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林微困在这片过分干净的白色里。

 

她睁开眼时，天花板的灯管正发出轻微的嗡鸣，光线透过眼睑残留的红影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视线里清晰的白色——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子，连手背上扎着的输液管，都是透明里裹着一点白。

 

“你醒了？”

 

一个女声突然响起，林微的身体本能地绷紧。她偏过头，看见床边站着个穿米白色连衣裙的女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头发挽成整齐的发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女人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见她看过来，立刻把桶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想碰她的额头，又在半空中顿了顿，改成轻轻拉了拉被角。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医生说你车祸后有点脑震荡，会暂时失忆，让我们多跟你说说话，帮你回忆。”女人的声音很软，像浸了温水的棉花，可林微看着她的脸，却只觉得陌生——陌生的眉眼，陌生的笑容，连说话的语气，都像是从别人的故事里借来的。

 

“你是……”林微的嗓子干得发疼，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我是苏晴啊，微微，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女人立刻接话，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又很快被笑容掩盖，“你忘了？我们大学同宿舍四年，毕业后还一起合租了两年，上个月你搬新家，还是我帮你收拾的呢。”

 

苏晴？最好的朋友？

 

林微的脑子像被塞进了一团浸了水的棉絮，沉重又混乱。她努力想从记忆里挖出这个名字对应的画面，可只有一片空白，连模糊的影子都没有。她只能盯着苏晴的脸，试图从那双眼睛里找到一点熟悉感，可最终只找到越来越浓的困惑。

 

“我……想不起来。”林微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白色的床单，布料的纹理硌着掌心，却没带来任何真实感。

 

“没关系没关系，”苏晴立刻安慰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倒了点温水递过来，“医生说失忆恢复需要时间，我们慢慢来。对了，你等一下，还有几个人来看你了，都是你认识的，他们肯定也很担心你。”

 

苏晴说着，转身走到病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很快，四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跟着她走了进来，瞬间把不算宽敞的病房挤得有些满。林微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目光在这几个人脸上一一扫过，每一张脸都很陌生，陌生得让她心慌。

 

“微微，你终于醒了！”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率先走上前，三十岁左右，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放在床头柜上，语气带着明显的关切，“我是周明，你的上司，也是你部门的经理。你上周跟我请假说要去郊区看项目，没想到路上出了车祸，我这几天天天来医院问情况，可算等到你醒了。”

 

上司？周明？

 

林微眨了眨眼，还是没印象。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做什么工作的，更别说“部门经理”了。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一个穿休闲装的男人就凑了过来，这个男人看起来更年轻些，二十五六岁，头发染成了浅棕色，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微姐，我是小陆啊，陆阳，你部门的实习生，”男人的声音很有活力，可落在林微耳朵里，同样陌生，“你之前还带过我做方案呢，上次我犯了错，还是你帮我跟周经理求情的，你不记得我了吗？”

 

实习生陆阳？

 

林微摇了摇头，指尖的力度又加重了些，床单被攥出了几道褶皱。她的目光移到下一个人身上，那是个穿灰色运动服的男人，看起来很稳重，年纪大概三十出头，手里拿着一个篮球，应该是刚从运动场上过来。

 

“微微，我是陈默，住在你隔壁楼的邻居，”男人的声音很低沉，说话时语速很慢，“平时我们经常在楼下超市碰到，你还问过我家的宠物狗在哪里买的，你忘了？”

 

邻居陈默？

 

林微继续摇头，心里的慌乱像潮水一样往上涌。她看向最后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穿得很时尚，红色的连衣裙，化着精致的妆容，手里拎着一个名牌包，看起来很干练。

 

“我是李娜，你之前合作过的客户，”女人的语气很客气，带着点商业场合的礼貌，“我们上个月还一起吃过饭，谈后续合作的事，你当时说对我们的方案很感兴趣，怎么，现在不记得了？”

 

客户李娜？

 

六个名字，六个身份——最好的朋友、上司、实习生、邻居、客户，还有一个……林微数了数，苏晴、周明、陆阳、陈默、李娜，加上最后那个还没说话的男人，正好六个。这六个自称是她“亲近之人”的人，此刻都围着她，脸上带着或关切或担忧的表情，可林微看着他们，只觉得自己像个闯入别人生活的陌生人，而他们，是这个陌生世界里的“熟人”。

 

“我……我真的想不起来。”林微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委屈，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心里那股强烈的陌生感，还有一丝说不清楚的不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隐瞒了，而这些人，都知道那个秘密。

 

“没关系，微微，别着急，”苏晴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可以慢慢跟你说以前的事，帮你回忆。对了，周经理还带了你的工作资料过来，说不定你看到熟悉的东西，就能想起来了。”

 

周明立刻把文件夹递过来，“这里面有你做的方案，还有部门的人员名单，你看看，说不定能有印象。”

 

林微伸手接过文件夹，指尖碰到纸张的瞬间，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文件夹。里面的纸张很整齐，第一页是一份项目方案，标题是《郊区生态公园开发项目策划书》，落款处写着“林微”两个字。她盯着自己的名字，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好像这两个字只是一个符号，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她翻了几页，方案里的内容很专业，涉及到很多数据和图表，可她一点都看不懂，就像在看一本陌生的书。她又翻到人员名单，上面有周明、陆阳的名字，还有其他一些陌生的名字，可她看着这些名字，还是没有任何记忆的碎片冒出来。

 

“怎么样？有没有一点印象？”陆阳凑过来，期待地看着她。

 

林微合上文件夹，摇了摇头，“没有，我还是……想不起来。”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似乎藏着什么，可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表情。苏晴打圆场说：“没关系，可能是现在刚醒，脑子还不清醒，等你再休息会儿，说不定就想起来了。我给你带了粥，你要不要喝点？”

 

林微确实有点饿了，点了点头。苏晴打开保温桶，里面是小米粥，还冒着热气。她盛了一碗，吹凉了递到林微嘴边，林微张了张嘴，喝了一口，粥的温度刚好，可她却没尝出任何味道，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她看着眼前的六个人，他们围着她，说着关心她的话，可她总觉得他们的目光里藏着什么，好像在监视她，又好像在防备着什么。他们说的那些“过去”，对她来说就像听故事，没有任何真实感，反而让她觉得更陌生。

 

“我……想喝水。”林微突然说，她想打断这种让她窒息的氛围。

 

苏晴立刻放下粥碗，拿起水杯要倒温水，周明却抢先一步拿起了水杯，“我来吧，苏晴，你刚喂了粥，歇会儿。”他倒了水，递到林微手里，笑容很温和，“慢点喝，别呛着。”

 

林微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子的瞬间，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周明的手指，好像在杯子上多停留了一秒，而且他的眼神，在她喝水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的喉咙，好像在确认什么。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林微压了下去。她告诉自己，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这些人都是关心她的，是她自己失忆了，才会觉得他们陌生，才会胡思乱想。

 

可就在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这个男人很高，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可眼神却很亮，像淬了光的星星。他刚走进来，目光就直直地落在林微身上，那眼神里带着急切、担忧，还有一丝林微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林微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她看着这个男人，同样陌生，可跟之前那六个人不同的是，当这个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微弱的光——不是清晰的画面，而是一种感觉，一种很熟悉、很安心的感觉，像迷路的人突然看到了回家的路。

 

“微微！”男人快步走到床边，声音有些沙哑，他想伸手碰她，却在看到周围六个人的眼神时，停下了动作。

 

林微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问他是谁，可还没等她开口，苏晴就抢先一步挡在了男人面前，语气带着明显的警惕：“你是谁？这里是病房，你不能随便进来！”

 

男人皱了皱眉，目光越过苏晴，落在林微身上，声音放软了些：“微微，我是江辰，你还记得我吗？”

 

江辰？

 

这个名字刚进入林微的耳朵，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夜晚的街道，路灯的光很暗，一个男人牵着她的手，走在人行道上，风吹起他的衣角，他回头对她笑，笑容很温柔。那个男人的脸看不清楚，可林微却觉得，那个笑容，跟眼前的江辰很像。

 

“我……”林微的呼吸有些急促，她想抓住那个片段，可它像沙子一样，刚碰到就散了，只留下一点残留的温暖。

 

“江辰？”周明突然开口，语气带着疑惑，又好像早就认识这个男人，“你怎么会来这里？微微现在需要休息，无关的人还是请出去吧。”

 

“无关的人？”江辰冷笑了一声，目光扫过周明、苏晴他们六个人，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敌意，“我是不是无关的人，不是你们说了算的。微微，你再想想，我们上周还一起去了海边，你说你喜欢看日出，我们还约定好了，等你这次项目结束，就再去一次。”

 

海边？日出？约定？

 

林微的脑子里又闪过一个片段——金色的阳光从海平面上升起，染红了天空和海水，她坐在沙滩上，身边的男人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手臂环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以后每个日出，我都陪你看。”那个声音，跟江辰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好像有点印象。”林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可心里的安心感却越来越强，她看着江辰，觉得他身上有种让她信任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是之前那六个人都没有的。

 

“微微！”苏晴立刻打断她，语气带着焦急，“你别听他胡说，你上周根本没有去海边，你跟我在一起，我们一起去逛街买衣服了，你忘了？这个人肯定是认错人了，或者是别有用心，你可别相信他！”

 

“我没有胡说！”江辰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他想往前走，却被陆阳和陈默拦住了。陆阳伸手推了他一下，“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苏晴姐都说了，你认错人了，赶紧出去，别在这里打扰微姐休息！”

 

“让开！”江辰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看着林微，声音里带着恳求，“微微，你别相信他们，他们在骗你！你的车祸不是意外，他们知道真相，他们一直在隐瞒！”

 

“你胡说八道什么！”周明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带着警告，“江辰，我警告你，不要在这里散布谣言，微微刚醒，经不起刺激，如果你再不走，我们就报警了！”

 

“报警？”江辰笑了，笑容里带着嘲讽，“好啊，报警啊，让警察来查一查，微微的车祸到底是不是意外，查一查你们这几天为什么一直守在这里，不让任何人靠近她！”

 

林微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看着江辰激动的表情，看着苏晴他们六个人紧张又警惕的样子，心里的不安和疑惑达到了顶峰。她不知道江辰说的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苏晴他们是不是在骗她，可她清楚地知道，只有在江辰身边，她才能感觉到一丝真实，才能闪过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

 

“你们别吵了……”林微的声音很轻，却让病房里的混乱瞬间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江辰的眼神里带着期待，苏晴他们的眼神里带着紧张。

 

林微看着江辰，深吸了一口气，“你……能不能留下来？我想听听你说的话。”

 

这句话刚说出口，苏晴他们的脸色瞬间变了。苏晴立刻说：“微微，你别傻了，他是陌生人，他说的话怎么能信？你现在需要的是我们这些熟悉的人在身边，帮你回忆过去。”

 

“熟悉的人？”林微看着苏晴，第一次对她的话产生了怀疑，“可是……我对你们，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有他，只有他在的时候，我才能想起一点东西。”

 

“那只是你的错觉！”周明的语气有些强硬，“江辰，我最后跟你说一次，赶紧离开这里，否则我们就真的报警了！”

 

江辰看着林微，眼神里带着不舍和担忧，他知道现在自己不能跟他们硬碰硬，否则只会让林微更危险。他深吸了一口气，对林微说：“微微，我会再来的，你一定要小心他们，不要相信他们说的每一句话，等我，我会帮你想起一切，会帮你找出真相。”

 

说完，他又深深地看了林微一眼，然后转身，推开陆阳和陈默的阻拦，快步走出了病房。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林微的心突然空了一块，那种刚刚找到的安心感，又消失了。她看着苏晴他们六个人，发现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眼神里藏着的东西，更明显了。

 

“微微，你别多想，那个人就是个疯子，肯定是想骗你什么，”苏晴走过来，试图安慰她，“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尽快恢复记忆。”

 

林微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看着手背上的输液管。她知道，从江辰出现的那一刻起，这个白色的房间，这些自称是她“亲近之人”的人，还有她自己失去的记忆，都变得不简单了。

 

那个叫江辰的男人，到底是谁？他说的真相，又是什么？

 

而苏晴他们六个人，为什么要阻止江辰靠近她？为什么要对她隐瞒关于车祸的事？

 

无数个问题在林微的脑子里盘旋，她看着眼前的六个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里，而这六个“熟人”，就是陷阱里的猎人，正等着她一步步走进他们设好的圈套。

 

她握紧了拳头，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管他们说什么，她都不能再轻易相信了。她要等江辰回来，要听他把话说完，要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要找出那个被隐瞒的真相。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白色的床单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斑。可林微却觉得，这片白色的房间里，到处都透着冰冷的寒意，而那六个围绕在她身边的“熟人”，就像六个隐藏在黑暗里的影子，正无声地盯着她，让她不寒而栗。

 

江辰离开后，病房里的沉默像凝固的胶水，粘在每个人的脸上。苏晴最先打破僵局，她重新拿起那碗小米粥，舀了一勺递到林微嘴边，语气比刚才更软，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微微，别想那个疯子的话了，他就是想搅乱你的心思。快把粥喝了，医生说你得补充营养，才能早点好起来。”

 

林微看着那勺粥，热气模糊了苏晴的眉眼，可她总觉得那温柔的笑容背后，藏着一双看不见的手，正试图把她往某个方向推。她没有张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有点没胃口了。”

 

“怎么能没胃口呢？”苏晴的手顿在半空，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换成担忧的神色，“你都昏睡两天了，胃里早就空了，不吃饭怎么行？是不是刚才那个江辰气到你了？都怪他，下次他再来，我们肯定不让他进门。”

 

周明适时地接过话头，他把文件夹重新放回床头柜，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带着职场上惯有的沉稳：“微微，别让无关的人影响你的情绪。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身体和记忆，你的项目还等着你来推进，团队里的人都盼着你回去呢。”

 

“项目？”林微抬起头，看向周明，“我负责的是什么项目？”

 

“就是你请假去看的郊区生态公园项目啊，”周明立刻回答，好像早就把答案背熟了，“这个项目是公司今年的重点，你跟了大半年，从前期调研到方案策划，都是你牵头做的，怎么能忘了呢？”

 

林微的脑子又开始发沉，她努力想从“郊区生态公园”这几个字里挖出一点线索，可记忆还是一片空白。她看向陆阳，这个自称是她带过的实习生，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小陆，你说我帮你求过情，是因为什么事？”

 

陆阳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他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就是……上次我把项目数据算错了，差点耽误了提交时间，周经理要扣我绩效，是微姐你帮我说话，说我是第一次犯错，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才没扣的。”

 

“哦。”林微应了一声，没有再追问。她注意到，陆阳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瞟向周明，好像在确认自己说的对不对。而陈默和李娜，自始至终都站在旁边，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在苏晴或周明看向他们时，点点头，像是在附和。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他们几个人早就商量好了一套说辞，只要她问到某个问题，就有人按提前准备好的答案回答，而其他的人，则负责“捧场”，让这套说辞看起来更真实。

 

“对了，微微，”李娜突然开口，她从名牌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点开一张照片，递到林微面前，“你看，这是我们上个月一起吃饭时拍的，你当时还说这家餐厅的牛排很好吃，想下次再带朋友来。”

 

林微低头看向平板，照片里有两个女人，一个是李娜，另一个应该就是自己。照片里的“林微”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对着镜头笑，看起来很开心。可林微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却觉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她不记得自己有这条裙子，不记得这家餐厅，更不记得和李娜一起吃过饭。

 

“这是……我？”林微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屏幕上的自己，语气里带着不确定。

 

“当然是你啊，”李娜笑着说，“你当时还说要把照片发朋友圈呢，不信你看，我这里还有聊天记录。”她说着，又点开微信聊天界面，里面确实有她和“林微”的聊天记录，时间是上个月中旬，内容大多是关于合作项目的，偶尔也会聊几句日常，比如讨论餐厅、衣服之类的。

 

林微仔细看着聊天记录，“林微”的语气很热情，和李娜的互动也很自然，看起来确实像是熟悉的合作伙伴。可她还是没有任何印象，甚至觉得“林微”的说话风格，跟现在的自己一点都不像——现在的她，因为失忆，对一切都充满了警惕和不安，根本不可能有那样轻松自然的语气。

 

“我还是……想不起来。”林微把平板还给李娜，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这些照片、聊天记录，看起来都很真实，可她却一点记忆都没有，就像这些事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的，而不是她。

 

“没关系，慢慢来，”苏晴走过来，把平板从李娜手里拿过来，关掉屏幕，“现在想不起来也正常，等你再休息几天，肯定就能想起来了。对了，陈默，你不是说要给微微带她喜欢的水果吗？怎么没带来？”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拍了拍脑袋，脸上露出懊恼的表情：“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想着呢，结果走到半路，接到公司的电话，说有急事要处理，我就先去公司了，水果还放在家里，明天我一定带来，微微你喜欢吃的草莓和蓝莓，对吧？”

 

“嗯。”林微点了点头，没有反驳。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吃草莓和蓝莓，只是觉得，如果再追问下去，他们肯定又会拿出更多“证据”来证明，而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只会让自己更混乱。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苏晴他们轮流在病房里陪着她，一会儿给她讲大学时的“趣事”，一会儿说工作上的“成就”，一会儿又聊邻居间的“日常”。他们说的每一件事都很具体，有时间、有地点、有细节，听起来像是真的发生过，可林微还是没有任何记忆的碎片冒出来，反而觉得这些“故事”越来越虚假，像一部她没看过的电视剧，而他们，是这部剧的演员，正在她面前表演。

 

下午的时候，医生来查房，给她做了简单的检查，量了血压、测了心率，又问了她几个问题，比如“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能想起什么事吗”。林微都如实回答，说自己还是想不起来过去的事，心里有点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