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我阿爹，大邺朝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疯了。

三年前，阿娘带着我从这世上“消失”后，他就疯了。

他不再上朝，将奏折堆成山，任由血脉尊贵的皇子在他殿前跪到晕厥。他只日日守着一座空坟，抱着阿娘唯一的遗物——一支凤血玉簪，喃喃自语。

府里的人怕他，朝堂上的人也怕他。他们说他喜怒无常，暴虐嗜血。

可我知道，他不是疯了，他只是在等。

等我和阿娘回去。

但我回不去。阿娘说，我们一旦回去，就会死。

阿娘不知道的是，我有一个秘密。

每当月圆之夜，我都能跨越时空，听到阿爹的心声。

那不是疯言疯语，而是淬着血的思念和……一个我听不懂的、关于“净化”的 可怕的 阴谋。

三年来，我第一次离阿爹这么近。

近到可以看清他眼下的乌青，和他紧握着玉簪、骨节泛白的手。

他坐在冰冷的汉白玉阶上，背影萧索得像一座孤山。初春的风还带着寒意，吹起他墨色的长发，也吹得我藏身的假山石后，那几株刚冒芽的迎春花瑟瑟发抖。

“阿凝，今日风大，你又该咳了。”他低声说，温柔得像在哄一个爱人。

可他眼前，空无一人。

只有一座冰冷的衣冠冢。

我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阿娘的名字，叫苏凝。

“小祖宗，快回来！王爷要是发现了，我们都得没命！”身后，传来兰姨焦急的、压得极低的声音。

兰姨是阿娘的陪嫁侍女，也是这世上唯一知道我还活着的人。三年前，阿娘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将我送出那个“世界”，托付给了早已出府嫁人的兰姨。

这些年，我们东躲西藏，靠着兰姨做绣活为生。我从未告诉她，我能听到阿爹的心声。

我也从未告诉她，阿爹根本没疯。

他的脑海里，清晰地回响着一句话：“阿凝，等我。等我扫清所有障碍，就去找你和念念。”

我叫念念。

今天，是我五岁的生辰。我求了兰姨好久，她才冒险带我回王府，远远地看阿爹一眼。

可我没想到，会看到一个这样子的阿爹。

他不再是阿娘画中那个眉眼带笑、意气风发的男人。他瘦得脱了相，浑身都笼罩着一层生人勿近的死气。

就在我看得出神时，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端着汤盅，扭着腰肢走了过来。

是新来的侧妃，王语嫣。

我见过她的画像，兰姨说，她眉眼有三分像阿娘。

“王爷，夜深露重，喝碗参汤暖暖身子吧。”王语嫣的声音娇滴滴的，听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阿爹没有回头，像是没听见。

王语嫣也不气馁，她走上前，将汤盅递到阿爹面前，柔声道：“这是臣妾亲手为您熬的，您……”

“滚。”

一个字，冰冷刺骨。

王语嫣的笑僵在脸上。

我躲在假山后，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王语嫣的心声。那声音又尖又细，充满了恶毒的算计。

不喝？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汤里我下了‘忘忧散’，只要你喝一口，就会暂时神志不清。等你醒来，我的人已经拿到兵符，到时候，这摄政王府，就是我王家的天下了！

兵符！

我心头一震。阿娘说过，兵符是阿爹的命！

我眼睁睁看着王语嫣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她竟直接将汤盅往阿爹嘴边送去！

阿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毫无防备。

来不及了！

我脑子一热，从地上摸起一颗石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王语嫣的脚踝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