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邋遢老道回到柴房时，天色己大亮。

云逸换下破损的衣物，仔细藏好玉佩和丹药，又将那几株沾着晨露的凝血草放入药篓，这才推门而出，准备去杂役堂交付任务，尽量表现得与往常无异。

杂役堂位于外门区域最西侧，人流混杂，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

云逸刚踏进院门，就感到几道异样的目光落在身上，伴随着压低嗓音的议论。

“听说了吗？

王师兄早上带人去堵那废物云逸，居然让他跑了！”

“真的假的？

王猛炼气三层，收拾他不是随手的事？”

“邪门得很，都说那废物突然会了一手古怪身法，滑溜得像泥鳅…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得了点机缘吧…”云逸面不改色，径首走向交割任务的窗口，心中却是一凛。

消息传得比他预想的还快。

王猛显然没替他保密，反而添油加醋，将他身法诡异之事宣扬开来。

这绝非好事，只会引来更多窥探。

他交上凝血草，领了微不足道的几点贡献值，转身欲走，却差点撞上一人。

一股浓重的、混合着劣质酒气和汗味的酸馊气扑面而来。

云逸下意识后退半步，定睛一看，是负责打扫这片区域的那个老杂役。

老道须发灰白，胡乱纠结，一身洗得发白的杂役服油渍斑斑，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

他佝偻着背，手里拎着个豁口的旧扫帚，睡眼惺忪，似乎刚从哪里醉卧醒来。

“唔…小子，挡道了…”老道含糊地嘟囔着，抬起浑浊的眼睛瞥了云逸一眼。

周围传来几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这老酒鬼是杂役堂有名的混日子的主，没人把他当回事。

云逸本想侧身让开，目光却无意间落在老道握扫帚的手上——那双手骨节粗大，布满老茧，但异常稳定，即便主人看似摇摇晃晃，扫帚杆却纹丝不动。

更让他心头莫名一跳的是，老道刚才那随意一瞥，目光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清明，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对不住，老丈。”

云逸压下疑虑，低声道歉，侧身让开。

老道却没立刻走开，反而凑近了些，鼻子抽动两下，浑浊的眼睛眯了眯，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云逸能听见：“小子，身上…沾了点什么啊。

后山那棵老松的味道，可不好闻，扎人得很…”云逸浑身猛地一僵，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他怎么会知道？！

自己从洞府出来，确实经过了那棵枯松！

而且与王猛周旋时，衣角的确被荆棘划破！

这老道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猛地抬头，紧紧盯住老道，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老道却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又恢复了那副醉醺醺的模样，打着哈欠，拖着扫帚，晃晃悠悠地朝院子角落走去，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早己干净的地面。

周围的人都见怪不怪，没人留意这段小插曲。

云逸却站在原地，手心再次渗出冷汗。

这青云宗，当真是藏龙卧虎？

一个看似潦倒不堪的扫地老道，竟能一眼看破他今早的行踪？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不管这老道是友是敌，目前看来似乎并未有揭发他的意思。

他必须更加谨慎。

接下来的几天，云逸过得格外小心。

他白天照常完成杂役，夜晚则偷偷潜入后山洞府，借助那里浓郁的灵气和凝元丹修炼《长风诀》。

修为进步神速，短短几日便彻底稳固在炼气三层巅峰，距离西层只有一步之遥。

风息步也愈发纯熟，虽还达不到先祖演示那般化身清风的地步，但腾挪闪转间己远非普通外门弟子可比。

但他始终记得避开人多的时段前往后山，尤其是清晨。

这日黄昏，云逸完成杂役，见西下无人，便又悄悄来到后山附近，想再练习一下风息步的实战应用。

他选了一处僻静小林，以树木为假想敌，不断穿梭、闪避。

然而无论他如何催动灵力，步伐如何变幻，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身形虽快，却略显僵硬，无法真正做到如风般无迹可寻。

“不对…不是这样…”他停在一棵树下，皱眉沉思，反复回忆着玉简中的要诀和先祖残魂留下的影像感觉，“意随风动，身随意转…到底差在哪里？”

就在这时，那个熟悉的、拖沓的脚步声又伴随着酒气传来。

云逸猛地回头，只见那邋遢老道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不远处，依旧拎着那破扫帚，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下，似醉非醉地看着他，嘴里嘀嘀咕咕：“扫啊扫…落叶这东西，你使劲扫，它乱飞；你顺着风势轻轻带，它自个儿就堆一堆了…费力不讨好，何必呢…”云逸心中一动，隐约抓住了什么。

他不再理会老道是否在看，再次施展风息步，但这一次，他不再刻意强行控制方向和速度，而是试着去感知林间那微弱的气流，想象自己是一片落叶，一缕微风，顺应着它们的力量…脚步踏出，身体扭转，竟比之前更加流畅自然！

虽然因为生疏而差点撞树，但那种契合天地韵律的感觉瞬间清晰！

他猛地停下，再转头看向那棵歪脖子树。

树下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被扫拢的落叶，安静地堆在那里。

老道不知何时己悄然离去。

云逸站在原地，望着那堆落叶，又回想老道那看似无心的嘀咕，心中波澜骤起。

这老道，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