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滴砸在车窗上，蜿蜒出一道道扭曲的水痕，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加长林肯的后座，空间宽敞得足以让人窒息。真皮座椅散发着冷冽的气息，混合着身旁男人身上淡淡的雪松古龙水味，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看着窗外飞逝的、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心脏在死寂的胸腔里迟缓地跳动。不是梦。

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三年前，一切噩梦开始的这一天——我和顾沉被双方家族押着去签署婚前协议、商定联姻细节的日子。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感刺破麻木，却奇异地带來一丝清醒。

上辈子撕心裂肺的反抗、绝食、争吵，最后换来什么？不过是半年后，他遇见那个像阳光一样灿烂的女孩，然后我这个碍眼的原配被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连带着家族也一同遭殃，沦为整个上流社会的笑柄。多可笑。用尽全力挣扎，结果却比顺从还要惨烈。累了。真的累了。既然反抗无用，那这辈子，就摆烂吧。乖乖签字，扮演半年安静本分的顾太太，然后拿钱走人，提前找个舒舒服服的地方躺平，看着那对真爱鸳鸯锁死，别再來碍我的眼。

车子平稳地驶入那栋压抑的现代化办公大楼地下车库，电梯无声地攀升至顶层会议室。门开，两边的律师团队早已严阵以待。长条会议桌的那一头，坐着我的“好父亲”和“好后妈”，他们递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生怕我像上次一样闹得天翻地覆。我垂下眼，懒得回应。

顾沉在我斜对面坐下，姿态优雅，气场却冰冷强大，如同帝王巡视领地。

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我，仿佛我只是一件待签收的货物。也好。互相当空气，省心。

律师推过来一沓厚厚的协议，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过分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苏小姐，这是婚前协议的具体条款，请您过目。

如果没有任何异议，请在最后一页签名处签字。”首席律师的声音平稳无波，显然早已演练过无数次。上辈子，我就是在这里掀了桌子，把协议撕得粉碎，吼着“死也不嫁”。这次嘛……我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拿起笔。

几乎能感觉到我父亲和后妈同时松了口气，那口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笔尖即将触碰到纸张的瞬间，一个充满惊疑的低沉男声突兀地在我脑子里炸开：她怎么不反抗了？上辈子不是宁死不屈，差点把墨水甩我脸上吗？我手一抖，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短短的歪斜的墨痕。猛地抬头，看向对面。顾沉依旧维持着那副冰山面瘫脸，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神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听。可那声音……明明就是他的！怎么回事？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也许是重生产生的幻觉？对，一定是这样。忽略掉心头的惊涛骇浪，我再次低下头，准备快点结束这荒唐的一切。赶紧走完流程，姐要回去补觉。昨晚没睡好，困死了。这破雨下得人心里湿漉漉的，烦。那个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这次带着更明显的震惊和……错愕？补觉？她居然只想着补觉？不是应该恨我入骨，盘算着怎么报复我吗？还有，她叫我‘姐’？我彻底僵住了，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

这不是幻觉！我死死盯着顾沉，他终于也察觉到了我的异常，深邃的目光锐利地投向我，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四目相对。我看到他眼底深处同样翻涌着的惊疑和难以置信。

电光火石间，一个荒谬却唯一的可能性击中了我——他也重生了！

而且……他好像能听到我的心声？！

一个试探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这狗男人难道也回来了？还能听见我骂他？

顾沉的表情瞬间裂开一道细缝，虽然极快地被掩饰过去，但我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震惊和恼怒。她叫我什么？！狗男人？！

暴怒的心声几乎是咆哮体了。实锤了。世界真他妈奇幻。深吸一口气，我努力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口的脏话。局面变得完全失控，但我摆烂的决心没变。

他重生他的，我听我的心声，这婚，还得离……不过，得顺利熬过这半年才行。签！赶紧签！

我再次试图落笔。好了好了，不管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签完字回去就蒙头大睡，管他重生还是读心，反正半年后就拜拜了您嘞。这一次，顾沉猛地站了起來！动作之大，让沉重的老板椅向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刺啦”一声。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我父亲和后妈一脸错愕惊慌，以为他又要发什么疯上辈子我闹完是他冷着脸镇压，场面同样难看。律师团更是噤若寒蝉。顾沉却根本无视所有人，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震惊，有疑惑，有愤怒，甚至还有一丝……我完全看不懂的急切和恐慌？

他一把抓過我面前那份几乎要签上名字的协议，在我，以及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嘶啦——！”厚厚的一沓协议，被他从中间猛地撕成两半！

纸张撕裂的声音响亮得吓人。“顾总！您这是……”双方律师几乎要晕过去。

我父亲站了起来：“顾沉，你……”顾沉一抬手，制止了所有嘈杂。

他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目光却像烙铁一样烫在我身上。“结婚可以。”他一字一顿，声音冷得掉冰渣，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不容置疑的坚决，“但协议要重拟。必须约法三章。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我懵了，完全搞不清这演的是哪一出。

上辈子没有这一茬啊！他不是应该巴不得我赶紧签完字滚蛋，别碍着他将来遇见真爱吗？

“第、一章，”他盯着我，不容反驳地宣布，“必须住进主卧。”什么？！我瞳孔地震。

上辈子我们一直分房睡，直到离婚都是泾渭分明！“第二章，”他根本不管我的震惊，继续往下说，语气硬得像石头，“每天必须互道晚安。”我：“？？？”你有病吧顾沉？！

“第三章，”他的目光愈发深沉，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偏执，几乎要在我身上烧出两个洞，“不准随时在心里琢磨着离开我！半年后也不行！”最后那句，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整个会议室的人表情已经从震惊变成了茫然和呆滞，显然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匪夷所思的“约法三章”。

这完全不符合商业联姻的冷酷剧本！而我，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彻底脱离轨道的情节，和那个行为诡异、仿佛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的霸总，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和巨大的问号。

这情节……不对啊！！！顾沉撕毁协议的右手还攥着那两半残纸，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

会议室顶灯冷白的光线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照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的、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惊涛骇浪。他刚才说什么？住进主卧？

互道晚安？不准想着离开？我严重怀疑不是他疯了，就是我重生的方式不对，出现了集体幻觉。会议室里死寂了足足有十秒钟。我父亲苏宏远最先反应过来，脸上挤出殷勤又惶恐的笑，试图打圆场：“顾总，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薇薇她年纪小，要是哪里做得不对……”“没有误会。”顾沉冷硬地打断他，目光甚至没有从我脸上移开半分，像是怕一错眼我就跑了似的，“协议条款我不满意，需要重新拟定。就按我刚才说的加进去。”他的首席律师张了张嘴，一脸世界观受到冲击的表情，但还是职业素养过硬地迅速点头：“好的，顾总，我们立刻准备补充协议。”后妈王曼丽在一旁使劲给我使眼色，指甲都快掐进我胳膊肉里，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话：“苏薇！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答应啊！顾总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猛地回过神，甩开她的钳制。荒谬感几乎冲垮了我的理智。他也重生了。

他能听到我的心声。所以他听到了我打算摆烂，听到了我琢磨半年后拿钱走人……然后他就炸了？可这反应完全没道理！上辈子他厌我至深，巴不得我立刻消失给他的真爱腾位置，现在这副“不准走”的霸道姿态是演给谁看？

顾沉你脑子被门夹了？还是重生的时候撞坏了哪根神经？我忍无可忍，在心里咆哮，谁要跟你住主卧互道晚安？演偶像剧吗？！恶不恶心！赶紧签了原协议一拍两散不好吗？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半年后你爱找谁找谁去！

顾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黑得几乎能滴出水。周遭的气压瞬间变得更低，几个心理素质稍差的助理已经开始额头冒汗。他听到了。他果然听得一清二楚。苏薇！

他的心声咬牙切齿，带着一种暴怒又无措的急躁，你竟敢觉得我恶心？！还想一拍两散？

！上辈子……上辈子……他心底的声音突兀地卡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扼住，只余下一片混乱嘈杂的电流音般的杂念，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和悔恨？我愣住了。

上辈子怎么了？上辈子辜负我、抛弃我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他这副被狠狠伤害过的语气算怎么回事？“顾总，”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忽略掉内心正在疯狂刷屏的弹幕，“我认为原协议已经非常完善，充分保障了双方权益。

您新增的条款……似乎与商业联姻的宗旨不符，也完全没有必要。

”我试图把他拉回“正常”的轨道。“商业联姻？”顾沉咀嚼着这四个字，眼神倏地变得锐利无比，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嘲讽，“谁告诉你，仅仅是商业联姻？

”不是商业联姻还能是什么？难道还是因为爱情吗？笑话！狗屁的商业联姻！

他的心声再次咆哮起来，要是只图商业利益，我何必非要你？！

苏薇你……他的目光死死锁着我，那眼神深处翻滚的情绪几乎要将我吞噬，你心里到底有没有……again，那心声戛然而止，像是触及了什么禁忌的开关。

他到底想说什么？我被他这反复无常、欲言又止的状态搞得心烦意乱。

这完全打乱了我摆烂躺平的计划！“顾总，”我深吸一口气，决定把话挑明，“我们都很清楚这场婚姻的性质。我认为维持表面和平，互不干扰，直至协议结束，是对双方最有利的选择。您新增的条款，恕我无法同意。”“无法同意？

”顾沉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他几乎是俯视着我，声音低沉而危险，“苏薇，你以为你有的选？”又是这样！

上辈子他就是用这种不容置疑的霸道态度碾压我所有的反抗！混蛋！霸权主义！法西斯！

我在心里疯狂输出，听听！这是人话吗？！什么叫我没得选？！

重来一次你还想强迫我不成？！“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顾沉的声音冷硬，眼底却翻滚着因我的心声而起的剧烈波澜，他显然被“法西斯”这个词气得不轻，太阳穴都在突突跳动，“补充协议必须签。”“如果我不签呢？”我豁出去了，仰头直视他。

既然摆烂无效，那就撕破脸好了，大不了鱼死网破！他盯着我，忽然扯出一个极淡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不签？可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瞬间亮起希望的眼神，又扫过我父母骤然惨白的脸，慢条斯理地吐出致命威胁：“那苏氏上个季度挪用顾氏注资填补海外亏空的那笔烂账，我想董事会会很感兴趣。”我父亲苏宏远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腿一软差点瘫坐下去。

后妈王曼丽更是面无人色。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冰凉。这件事……上辈子是在半年后，我死活要离婚时，顾沉才拿出来作为威胁我父亲的最终手段的。他现在怎么会知道？！

而且还提前拿出来用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仅重生了，还带着上辈子的全部记忆！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是有备而来。而我，赤手空拳，毫无筹码。无耻！

拿这个威胁我！我气得浑身发抖，你就只会这一招吗？！有用就行。

他的心声冷冰冰地回应，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决，苏薇，这辈子，你别想再轻易逃开。

“怎么样？苏小姐。”顾沉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仿佛吃定了我，“签，还是不签？

”整个会议室的目光都压在我身上，沉重得令人窒息。父亲的哀求，后妈的惊恐，律师们的屏息，还有顾沉那志在必得、却又隐含着一丝复杂期待的眼神。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原来重生一次，我依旧没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只是从一种悲惨，换成了另一种更加诡异莫测的悲惨。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席卷了我。沉默在蔓延，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最终，我松开了紧握的拳，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

我听到自己干涩嘶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嘲弄，缓缓响起：“好。”“我签。

”我看着顾沉，那个“好”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血腥味。

顾沉眼底那抹复杂的、我看不懂的急切似乎缓和了些许，但紧绷的下颌线并未放松。他抬手，对律师做了个手势。律师团队如蒙大赦，又手忙脚乱，效率惊人地开始重新拟定补充协议。

键盘敲击声和纸张翻动声取代了之前的死寂，却更显得气氛诡异。

我父亲和后妈大大松了口气，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个差点引爆炸弹又被及时拆除了引线的功臣，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小心翼翼的讨好。他们大概觉得，顾沉这突如其来的发疯，只是有钱人的某种特殊癖好，反正最终协议能签，苏家能得救，我就算被要求住狗窝也没什么大不了。神经病！变态！控制狂！

我在心里把能想到的骂人词汇全过了一遍，住主卧？互道晚安？不准想离开？

顾沉你当是在玩什么强制爱的养成游戏吗？！上辈子没见你这么有病！

顾沉正接过助理递来的温水，闻言手指猛地收紧，玻璃杯壁泛起青白的指印。

他侧脸的线条绷得死紧，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游戏？苏薇，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他的心声低沉嘶哑，裹着一种痛楚的涩意，如果只是游戏……倒简单了。又是这种话！他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我烦躁地移开视线，懒得再去 decipher解读他这莫名其妙的心声谜语。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就当身边多了个人形监控器，还是自带读心术的那种。半年，咬咬牙就过去了。

补充协议很快打印出来，被恭敬地放到我们面前。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印着那三条荒谬绝伦的条款。我拿起笔，不再有任何犹豫，飞快地在签名处签下自己的名字——苏薇。笔划凌厉，几乎要划破纸张。落笔的瞬间，我感觉到顾沉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随即，他也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一场闹剧般的签约，总算落幕。“恭喜顾总，恭喜苏小姐。

”双方律师公式化地祝贺，表情管理勉强到位。我父亲和后妈也挤着笑容上前，说着场面话。

顾沉只是冷淡地点了下头，然后看向我：“走吧。”“去哪？”我下意识地问，带着警惕。

“回家。”他吐出两个字，自然而然地伸手过来，想要握住我的手腕。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他的动作顿在半空，眼神瞬间暗沉下去，周遭空气温度骤降。

……她就这么厌恶我的触碰？他的心声阴郁得能拧出水。废话！

上辈子碰你一下你都嫌脏，现在装什么大尾巴狼！我立刻在心里怼回去，同时后退半步，拉开距离。顾沉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眼底翻涌起惊愕和……一丝受伤？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收回手，面无表情地转身：“车在楼下。”我咬着牙，跟在他身后。

父亲想说什么，被顾沉一个冷淡的眼神逼退。电梯一路下行，密闭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人，雪松混合着压抑的气息无处不在。我盯着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心里盘算着等会儿怎么找借口自己回公寓。别想着回你那个小公寓。

顾沉冰冷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里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从今天起，住进汀兰苑主卧。我浑身一僵。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惊怒交加地瞪向他。

顾沉侧过头，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恶劣的嘲弄：“你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

”放屁！我明明表情管理得很好！分明就是你能听见！可我无法说破。说破了，这诡异的重生+读心局面只会更加难以收拾。我只能憋屈地把话咽回去，狠狠瞪了他一眼。

专制！蛮横！窥探隐私！我在心里疯狂输出。顾沉像是被骂得很受用似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又迅速压下，恢复冰山脸。电梯到达车库。

那辆显眼的加长林肯还等在原处。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顾沉示意我先进去。我磨蹭了一下，还是弯腰钻了进去，尽量贴着另一边的车窗坐下，力图离他越远越好。顾沉随后坐进来，关上车门。宽敞的后座因为他的存在显得格外逼仄。“回汀兰苑。”他吩咐司机。

车子平稳地驶出地下车库，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也敲打着我混乱的心。

一路无话。只有我内心疯狂刷屏的吐槽和顾沉偶尔投过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汀兰苑，顾沉众多房产中最常居住的一处，位于市郊的顶级豪宅区，上辈子我名义上的“家”，但实际上我只在必要场合才过来，平时都住在我自己买的小公寓里。

车子驶入气派的雕花铁门，穿过修剪整齐的巨大园林，最终停在一栋灰白色调的现代风格别墅前。佣人早已撑着伞等在门口。顾沉先下车，然后站在车边看我。我慢吞吞地挪下去，立刻有佣人将伞撑到我头顶。

走进空旷、奢华、却冷冰冰得没有一点人气的客厅，我恍惚了一下。上辈子最后离开这里时，那种解脱和心灰意冷的感觉又一次漫上心头。“带夫人去主卧。

”顾沉脱下西装外套递给管家，吩咐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安排一件工作。“是，先生。

”一位年纪稍长的女佣恭敬地应声，然后对我微微躬身，“夫人，请跟我来。

”我看了顾沉一眼，他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冷硬，看不出情绪。看什么看！

难道还要我抱你上去吗？！他的心声暴躁地响起。我立刻扭头跟上女佣。变态！

主卧在二楼走廊的尽头。上辈子我住在另一端的客房，从未踏足过这里。

女佣推开沉重的双开门。巨大的房间映入眼帘。黑白灰的色调，冷硬简洁的线条，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迷蒙的雨景和隐约的山色。房间里的摆设极少，一丝不苟，透着一种极致的冷漠和规整，和顾沉这个人一模一样。唯一格格不入的，是床边地毯上放着一个崭新的、打开着的行李箱，里面是我公寓里常用的几样护肤品和几件睡衣。我的东西出现在这个绝对属于他的领域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刺眼。“夫人，您的日常用品已经按先生的吩咐取了一部分过来，其他的您看需要再整理什么，随时吩咐我。”女佣低声说。“谁允许你们进我公寓的？！

”我猛地转头，怒火窜起。这已经完全侵犯了我的隐私！女佣吓了一跳，瑟缩了一下：“是…是先生吩咐的……”是我吩咐的。顾沉的心声从身后传来，难道还要等你磨磨蹭蹭收拾几天？我霍然回头，看见顾沉不知何时也上了楼，正倚在主卧的门框上，手里端着一杯水，姿态慵懒，眼神却带着一种审视和绝对的掌控。

“顾沉，你别太过分！”我气得发抖。“过分？”他迈步走进来，挥挥手让女佣离开。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他一步步逼近我，强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苏薇，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住进主卧。”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声音低沉，“我只是在确保协议得到执行。”“你那是什么狗屁协议！”我口不择言地骂了回去，“你这是非法入侵！”非法？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底却毫无笑意，我们是合法夫妻，你的就是我的，包括你那个小公寓。我进去拿点东西，算什么非法？

狗屁的合法夫妻！我们只是商业联姻！我在心里尖叫。“商业联姻？

”顾沉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他猛地俯身，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的衣柜门上，将我困在他的阴影里，气息拂过我的额头，“苏薇，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签了新的协议。从现在起，我们的婚姻，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