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的秋来得早，刚入九月，山风就带着刺骨的凉，卷着枯叶在盘山小路上打旋。

沈砚背着双肩包，站在小路的尽头，看着眼前的村子，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这是他离开锁龙村的第十六年，村里的老槐树还在，村口的石井也还在，只是一切都比记忆里更旧了些。他是三天前收到那条匿名短信的。

号码是陌生的，内容只有短短六个字：“阿树失踪，锁龙井”。阿树是他从小到大的发小，两人一起在锁龙村长大，直到十岁那年他被城里的舅舅接走，才断了常联系。去年春节，他还收到过阿树的微信，说村里一切都好，让他有空回来看，怎么会突然失踪？

“这位是……沈砚？”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沈砚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藏青色褂子的老人，脸上布满皱纹，手里拄着一根拐杖，正是锁龙村的族长赵老栓。“赵伯，是我。”沈砚点头，“我回来看看，听说阿树出事了？

”赵老栓的眼神闪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唉，别提了。半月前的十五夜里，阿树不知怎么回事，非要去锁龙井边，结果……被黑龙收走了。”“黑龙？”沈砚皱起眉。

他小时候就听村里的老人说过锁龙井的传说，说井底锁着一条黑龙，谁要是触犯了禁忌，就会被黑龙发怒带走。可他那时候就觉得是大人编来吓唬小孩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人信这套。“可不是嘛。”赵老栓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沈砚的肩膀，“你刚回来，一路辛苦，先去村东的旧屋住下，阿树的事……就别多问了，都是命。

”沈砚看着赵老栓的背影，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他记得阿树是个很谨慎的人，绝不会轻易触犯村里的禁忌，而且“黑龙收走”这种说法，实在太过荒唐。

他按照赵老栓的指引，走到村东的旧屋——这是他家以前的老房子，这些年一直空着，好在还算干净。放下背包，他立刻起身想去阿树家看看，刚出门，就看到一个穿着碎花布衫的年轻媳妇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沈砚哥？

”那媳妇抬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是春桃，阿树的远房表妹。“春桃，你怎么来了？

”沈砚有些惊讶。“我听村里人说你回来了，给你端碗面条。”春桃把碗递给他，声音压得很低，“沈砚哥，你别听族长的话，阿树哥不是被黑龙收走的，他肯定还活着！

”沈砚心里一动，拉着春桃进了屋，关上门：“你知道什么？快告诉我。”春桃坐在炕沿上，眼圈有些红：“十五那天下午，我还见过阿树哥，他手里拿着一张纸，说是什么图纸，还说发现了锁龙井的秘密。我让他别多管，他说‘这事儿不简单，得查清楚’。

结果当天夜里，就没人再见过他了。”“图纸？”沈砚追问，“你知道图纸在哪吗？

”“不知道。”春桃摇摇头，“族长派人把阿树哥的房间搜了一遍，说什么都没找到。

而且……”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我听我爹说，阿树哥失踪后，族长每天都让守井人盯着锁龙井，好像在怕什么。”沈砚端着碗，面条已经凉了，可他却没心思吃。

阿树的失踪、赵老栓的隐瞒、神秘的图纸、被严密看守的锁龙井……这一切都透着不对劲。

他决定，今晚就去阿树的房间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线索。夜里，沈砚等到村里的灯火都灭了，才悄悄溜出旧屋。阿树家在村西，离锁龙井不远，此刻房门紧锁，窗户却虚掩着——显然是有人故意留的，想看看谁会来探查。沈砚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翻身从窗户爬了进去。房间里很暗，他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扫过房间——桌子上摆着几本旧书，墙上贴着几张山水画，和他记忆里的样子没什么变化。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只有一些笔墨纸砚，没有春桃说的图纸。难道图纸真的被赵老栓搜走了？沈砚不死心，又在房间里仔细翻找，床底、衣柜、书架……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桌的桌腿上。桌腿是空心的，他小时候和阿树经常把偷偷藏的糖放在里面。他蹲下身，用手敲了敲桌腿，果然听到里面传来空洞的声音。他找来一根细铁丝，撬开桌腿上的小木块，从里面摸出一张折叠的纸和一枚生锈的铜片。展开纸，是半张残缺的图纸，上面画着锁龙井的剖面图，井壁上标注着一个小小的“机关”字样，井底则画着一个方框，里面写着“密”字。铜片约莫指甲盖大小，上面刻着一圈花纹，看起来有些眼熟。

“谁在里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喝，紧接着是脚步声。沈砚心里一惊，立刻把图纸和铜片塞进口袋，从窗户翻了出去，顺着墙根跑到村东的旧屋，刚关上门，就听到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是有人追来了。他靠在门后，心跳得飞快。

这半张图纸和铜片，肯定就是阿树发现的秘密。锁龙井的井壁上有机关，井底有“密”室？

赵老栓之所以隐瞒，说不定就是因为井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第二天一早，沈砚借口“想了解村里的民俗”，在村里走动。他故意走到锁龙井边，井台上围着一圈红绳，红绳上挂着几个铜铃，井沿上布满青苔，看起来确实有些年头了。

一个穿着灰色褂子的中年男人站在井边，手里拿着一根长杆，正是守井人之一，大家都叫他“王二”。“沈砚，族长说了，别靠近井台。”王二看到他，立刻上前拦住，语气带着警告。沈砚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王二的腰间——那里挂着一枚铜片，和他从阿树房间里找到的铜片一模一样。“王二哥，这铜片是什么？看着挺特别的。

”他故意问道。王二的脸色变了变，伸手捂住铜片：“没什么，村里的老物件，守井人的记号。”说完，就不再理他，转身去打水了。沈砚没有再追问，转身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李瘸子正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手里拿着一个破碗，嘴里念念有词。

李瘸子是村里的老光棍，腿有残疾，平时疯疯癫癫的，可沈砚记得，他以前经常给村里的小孩讲外面的故事，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糊涂。“李伯。

”沈砚走过去，递给他一个刚买的馒头。李瘸子接过馒头，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你是沈砚？回来找阿树？”沈砚点点头：“李伯，你知道阿树在哪吗？

”李瘸子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用手指了指锁龙井：“井里没有龙，只有‘骨头’……十五夜里，我看到赵老栓带着人，把阿树拖进井里了。

”沈砚的瞳孔猛地收缩：“你说什么？赵老栓把阿树拖进井里了？

”“嘘——”李瘸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让他们听见。井里有洞，能藏人……红绳下面，有机关。”说完，他就不再说话，继续啃着馒头，又恢复了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沈砚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要在这个月的十五夜里，亲自去锁龙井探一探。

不管井底藏着什么，不管赵老栓想隐瞒什么，他都要找到阿树。接下来的几天，沈砚表面上在村里“闲逛”，实则在观察锁龙井的守卫情况。他发现，每天戌时后，守井人就会增加到两个，分别站在井台的两侧，直到第二日卯时才离开。而每月十五，守卫会更严，赵老栓会亲自带着四个守井人在井边巡逻，显然是在防备什么。

他还从春桃那里得知，赵老栓的祖辈以前是“跑江湖”的，具体做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他们家以前很有钱，后来突然就搬到了锁龙村，还出钱修了锁龙井，编造了“黑龙传说”。沈砚猜测，赵老栓的祖辈说不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躲到这深山里，而锁龙井，就是他们藏秘密的地方。十五这天很快就到了。白天，村里异常安静，村民们都待在家里，很少出门，像是在害怕什么。沈砚在旧屋里待了一天，傍晚时分，春桃偷偷给他送来一把匕首和一个手电筒：“沈砚哥，你一定要小心，赵老栓今天下午就把守井人的武器换成了铁锹和锄头，看样子是早有准备。”沈砚接过东西，心里一阵温暖：“放心，我会小心的。你回去吧，别让别人发现你来找过我。”戌时刚过，村里的灯火就灭了大半。沈砚换上一身深色的衣服，把图纸和铜片揣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