吐出了一口血。这一次，是黑色的，魔血。但他，没有停下。他用自己的身体，做容器。硬生生地，承受着整个忘川的，怨气。

岸上的鬼王，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他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能让一个人，疯狂到这个地步？就这样，过了七天七夜。忘川河，终于，平息了下来。而凌渊，也睁开了眼。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但他的眼神，却比以前，更深邃，更可怕了。他站起身，一步，踏出。脚下，原本寸草不生的彼岸，竟然，开出了一条，由冰晶铺成的小路。直通，河中央。他走过去，摘下了那朵，彼岸花。金色的光点，融入他的体内。他转身，准备离开。

“魔尊大人。”鬼王，叫住了他。“你可知，你吸收了忘川的怨气，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你会，永生永世，被心魔纠缠，再无解脱之日。”凌渊，顿住了脚步。

他回头，看了一眼鬼王。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那又如何？”他说。“我早就，身处炼狱了。”**7＜/b＞他成了三界的公敌。仙界，要讨伐他，说他背叛神道，罪该万死。人间，要驱逐他，说他是带来灾祸的魔头。就连妖界，也对他恨之入骨。

他不在乎。他回到魔界，继续为我寻找残魂，重塑肉身。

他找来了传说中的“九天息壤”做我的骨。用极北之地的“万年冰晶”做我的肤。

用东海之滨的“鲛人泪”做我的血。他把所有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那具身体，就静静地，躺在由冰晶打造的棺椁里。面容，和我生前，一模一样。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睡着了。他每天，都会去看她。哦不，是看“我”。他会坐在冰棺旁，陪“我”说话。

“阿鸢，今天，我又找到了你的一缕残魂。”“它附在一只迷路的灵蝶身上，差点被修士抓走。”“不过，被我救下来了。”“你放心，很快，很快你就能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如果，我真的能听到，该多好。

寻找残-魂的路，越来越难。因为我的残魂，散落得越来越偏僻，也越来越危险。有一缕，在雷泽的中心。那里，常年被天雷覆盖，是所有修士的禁地。他去了。在雷泽里，待了九九八十一天。出来时，浑身焦黑，没有一块好肉。但他，还是带着我的残魂，回来了。

还有一缕，在无尽火域的深处。那里，燃烧着能焚尽万物的“业火”。他也去了。在火域里，走了七七四十九天。出来时，神魂都被灼伤，差点修为尽毁。但他，还是带着我的残魂，回来了。他像一个不知疲倦的疯子。为了拼凑一个完整的我，他可以，付出一切。他的名声，在三界，越来越差。所有人都说，新任魔尊凌渊，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仙门组织了好几次“讨魔联盟”，都想杀了他，为三界除害。可结果，都是，全军覆没。

他太强了。强到，令人绝望。没有人，能阻挡他。渐渐地，再也无人敢去招惹他。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了那个传说中的“妖妃”，搅得三界，天翻地覆。对，他们叫我“妖妃”。说是我，蛊惑了他，才让他，从神，变成了魔。真是可笑。

我连魂魄都是散的，怎么去蛊惑他？真正让他成魔的，不是我。是他自己，那颗，无处安放的，悔恨的心。终于，他集齐了九百九十八缕残魂。只差，最后一缕了。也是，最重要的一缕。我的，主魂。溯光镜上，显示。我的主魂，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天界的，瑶池。而且，它已经，转世了。转生成了，天帝最宠爱的小女儿，朝华公主。

**8＜/b＞朝华公主。仙界最璀璨的明珠。天生仙骨，资质绝佳，深受天帝喜爱。

谁能想到，她的魂魄，竟然是我。或者说，我的主魂，成了她。这下，麻烦了。

凌渊看着溯光镜，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要取回主魂，就要，杀了朝华。

杀了天帝最宠爱的女儿。那就等于，和整个天界，不死不休。他刚刚统一魔界，根基不稳。

现在，还不是和天界全面开战的时候。可，他等不了。我的那些残魂，如果长时间没有主魂的滋养，会再次消散的。他没有时间了。他必须，去一趟天界。

他把魔界的事，暂时交给了他最信任的几个魔君。然后，一个人，悄悄地，潜入了九重天。

凭他现在的修为，只要他想隐藏，没人能发现他。他来到了瑶池。瑶池仙境，烟雾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