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北海看菊花展的约定，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沈优歆心里持续荡漾着细密的波纹。

约定那天，她罕见地在衣柜前犹豫了许久，最终选了一件柔软的米白色毛衣，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

陈忡忡依旧是一身休闲打扮，站在女生宿舍楼下那棵老槐树下等她，手里晃着两串刚买的、亮晶晶的冰糖葫芦。

看见她出来，他眼睛一亮，快步迎上来，把其中一串塞到她手里。

“尝尝，刚蘸的，脆着呢。”

深秋的北海公园，菊香馥郁。

各色名品菊花竞相绽放，或亭亭玉立，或团簇如锦，与红墙碧瓦、白塔绿水相映成趣。

游客如织，多是携家带口或成双成对。

陈忡忡是个极好的向导兼玩伴。

他不仅能随口说出几种名菊的品种，还能扯出些不知道真假的历史典故逗她笑。

他举着手机，非要和蹲在一盆瀑布菊前仔细研究的沈优歆合影，照片里，她微微惊讶地看着镜头，嘴角还带着未敛起的笑意，而他则笑得见牙不见眼，背景是繁花似锦。

他们租了条小船，在泛着秋凉的太液池上慢慢划着。

水波荡漾，碎金般的阳光在水面上跳跃。

沈优歆看着陈忡忡挽起袖子，略显笨拙却努力地想将船划稳的样子，忽然觉得一首紧绷的某根心弦松弛了下来。

“其实，”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拂过水面的风，“我不是故意要那么安静的。”

陈忡忡停下划桨的动作，看向她。

“只是习惯了。

习惯了自己做决定，自己解决问题。”

她看着远处巍峨的白塔，慢慢说道，“来到北京，一切都很新，很好，但也……很大，有点让人不知所措。”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向他袒露内心细微的不安。

陈忡忡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认真地看着她：“沈优歆，你不用急着什么都适应。

慢慢来，北京的好，我带你一点一点看。”

他的话很简单，却像一股暖流，稳稳地托住了她。

夕阳西下，给整个公园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橙色。

他们沿着湖边漫步，影子被拉得很长，时而交错在一起。

喧嚣渐渐褪去，一种微妙而静谧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转。

走到一处僻静的回廊，廊架上爬满了枯藤，夕阳透过缝隙洒下。

陈忡忡忽然停下脚步。

“沈优歆。”

他叫她，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些。

沈优歆的心莫名一跳，也跟着停下，转过身看他。

他的表情是少有的严肃和紧张，耳根甚至有点不易察觉的红。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

“我知道我可能有点吵，有点烦人，总是自作主张地出现。”

他语速有点快，眼神却牢牢锁着她，“但我就是……就是忍不住想靠近你。

看见你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样子，就想把你拉进热闹里来。

看见你笑，我就觉得……嗯，特别有成就感。”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可能有点早，也可能吓到你。

但我得告诉你，沈优歆，我喜欢你。

不是学长对学妹的那种喜欢，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喜欢。”

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喧闹和彼此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沈优歆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真诚和紧张，看着他被夕阳染成金色的睫毛。

她想起他递过来的汽水，扔过来的纸条，球场上寻找她的目光，还有雨夜里那把倾斜的伞。

所有细微的触动在这一刻汇聚成汹涌的潮汐，冲垮了她所有习惯性的防备。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仰起脸，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微微颤动着。

这是一个默许的、青涩而动人的信号。

陈忡忡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然后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低下头，将一个轻柔如羽毛的吻，印在了她微凉的唇上。

菊花的清香，冰糖葫芦的甜腻，夕阳的温度，还有彼此剧烈的心跳声……所有感官体验在这一刻爆炸又融合。

只是一个短暂的触碰，却像耗尽了所有的氧气。

分开时，两人的脸都红得厉害。

陈忡忡的手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掌心滚烫，带着薄汗。

沈优歆垂下眼帘，没有挣脱。

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一点点向上弯起。

无需再多言语。

心跳，早己达成了最原始的共识。

夕阳彻底沉入西山之前，他们牵着手走出了北海公园的大门。

身后的菊花依旧喧闹地盛放着，见证了一场青春爱恋的悄然开幕。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