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灵照，青岚宗一个平平无奇的外门弟子。

我的工作，是看管问心崖下那几百条肥得流油的七彩锦鲤。

这是一个闲差，也是一个我花了大价钱才换来的，能让我安心发呆的差事。

我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清净下去。

直到我那位天真烂漫的阮师妹，带着她身后那群自命不凡的护花使者们，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的锦鲤池边。

他们谈情说爱，可以。

他们切磋剑法，也行。

但他们不该把主意打到我的鱼身上，更不该试图教我怎么做人。

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记性好，手也稳。

谁让我不痛快，我会记得。

谁动了我的鱼，我会让他知道，鱼食和拳头，我都管够。

我叫灵照。

在青岚宗喂鱼。

这活儿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每天的工作就是对着一池子肥锦鲤撒食、发呆，顺便看看天。不用修炼，不用听课，更不用跟人打交道。

完美。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靠在池边的老槐树下，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抛着鱼食。池子里的七彩锦鲤争先恐后，撞得水面哗哗响。

挺解压的。

“灵照师姐，你又在这里偷懒呀？”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甜得发腻。

我眼皮都没抬。

是阮攸攸，宗门里出了名的“小太阳”，人美声甜，天赋又好，走到哪儿都有一群师兄围着。

我跟她不熟，也不想熟。

她蹦蹦跳跳地凑过来，身边还跟着今天份的护花使者，内门弟子里的翘楚，高羡。

高羡这人，人如其名，长得确实挺仙，就是下巴抬得太高，看人总用眼角。他手上那把“流光剑”，据说削铁如泥，此刻正被他当成装饰品，随意地搭在腰间。

“师姐，你好清闲哦。”阮攸攸蹲在我旁边，眨巴着大眼睛看我，“不像我们，天天都要跟着师父修炼，好辛苦的。”

她嘴上说着辛苦，脸上可一点倦容都没有，气色红润得像刚偷吃了三斤灵果。

我没接话，继续喂我的鱼。

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当空气。

她似乎不甘心被冷落，伸手从我的鱼食罐里抓了一大把，然后猛地一下全撒进了池子里。

“哇，师姐你看，它们好喜欢我！”她拍着手笑。

我终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七彩锦鲤是灵鱼，每日的食量都有定数。吃多了，会撑坏灵脉，到时候死一池子，负责的人是我。

我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她旁边的高羡脸上。

高羡显然也觉得阮攸攸的举动天真可爱，嘴角挂着宠溺的笑，对我的注视视而不见。

“攸攸就是心善，连对这些畜生都这么好。”他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我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

“阮师妹。”我开口，声音平淡，“这鱼食，是你撒的？”

阮攸攸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严肃。她下意识地往高羡身后缩了缩，委屈巴巴地说：“是……是我呀。师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它们吃得好开心……”

眼眶说红就红，演技一流。

高羡立刻上前一步，挡在阮攸攸面前，皱着眉看我。

“灵照，你什么意思？攸攸不过是喂了些鱼食，你至于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吗？同门师姐妹，一点气量都没有。”

好大一顶帽子。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阮攸攸面前。她有些害怕，想躲，但高羡按着她的肩膀，示意她不用怕。

我伸出手。

阮攸攸吓得一哆嗦，“你……你想干什么？”

高羡也厉声喝道：“灵照，你敢动手？”

我的手越过她的肩膀，拿起了她身后那个空了一半的鱼食罐。

我把它递到阮攸攸面前。

“撒了多少，就去磨多少。灵植园的青玉谷，兽栏的干蚯蚓，还有后山的荧光草，比例是三比二比一。今天日落之前，我要看到这个罐子是满的。”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清楚。

阮攸攸的脸白了。

青玉谷要一颗颗剥壳，干蚯蚓腥臭无比，荧光草更是长在阴湿的石缝里。磨满这一罐，她那双保养得宜的纤纤玉手怕是要废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开始掉眼泪，抓着高羡的袖子，“高师兄……”

高羡的脸黑得像锅底。

“灵照，你别太过分！攸攸是内门亲传弟子，身份尊贵，你让她去做这种杂役的脏活？”他一把推开我递过去的罐子，罐子摔在地上，滚了几圈。

“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这鱼食，攸攸不会去磨。你要是觉得不公，可以去找执事堂评理！我看到时候是执事长老信你一个外门弟子，还是信我和攸攸！”

他很有自信。

确实，一个是宗门未来的希望，一个是喂鱼的闲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执事堂会偏袒谁。

我看着地上的罐子，没说话。

气氛僵住了。

阮攸攸的哭声越来越大，高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周围已经聚了一些看热闹的弟子，对着我指指点点。

“这灵照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就是，阮师妹又不是故意的，道个歉不就完了？”

“高师兄都出面了，她还敢顶嘴，真是脑子坏了。”

我弯腰，捡起地上的罐子。

然后，我走到池边，把剩下的小半罐鱼食，全部倒进了水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

高羡和阮攸攸也傻了。

我转过身，看着他们。

“现在，一整罐都没了。”

我把空罐子塞进高羡怀里。

“你们两个，一人一半。日落之前，磨不完，我就把这池子里的鱼全捞了，一条一条地塞进你们的嘴里。”

“我不管你们是亲传弟子还是未来掌门，在我这儿，动了我的东西，就得赔。”

“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我说完，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慢悠悠地回了我的小木屋。

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高羡怀里那个空空如也的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