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三天没停，巷子里的垃圾泡得发臭，混着不知谁家倒的剩菜汤，在我鞋底拉出黏糊糊的丝。奶奶阮阿婆的短信是昨天发的，只有七个字：“烬烬，回家喝菜粥。”她中风后左手不利索，打字总是慢半拍，我在监狱里等她一条消息，能等上两小时。38号的木门没关，虚掩着留了道缝。我推开门的瞬间，一股腥甜的味道撞进鼻子——不是雨泡烂菜的馊味，是血的味道，浓得像化不开的糖浆。

“奶奶？”我喊了一声，堂屋的灯泡晃得人眼晕，地上的血从里屋拖出来，在泥水里晕成暗红的河，河尽头是奶奶常穿的蓝布衫衣角。我冲进去时，膝盖直接砸在砖地上，疼得我眼前发黑。奶奶趴在地上，头歪着，花白的头发浸在血里，手里攥着把银梳——是我十五岁生日时用捡废品的钱给她买的，梳背上刻着“阮烬”两个字，现在梳齿扎进了她的喉咙，血顺着梳齿往下滴，把刻字泡成了黑色。“奶奶！”我想抱她，手刚碰到她的胳膊，就像摸到了块冰，她的身体已经硬了，眼睛睁得老大，盯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像是还在看什么。里屋的柜子被翻得底朝天，奶奶藏钱的铁盒子扔在地上，锁被撬了，里面空无一物。窗台上摆着个骨瓷花瓶，瓶身上画着缠枝莲，是沈砚辞三个月前送来的——他说这花瓶“安神”，让中风的奶奶多看看。我攥着银梳，指节捏得发白。沈砚辞，三年前亲手把我送进监狱的人，说我偷了他公司的“核心数据”，可我连他公司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阮烬？

”门口传来脚步声，我猛地回头，看见沈砚辞撑着黑伞站在雨里，他穿了件深灰色大衣，裤脚沾了点泥，眼神落在奶奶的尸体上时，没什么情绪，只皱了皱眉，像是在看一块碍眼的垃圾：“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站起来，银梳的尖对着他，梳齿上的血滴在我手背上，冰凉。“刚到，就看见你冲进来。”他走进来，蹲下身，手指碰了碰奶奶的眼皮，动作轻得像在摸易碎的瓷瓶，“瞳孔散了，至少死了五个小时。”他的手指离开时，我突然看见奶奶的左手——她的食指蜷着，指甲缝里嵌着一点白色的粉末，像极了沈砚辞上次给奶奶送的“安神粉”。

警笛声从巷口传来，越来越近。沈砚辞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手心凉得像冰：“你刚出狱，别沾命案。我已经帮你报了警，就说你回来发现老人遇害。

”我盯着他的脸，他的眼尾有颗痣，三年前我没发现，现在觉得那颗痣像个黑虫，爬在他脸上。“是你干的，对不对？”我问他，声音发颤。他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个手机，屏幕上是我的照片——我刚进监狱时剃着寸头，穿着灰扑扑的囚服，眼神怯生生的。“阮烬，你奶奶昨天还跟我打电话，说你出来后，让我带你去‘瓷窑’看看。”他把手机揣回去，伞沿挡住了他的眼睛，“‘瓷窑’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我愣住了。

奶奶中风后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怎么会知道“瓷窑”？警察冲进来时，沈砚辞已经退到了门口，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我没听清他说什么，只看见他伞上的雨水滴在地上，和奶奶的血混在了一起。

第二章：铁盒里的名单警局的审讯室冷得像冰窖，赵警官把一杯凉透的水推到我面前：“阮烬，你三年前因盗窃商业机密被判三年，现在刚出狱，你奶奶就死了，巧合？”我攥着袖口，那里还沾着奶奶的血：“我从监狱出来，坐了两小时公交才到老巷，怎么杀她？”“沈砚辞说，你奶奶藏了他公司的东西，你是不是为了拿东西，杀了老人？”赵警官把一份口供推过来，上面有沈砚辞的签名，字迹工整得刺眼。我突然想起奶奶的铁盒子。那盒子是她年轻时陪嫁的，锁是铜的，她总说“藏钱最安全”，昨天我看见盒子时，锁被撬得变形，里面空的——可奶奶中风后连开罐头都费劲，怎么会撬得开铜锁？一定是沈砚辞。

他在找什么？录完笔录已经是后半夜，我没地方去，只能回老巷38号。

奶奶的尸体被抬走了，地上的血渍被雨水冲得淡了些，只剩下一圈暗印，像块洗不掉的疤。

我蹲在堂屋的地上，手指摸着砖缝，突然摸到一块松动的砖。我把砖抠出来，里面藏着个油纸包，打开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是奶奶的日记，还有一张折叠的纸。

日记的第一页写着：“2020年10月5日，砚辞来送花瓶，说里面有‘安神的东西’，我半夜听见花瓶里有响声，像虫子爬。”2020年10月，正是我被沈砚辞陷害入狱的前一个月。我继续翻，后面的字迹越来越歪，有些字甚至叠在一起：“2021年4月12日，我去‘瓷窑’找砚辞，看见好多白大褂，他们把一个小姑娘推进窑里，那姑娘的手腕上，有和烬烬一样的痣。

”“2023年11月20日，砚辞说烬烬要出来了，让我把‘名单’给他，我没给。

他说如果我不拿，烬烬就会像窑里的姑娘一样，变成‘瓷’。”名单？我打开那张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串数字，还有个小小的红圈——第一个名字就是“阮阿婆”，红圈里写着“坯体38号”，数字是“2018.09.15”。2018年9月15日，是奶奶中风的日子。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怕踩碎什么。我把日记和名单塞进怀里，抓起地上的骨瓷花瓶躲到门后。门被推开时，我看见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人走进来，他手里拿着把刀，刀上的血还没干，滴在地上，溅起小水花。“东西呢？”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我没说话，举起花瓶砸过去。他躲了一下，花瓶砸在墙上，碎成了片，里面掉出个小小的芯片，还有一张纸条——是沈砚辞的字迹：“坯体38号失控，清理。

”清理？就是杀了奶奶？连帽衫的人扑过来，我往旁边躲，后背撞到了柜子，怀里的日记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我抓起地上的瓷片，扎进他的胳膊里。他疼得叫了一声，刀掉在地上，我捡起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谁让你来的？”我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瞳孔缩得很小，全是恐惧。“是沈总……沈砚辞让我来拿名单的。”他的声音发颤，“他说拿不到名单，就杀了你。”我攥着刀的手开始抖，瓷片扎进他胳膊的地方，血顺着袖子流下来，滴在日记上，把“阮阿婆”三个字染得通红。“瓷窑在哪里？”我问他，声音冷得像冰。他咬着牙，没说话。我把刀往他脖子上压了压，刀尖已经碰到他的皮肤：“说！”“在城郊的废弃瓷厂！”他喊了出来，“那里是沈总的‘瓷窑’，他在把人做成‘骨瓷’！你奶奶就是‘坯体’！”废弃瓷厂？

我想起三年前，沈砚辞带我去过一次城郊，说那里要建“艺术区”，让我帮他看设计图——现在想来，他是在试探我，看我知不知道奶奶的事。突然，连帽衫的人从兜里掏出个喷雾，往我脸上喷了一下。我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头晕得厉害，手里的刀掉在地上，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昏过去前，我听见他说：“沈总说了，不能杀你，你是最完美的‘坯体’……”第三章：瓷窑里的碎骨我醒来时，躺在一张冰冷的石台上。

头顶的灯是暗红色的，像烧红的瓷窑，我想动，却发现手脚都被铁链绑着，铁链磨得我手腕生疼。旁边传来“滋滋”的声音，是机器运转的声音，混着窑火的热度，烤得我皮肤发紧。“醒了？”沈砚辞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转过头，看见他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个针管，针管里装着乳白色的液体，和奶奶指甲缝里的粉末颜色一样。

“你想干什么？”我挣扎着，铁链发出哗啦的响声。他走过来，蹲在我旁边，手指摸了摸我的脸，动作轻得像在摸瓷坯：“阮烬，别害怕，我只是在帮你。

”他的手心很凉，“你奶奶是坯体38号，你是坯体39号——2018年她中风后，我就取了你的基因样本，做成了‘坯体’。”我浑身发冷：“所以你陷害我入狱，就是为了不让我发现？”“是为了保护你。”他笑了笑，把针管举起来，灯光照在液体上，泛着瓷釉的光，“外面的人都在找‘完美坯体’，只有在这里，你才安全。”“安全？

”我盯着他，眼泪突然掉下来，“奶奶就是被你‘清理’的，这叫安全？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指收了收，捏得我脸生疼：“她失控了。”他指向旁边的屏幕，上面是奶奶的照片，她的脸变得僵硬，像涂了层瓷釉，“坯体一旦失控，就会变成‘残瓷’，只能打碎。”屏幕突然切换，出现了个小姑娘的照片，她的手腕上有颗痣，和我的一模一样，位置都没差。“这是坯体37号，”沈砚辞的声音很轻，“她失控后，皮肤变成了瓷，一碰就碎，我只能把她扔进窑里烧了。”我看着屏幕上的小姑娘，突然想起奶奶日记里写的“推进窑里的姑娘”——原来那不是梦，是真的。

“你也会变成这样吗？”我问他，声音发颤。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眼尾的痣动了动：“我不会，我是‘烧窑人’。”他把针管凑近我的胳膊，“这针‘釉料’能让你稳定，不会变成残瓷。”我突然想起连帽衫的人说的“完美坯体”，想起奶奶指甲里的粉末——我猛地往旁边躲，针管扎在了石台上，乳白色的液体流出来，在台上凝成了一层瓷釉，泛着冷光。“阮烬！”沈砚辞的声音变了，他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像要把我骨头捏碎，“别闹！这是为了你好！”我咬着牙，用头撞他的脸。

他疼得后退了一步，我趁机挣开绑在手上的铁链——刚才连帽衫的人绑得不算紧，可能是沈砚辞特意交代的。我从石台上跳下来，抓起旁边的瓷片，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打开门，让我走。”沈砚辞盯着我，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你走了，就会变成残瓷！你奶奶就是例子！”“我宁愿变成残瓷，也不想被你当坯体！

”我把瓷片往脖子上压了压，刀尖已经划破皮肤，血渗了出来，“开门！”他咬着牙，按了墙上的按钮，铁门缓缓打开。我往后退，刚退到门口，走廊里传来一声尖叫，是女人的声音，尖得像瓷片刮过玻璃。“怎么回事？”沈砚辞皱了皱眉，往走廊里走了两步。

我趁机往外跑，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地上散落着好多碎瓷片，还有几件白大褂，上面沾着暗红色的血。我往楼梯口跑，刚下了一层，就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趴在地上，她的后背有个大洞，血正从洞里流出来，混着一些乳白色的液体——像针管里的“釉料”。

“救……救我……”她抬起头，我看见她的脸——是林微，三年前沈砚辞公司的秘书，我入狱前，她还帮我给奶奶送过药。我蹲下来，想扶她，她却突然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很烫，皮肤已经开始变硬，像在结瓷釉：“别去窑房……那里有‘瓷人’……”她的话还没说完，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很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我扶着林微，躲进旁边的房间，房间里全是铁笼，每个笼子里都有件衣服，有小孩的，有老人的，还有件眼熟的——是奶奶的蓝布衫，衫角沾着瓷釉，硬邦邦的。“那是坯体的衣服，”林微的声音很弱，“沈砚辞把他们关在笼子里，每天涂‘釉料’，一旦失控，就扔进窑里烧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从门缝里看出去，看见一个高大的影子走过来，他的手里拖着个东西，是刚才的连帽衫男人——他的肚子被剖开了，里面流出乳白色的液体，皮肤已经变成了瓷白色，像个没烧好的瓷人。影子的脸转过来，我吓得捂住了嘴——那是个“瓷人”，他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瓷，眼睛是两个黑洞，里面流着乳白色的液体，和针管里的一样。“那是坯体42号，”林微的声音发颤，“他本来是沈砚辞的保镖，失控后变成了瓷人，只会杀人。”瓷人突然停在门口，鼻子动了动，像是闻到了我们的味道。我屏住呼吸，林微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是个小小的遥控器：“这是窑房的钥匙，你快去找名单上的人，他们还有救……”她把遥控器塞进我手里，“我引开他，你快跑。”“不行！

”我抓住她的手，她的皮肤已经硬得像瓷，“我带你一起走！”她笑了笑，嘴角渗出血，混着瓷釉：“我已经失控了，你看。”她抬起胳膊，我看见她的胳膊上，皮肤正在变成瓷白色，“你快走，别让我变成瓷人后，杀了你。”她推了我一把，打开门，往走廊另一头跑：“来啊！瓷人！我在这里！”瓷人嘶吼着追了上去，我看着林微的背影，眼泪掉下来，砸在遥控器上，溅起小水花。我攥着遥控器，往窑房跑，楼梯口的墙上，用瓷釉写着几个字：“坯体39号，欢迎回家。

”第四章：名单上的“砚辞”窑房的门是用瓷做的，我用遥控器打开时，门发出“嘎吱”的声音，像是要裂开。里面一片通红，窑火的热度烤得我皮肤疼，我摸出兜里的打火机，打着火，微弱的光线下，我看见一排排的铁笼，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人——有老人，有小孩，还有年轻人，他们的皮肤都泛着瓷白色，眼睛闭着，像是在睡觉，但他们的手腕上，都有个小小的红圈，和名单上的一样。“有人吗？

”我喊了一声，没人应，只有窑火的“噼啪”声。打火机的火快灭了，我往前走，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个小小的摇篮，摇篮里躺着个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