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铃的余音仿佛还黏在耳膜上，嗡嗡作响。

观潮景站在原地，走廊里空荡下来，只剩下她，和方才林暮松停留过的那片空气。

那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视线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试图驱散心头那点莫名的不自在。

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就是给同学讲了一道题。

她这样告诉自己，转身回教室拿了水杯。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那点燥热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是的，兴奋。

尽管林暮松那无声的压迫感让她心跳失序，但不可否认，这种熟悉的、危险的拉扯感，远比博归也那种单纯的崇拜更让她心绪波动。

像平静湖面下潜藏的暗流，你不知道它何时会汹涌而上，却始终期待着那份刺激。

下午的课程，观潮景难得有些走神。

数学老师讲着三角函数，她的笔尖却在草稿纸边缘无意识地划着凌乱的线条。

目光偶尔会飘向窗外，看向高二教学楼的方向——林暮松的班级就在对面。

他会怎么想？

生气了？

还是……根本不在意？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否定了。

林暮松不可能不在意。

他那双眼睛里的东西，她看得分明。

是占有，是掌控，是被侵犯了领地后的冰冷警告。

下课铃响，赵小薇凑过来：“潮景，发什么呆呢？

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可能有点累了。”

观潮景合上笔记，语气恢复一贯的平淡。

“哦……”赵小薇拖长语调，显然不信，但也没多问，转而兴奋地说，“哎，听说下周要月考了，这次年级第一肯定还是你吧？”

“说不准。”

观潮景收拾书包，“林暮松这次准备得很充分。”

提到林暮松，赵小薇缩了下脖子，压低声音：“欸，说起来，中午我看到暮松学长在你教室外面站了好久，脸色好像不太好的样子……你们没事吧？”

观潮景动作一顿。

原来他站了那么久。

她面上不动声色：“能有什么事？

你看错了。”

“是吗？”

赵小薇将信将疑。

放学时分，观潮景刻意放缓了速度。

她有点拿不准，林暮松还会不会像往常一样等她。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来了，准备自己离开时，那道颀长的身影准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林暮松斜挎着书包，姿态随意地倚在门框上，目光平静地看过来。

“好了吗？”

他问。

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和往常一样，甚至更温和一些。

仿佛中午那个在走廊尽头用眼神冻结空气的人不是他。

观潮景的心轻轻一提。

来了。

他的伪装。

“好了。”

她拎起书包，走向他。

他很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两人并肩走下楼梯，融入放学的人流。

一路无话。

这种沉默不同于往常。

往常的沉默是默契的、舒适的，甚至带着点无需言说的亲昵。

而此刻的沉默，却像一张绷紧的弓弦，无声地拉满，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射出的箭。

观潮景能感觉到身边人散发出的低气压，尽管他表情管理得近乎完美。

走到那条熟悉的、相对安静的林荫小径时，林暮松终于开口了。

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刚才课间，”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像羽毛一样轻，“和那个转学生……在聊什么那么开心？”

观潮景的心跳猛地加速了一拍。

来了。

她迎上他的目光，试图从那片看似平静的黑眸里看出更深的东西，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倒影。

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回答：“没聊什么，他就问了道物理题。”

“是吗。”

林暮松应了一声，语气平淡，听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转回头，目视前方，像是失去了兴趣。

但就在观潮景稍微松懈的下一秒，他忽然又开口，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亲昵，却字字清晰：“他靠得是不是太近了点？”

观潮景脚步几不可闻地一顿。

他果然看到了。

看到了每一个细节。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林暮松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她。

夕阳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那双过于漆黑的眼眸显得更加深邃难测。

他抬起手，非常非常慢地，伸向她的脸颊。

观潮景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周身那种无形的气场定在了原地。

他的指尖最终没有碰到她的皮肤，而是在离她耳侧几毫米的地方停下，虚虚地拂过一缕并不存在的碎发。

这个动作，充满了暗示性和掌控欲。

他垂眸看着她，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堪称温柔的弧度，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