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李建华，一个退休快十年的中学老师。

老婆走了以后，无儿无女的我，就一个人守着这套市中心的老学区房过日子。

房子不大，但地段好，是我和亡妻一砖一瓦攒出来的念想。

哥哥走得早，留下嫂子吴玉芬和侄子李凯。

这些年，我把他们娘俩当成自己最亲的人，尽我所能地拉扯着。

李凯从上学到毕业，学费生活费，我没少贴补。

总想着，我没孩子，将来的一切，不都是他的吗？

可我没想到，人心，是会变的。

那天下午，我正在阳台给亡妻最爱的那盆君子兰浇水，电话响了。

是嫂子吴玉芬。

建华啊，在家呢？她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少有的热情。

在呢，嫂子，有事？我放下水壶，心里有点犯嘀咕。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这么客气，准没好事。

哎呀，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了？我买了点你爱吃的水果，马上就到你家楼下了。挂了电话，我叹了口气。保姆方兰正在拖地，见我脸色不对，轻声问：李老师，是吴大姐要来？我点点头。

方兰没再多说，只是手脚麻利地又把客厅的茶几擦了一遍，给我泡上了一壶热茶。方兰是我三年前请的住家保姆，话不多，手脚勤快，把我这个孤老头子的生活照顾得井井有条。没一会儿，门铃就响了。吴玉芬提着一大袋水果，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

建华，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嫂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我客气地让她坐下。

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睛却滴溜溜地在我这套两室一厅里打转，那眼神，不像看亲戚家，倒像是在估价。

寒暄了几句，她终于忍不住了，切入了正题。建华，你侄子李凯，谈了个对象，准备结婚了！

是吗？这是大好事啊！我一听，也真心为侄子高兴，定了日子告诉我，我这个当叔叔的，一定包个大红包。吴玉芬脸上笑容一僵，摆了摆手：红包不红包的都是小事。

关键是，女方那边……提了个要求。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女方家里说了，结婚可以，但必须在市区有套婚房，而且，还得是学区房，方便以后孩子上学。我心里咯噔一下，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看着我不说话，吴玉芬干脆把话挑明了：建华，你看，我们家这条件，哪买得起市区的房子啊。你侄子就差这临门一脚了……你这套房子，地段这么好，又是学区房，正好……我放下茶杯，声音沉了下来：嫂子，你的意思是，想要我这套房子？哎，怎么能叫要呢！吴玉芬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你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也是浪费，李凯是你亲侄子，这房子给他当婚房，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你老了，也让李凯给你养老送终嘛！我气得心口发闷。

这房子是我和亡妻一辈子的心血，每个角落都有我们共同的回忆。

我看着墙上妻子的遗像，仿佛还能看到她当年的笑容。嫂子，这房子不能给。我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是我和你嫂子唯一的念想。你们结婚，我可以出钱，二十万，够不够？二十万？吴玉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一下尖锐起来，二十万现在能干什么？连个厕所都买不到！李建华，你别给脸不要脸！你没儿没女，一个孤老头，守着这房子有什么用？难道你想带进棺材里去？这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

一直默默在厨房忙活的方兰听到动静，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出来，轻声说：吴大姐，吃点水果消消气，李老师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大声。吴玉芬斜了方兰一眼，没好气地说：这里有你一个保姆说话的份吗？主子说话，下人插什么嘴！方兰的脸瞬间白了，默默地退了回去。

我看着吴玉芬那张刻薄的脸，彻底寒了心。

嫂子，你走吧。我指着门口，一字一句地说，这房子，我是不会给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吴玉芬腾地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好你个李建华！真是铁石心肠！为了个破房子，连亲侄子的幸福都不要了！我告诉你，这事没完！我明天就带李凯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狠心！说完，她气冲冲地摔门而去。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我瘫坐在沙发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