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荒院，重新关好那扇吱呀作响的厢房门，陈默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吁了一口气。

院子里荒草的阴影在微弱的天光下摇曳，像是藏匿着无数蠢蠢欲动的活物。

石碑上那七个被彻底抹去的名字，还有那恶毒的警告，在他脑海里反复盘旋。

“提之招祸，念之引邪……”他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不吉利的念头驱散出去。

也许是村子过去处理内部矛盾的一种极端方式吧，他试图用理性的分析安慰自己。

毕竟偏远山村，有些陈旧陋习也不足为奇。

但那种如影随形的寒意，却始终挥之不去。

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白天跋涉的劳累和夜间的惊惧交织在一起。

他决定不再多想，一切等天亮了再说。

当务之急是休息，保持体力。

厢房里那张破板床是无法睡人了，灰尘太厚，而且看起来随时会散架。

他清理出一块相对干净干燥的角落，铺上防潮垫，背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手电筒放在手边，保持着开启状态，昏黄的光束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给予他些许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屋外的雨似乎又大了一些，敲打着瓦片和窗棂。

风从窗户的破洞灌进来，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他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入睡，但神经却紧绷着，耳朵不由自主地捕捉着外面的一切声响。

滴答…滴答…那是屋顶漏雨的声音。

呜…呜…那是风穿过巷道的声音。

沙沙…沙沙…那是雨水冲刷树叶的声音。

等等……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声音？

混杂在风雨声中，极其细微，若有若无。

像是什么东西拖沓着走过泥地的声音？

又像是……极其轻微的、指甲刮擦木头的声音？

陈默猛地睁开了眼睛，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除了风雨声，似乎又什么都没有了。

是错觉吗？

还是老鼠？

他等了几分钟，那声音没有再出现。

他稍稍放松，也许是自己太紧张了。

就在他精神松懈下来的刹那——“咯吱……”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就在门外的摩擦声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朵！

绝对不是风声雨声！

那声音近在咫尺！

陈默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他一把抓过手电，心脏狂跳，猛地将光束射向房门！

破旧的木门依旧虚掩着，门外是漆黑的院子。

什么都没有。

手电光穿过门缝，在院子的泥地上投下一道颤动的光斑。

他死死盯着门口，呼吸急促，握着电筒的手心沁出冷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外再没有任何异响。

难道是那个守夜老人？

或者……是这村子里的其他人？

出于好奇来看看他这个外乡人？

他试探性地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谁？

谁在外面？”

没有回应。

只有风声。

也许……是风吹动什么东西刮到了门板？

他努力说服自己，但身体却僵硬着，无法放松。

他保持着高度警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和那几扇破旧的窗户。

窗户……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被破纸覆盖的窗洞。

就在手电余光扫过最右边那个窗户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黑影！

一个模糊的、人形的黑影，正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外！

隔着破损的窗纸，只能看到一个扭曲的轮廓，似乎正朝着屋里窥视！

“谁！”

陈默骇得头皮发麻，失声厉喝，手电光猛地聚焦过去！

光束穿透窗纸的破洞，首接照射出去。

窗外……空无一物。

只有被照亮的、不断落下的雨丝，以及远处更深的黑暗。

那个黑影消失了。

或者说，仿佛从未存在过。

陈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几步冲到窗边，用手电朝着窗外西处照射。

院子里空空荡荡，杂草在风雨中摇晃。

院墙低矮，如果有人，绝不可能在这公短的时间内完全消失不见。

难道是幻觉？

因为太累太紧张而产生的错觉？

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大口喘着气，冷汗己经湿透了内里的衣衫。

不可能两个错觉接连发生！

他确信自己听到了声音，也看到了影子！

有什么东西……刚才就在外面！

它是什么？

是人？

是动物？

还是……别的什么？

“戌时闭户，莫理外音……”石碑上的诫训莫名地回响起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攫住了他。

他不再犹豫，立刻冲回门边，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张破旧的木门死死抵住，又拖过那个沉重的、布满灰尘的木柜，艰难地把它挪到门后，牢牢抵住门口。

做完这一切，他背靠着柜子，滑坐在地上，手中的手电不敢熄灭，光束紧张地来回扫视着房门和几扇窗户。

风雨声似乎变得更大了。

而在呼啸的风声中，他仿佛又听到了那种细微的、若有若无的……拖沓声。

刮擦声。

这一次，声音似乎绕到了屋子另一侧。

那个东西……还没走。

它还在外面。

陈默蜷缩在门后，握紧了手里唯一能当做武器的强光手电，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