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血还在流他第三次在同一个梦境里被钉死在钟楼十字架上。凌晨三点十七分，暴雨如注。城市像一具泡胀的尸体浮在水面上，霓虹灯管在积水中扭曲成蛇形，映出钟楼尖顶上那个悬空的人影——衣衫褴褛，双手被钢钉贯穿，钉入木架，血顺着铁链滴落，在地面汇成一圈暗红符文。而整座城市的指针，永远停在3:17。

这不是梦。至少，不再只是梦。第一次醒来时，陈九以为是压力太大。

他是《都市奇闻录》的末流撰稿人，专写“灵异事件实录”，靠编造鬼故事换稿费维生。

那晚他刚交完一篇《殡仪馆午夜哭声》，喝半瓶廉价威士忌后倒头就睡。梦中他站在钟楼下，听见有人喊他名字，抬头便看见自己挂在上面，嘴里塞着一张泛黄报纸，头条赫然写着：“记者陈九昨夜坠楼身亡”。他惊醒，冷汗浸透床单。看了看表：3:17。

第二次，他在梦中试图逃跑。可无论往哪个方向跑，街道都会自动弯曲，将他引回钟楼。

这一次，他看清了行刑者——一个穿黑风衣、戴机械面具的男人，手持液压锤，一步步逼近。

他想喊，喉咙却被无形之手掐住。最后那一锤砸下时，剧痛直冲脑髓，仿佛灵魂被撕开一道口子。他又醒了。还是3:17。窗外雨声未歇。第三次，他没再挣扎。

他任由自己被拖上钟楼，任由钢钉刺穿手掌。但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一瞬，他咬破舌尖，用尽全力吼出一句：“我不是死者！我是记录者！”然后，他睁眼。卧室依旧，台灯微亮，电脑屏幕还停留在未保存的文档界面。他颤抖着点开本地文件夹，发现那份名为《梦死循环日》的草稿，竟多出一页陌生文字：＞ “你终于听见了。

时间不是线，是环。而你是卡在缝里的虫。”字迹潦草，像是被人用指甲抠出来的。

陈九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忽然僵住——右掌心传来一阵灼热。他缓缓摊开手，掌纹中央，赫然浮现一道细长疤痕，形状如同被钉穿后的愈合痕迹。他知道，这不是幻觉。

也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而真正恐怖的是：他开始期待下一次入睡。---雨夜，钟楼，十字架，重复的死亡。这些元素本该属于廉价恐怖片的桥段，但现在，它们成了陈九生活的唯一坐标。他不再接稿，不再出门，甚至不再吃饭。他坐在昏黄灯光下，盯着墙上挂钟，等待那一刻的到来——3:17，梦启之时。他曾尝试改变作息，彻夜不眠。

可只要闭眼，哪怕只打个盹，就会瞬间坠入那个世界。他曾试过用电击刺激大脑保持清醒，结果在昏迷三小时后，发现自己正跪在钟楼台阶前，耳边响起机械男低沉的声音：“逃不掉的。你是祭品，也是见证者。”更诡异的是，每次从梦中归来，现实都会发生微妙变化。第一次，他醒来发现冰箱里的牛奶过期了三天——可他明明昨天才买。第二次，邻居那只总爱叫的狗不见了，门上贴着“寻狗启事”，日期却是“昨日”。第三次，他打开新闻APP，看到一则社会快讯：“昨夜市中心钟楼突发火灾，消防员救出一名昏迷男子，身份尚未确认。”配图模糊，但那人背影……像极了他自己。

现实，正在被梦境侵蚀。而最令人窒息的是：每一次循环，钟楼上的“他”都更真实一分。

皮肤的裂痕、血液的温度、骨骼断裂的声响，全都纤毫毕现。仿佛他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接受“已被处决”的设定。第四次入梦，他决定反击。当机械男举起液压锤时，他没有退缩，而是猛地扑上前，死死抱住对方大腿。面具裂开一条缝，露出半张脸——苍白、无瞳孔，眼球像两颗磨砂玻璃珠。“你是谁？！”陈九嘶吼。

“我是你遗忘的部分。”机械男声音沙哑，“也是你拒绝承认的真相。”话音未落，钟声轰鸣，七响连击。陈九感到胸口一震，像是心脏被人攥住又松开。他醒了。这次，掌心的疤痕变成了黑色，像墨汁渗入皮肉。他打开电脑，写下第一行字：＞ 我被困在一个不断重演的死刑现场。而我，可能是唯一的活人。

他按下发送键，将这篇名为《梦死循环日》的文章投稿给主编。三分钟后，邮箱弹回提示：“查无此人，请核实收件方。”他愣住。主编的名字叫老金，共事五年，怎么可能查无此人？他翻通讯录，电话还在。拨通后，听筒里传来冰冷女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第五次循环前，他做了一件事：在手腕上刻下“我是陈九”四个字。入梦后，他发现钟楼广场多了块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刻满名字。最顶端，正是“陈九”，下方标注日期：**今日**。他笑了。

笑得像个疯子。因为这一次，他没等机械男动手，主动走上了十字架。“来啊，”他说，“让我看看这轮回的尽头，到底是谁在操控。”钟声响起，第七下，戛然而止。黑暗中，有个声音轻轻说：“欢迎回来，守钟人。”---### 2. 守钟人的证词钟楼地窖，深埋地下三十米。这里没有光，只有齿轮咬合的咔嗒声，像无数牙齿在咀嚼时间。

墙壁由青铜铸成，布满蚀刻铭文，内容全是死亡记录：某年某月某日，某某死于何因，魂归何处。而在最中央，立着一座巨大的沙漏，上半部装着灰烬，下半部堆着白骨粉末。

沙粒落下时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尖啸。陈九被锁链吊在空中，四肢呈十字展开，与梦中姿态完全一致。不同的是，这次他清醒着。对面坐着一位老人，身穿褪色黑袍，手里拿着一本破旧账簿，正一笔一划地记录什么。“你知道为什么是你吗？”老人头也不抬。

“我不知道，但我快知道了。”陈九嗓音干涩。老人合上账本，抬眼看他：“因为你记得。

”“记得什么？”“记得他们忘了的事。”陈九皱眉。记忆如雾，段在脑中闪回：他曾站在高台上宣读法令；他曾亲手点燃火刑柱；他曾戴着同样的机械面具，审判一个哭泣的女人……“我是……过去的你。”老人缓缓道，“或者说，你是未来的我。

我们是同一人，在时间闭环中轮流值守。”“值守什么？”“维持‘赎罪日’的运转。

”“赎罪日？”老人站起身，指向沙漏：“每百年，这座城市必须选出一名‘替罪者’，以极端方式公开处决，平息地底怨灵。否则，整座城将在七日内崩塌，化为焦土。

”“所以我在梦里被杀，是为了……赎罪？”“不，”老人冷笑，“你不是替罪者。

你是守钟人。你的任务是确保仪式完成，并将全过程记录下来，传给下一个接手的人。

”“可我没选择这个职位！”“没人选择。我们都是被选中的记忆残片。一旦遗忘职责，就会堕入循环，成为新的祭品。”陈九猛然想起那些石碑上的名字——全都是“陈九”，只是日期不同。有的早至百年前，有的迟至十年后。

“也就是说……我已经当了很多次守钟人？”“准确地说，你从未离开过岗位。

只不过每次记忆清零，都要重新经历觉醒过程。”老人递给他一把铜钥匙：“现在，轮到你接管地窖。我可以走了。”“等等！”陈九抓住锁链，“如果这是注定循环，为什么我会开始怀疑？为什么会留下痕迹？为什么……我的现实在变化？”老人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因为系统出错了。”“什么意思？”“最近三十年，真正的替罪者都没死成。他们在最后一刻消失，就像被抹去一样。于是怨气积累，仪式失效，时间开始错乱。而你作为守钟人，感知到了异常——所以循环变得越来越痛，越来越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