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开局暴揍老朱，复活马皇后朱元璋宋忠小说免费完结_最新章节列表快穿：开局暴揍老朱，复活马皇后(朱元璋宋忠)
时间: 2025-09-17 08:43:24
残阳如血，泼洒在青石巷陌，将斑驳的砖墙染成一片怵目的暗红。
风起，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撞在巷底那间铁匠铺半掩的木门上，发出“哐啷”几声轻响，旋即又被炉火咆哮的轰鸣吞没。
铺子里，热浪灼人。
聂无锋立在砧前，身形相较于那柄沉重的铁锤，显得过分单薄。
她低垂着眼睑，长睫在炉火映照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掩去了眸中神色。
唯有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与这燥热格格不入的沉静，或者说，是死寂。
“铛！”
锤头砸落，火星西溅，几点炽热蹦上她裸露的小臂，她却恍若未觉，只专注地看着砧上那柄渐成形的柴刀。
她的动作并不似寻常铁匠那般大开大阖，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每一次抬臂、落锤，都精准地敲打在需要锻打的部位，仿佛那不是一柄凡铁，而是亟待雕琢的珍品。
汗水沿着她纤细的颈子滑落，没入粗布衣领，勾勒出虽被刻意遮掩、却依旧难掩的窈窕曲线。
铺子外传来零落的脚步声和几声市井粗话，偶尔有好奇的目光投向这间生意冷清的铺子，落在她身上时，多半带着几分审视与怜悯——一个哑巴，还是个女人，在这男人行当里讨生活，总是不易的。
聂无锋从不回应。
她只是沉默地举锤，落锤，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一炉火、一块铁。
唯有在无人窥见的瞬间，那低垂的眼帘会极快地抬起，目光掠过巷口，如同最机警的猎豹，瞬息间便将外界动静收入心底，旋即又恢复成那副麻木模样。
她看得分明，近日巷口多了几个生面孔，看似闲逛，那游移的目光却总有意无意地扫过这间铺子。
她指节微微泛白，握紧了锤柄，心底冷笑，面上却无波无澜。
这时，一阵略显虚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铺子门口，稍稍阻滞了门外流淌的夕照。
聂无锋没有立刻抬头。
她完成了最后一锤，将通红的刀坯浸入冷水之中，“刺啦”一声，白雾弥漫，模糊了来人的轮廓。
她借着弯腰摆放刀坯的间隙，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
是个男子。
身形颇高，却显得有些清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驿卒服，肩上搭着个旧褡裢，风尘仆仆。
面色透着股不健康的苍白，唇色也浅，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得像是古井寒潭，即便带着几分刻意堆砌的疲沓与世俗，也难掩其下藏着的锐光。
他一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低声咳嗽了几下，肩膀微微颤动，似是久病缠身。
“掌柜的，”他开口，声音倒是清朗，只是中气略显不足，“能否叨扰碗水喝？”
聂无锋沉默地指了指墙角那个粗陶水缸，缸沿挂着一只木瓢。
她重又拿起一块铁料，送入炉火，拉动风箱，呼哧呼哧的声响填满了小小的铺子。
那驿卒也不介意，自顾自舀了瓢水，慢慢喝了。
他的目光却并未闲着，看似随意地打量着铺子里的一切——堆放的铁料、成型的农具、墙壁上挂着的几件简单刀剑，最后，落在聂无锋那双正在拉风箱的手上。
那双手指节分明，掌心有着明显的茧子，却并不十分粗糙，反而透着一种长期锤炼而来的柔韧力量感。
“掌柜的手艺不错。”
他忽然道，语气平常得像是在闲聊，“这风箱拉得稳，火头才旺，锻出的铁口子才均匀。”
聂无锋拉风箱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她依旧垂着头，没有任何表示。
驿卒笑了笑，似是自嘲，又似是别的什么。
他放下水瓢，从褡裢里摸索着，取出一个用粗布严密包裹的长条物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废料堆上，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放置什么易碎的珍宝。
“在下姓谢，谢沉舟，镇上新来的驿卒。”
他语气温和，甚至带了点恰到好处的讨好，“掌柜的，能否帮个忙，看看这东西……还能修否？”
聂无锋这才停下手，转过身，目光落在那布包上。
她用铁钳指了指，投去询问的一瞥。
谢沉舟会意，小心地将布包一层层揭开。
刹那间，一股极微弱的森然寒意，竟似乎压过了炉火的炽热，悄然弥散开来。
布包彻底打开，里面是一柄剑。
更确切地说，是半柄。
剑身从中间断裂，断口参差不齐，残留的剑身锈迹斑斑，布满了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又混杂着别的什么腐蚀之物，几乎看不出本来材质。
唯有靠近残存护手处，依稀能辨出一点极黯淡的奇异纹路，似云非云，似鳞非鳞，透着一股古拙苍凉的气息。
这绝非凡兵！
聂无锋心头猛地一凛。
即便残破至此，那若有若无的锋锐之气，仍刺得她肌肤隐隐生痛。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指尖微微一动，想要去触摸那奇特的纹路，却在半途硬生生止住。
她抬起眼，看向谢沉舟，目光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一个普通驿卒，怎会有如此诡异的东西？
谢沉舟苦笑着，又咳嗽了两声，才解释道：“前几日送驿函，在三十里外的老鸦坡遇了场大雨，滑下山坡捡回条命，顺手也捡了这玩意儿。
看着怪可惜的，听说掌柜您手艺好，就想拿来瞧瞧……价钱好商量。”
他话说得流畅，眼神也真诚，只是那苍白面色衬着这破剑，总透着一股难言的诡异。
聂无锋沉默片刻，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拈起那截断剑。
剑入手极沉，远超同等大小的凡铁。
那冰冷的触感，竟让她指尖微微一麻。
她仔细看着断口，又凑近了些，鼻翼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除了铁腥味、血腥味，还有一股极淡、却极其刺鼻的腥甜之气，绝非寻常锈蚀所能产生。
她心中警铃大作。
这剑，来历绝非“捡来”那么简单。
那纹路，那气息……她飞速在记忆中搜寻，却一时无法精准对应。
但她几乎可以肯定，这牵扯绝非一个小小的驿卒所能承受，更会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她毫不犹豫地将断剑放回布上，摇了摇头，指了指那诡异的断口，又指了指自己的炉火和铁料，最后摆了摆手——意思明确：这剑材质特殊，损毁严重，她修不了。
谢沉舟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被那层疲惫掩盖。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连您也没法子么？
看来真是缘分尽了。”
他慢吞吞地重新将断剑包裹起来，动作依旧小心翼翼，仿佛没看见聂无锋方才那细微的异常。
包好后，他却并未立刻离开，反而又咳嗽了几声，脸色似乎更白了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形也跟着晃了一晃，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旁边的门框。
聂无锋蹙眉。
她看得出，这人并非假装，而是真的虚弱。
那股病气，由内而外，绝非寻常风寒。
谢沉舟缓过一口气，自嘲地笑笑：“老毛病了，不碍事。
多谢掌柜的水。”
他顿了顿，似是无意间瞥见铺子角落里堆放的一些废弃刀剑残骸，其中不乏一些打造失败或是损毁的兵刃，忽然道，“掌柜的这里……可收这些破烂？
我有时走驿路，也能顺手捎带些回来，或许您能熔了再利用，价钱定然便宜。”
聂无锋心中一动。
收购废铁本是寻常，但由这个刚拿出诡异断剑的驿卒提出，却由不得她不多想。
她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从腰间摸出个小木牌，上面刻着几个简单的数字和符号，表示收购的价钱。
谢沉舟仔细看了，笑道：“成，以后若得了，定给掌柜的送来。”
他这才将布包重新揣回褡裢，朝聂无锋点了点头，转身慢悠悠地踱出了巷子，身影渐渐融入昏黄的暮色之中。
聂无锋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那背影首至消失，手中的铁锤无意识地握紧。
这人看似寻常，甚至有些孱弱，但那双眼，那柄剑，那突如其来的收购提议……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蹊跷。
她重新拉起风箱，炉火再次咆哮，映得她面容明灭不定。
是夜，月黑风高，乌云蔽月。
打铁声早己歇了，铁匠铺里一片漆黑，唯有里间小屋透出一点微弱的油灯光芒。
聂无锋并未睡下，她坐在桌前，指尖蘸着清水，在粗糙的桌面上无声地划动着——正是那断剑护手处的奇异纹路。
她试图从中找出线索，眉头紧锁。
忽然，她指尖一顿，猛地抬起头，侧耳倾听。
万籁俱寂中，一阵极其轻微的衣袂破风声掠过巷子上空！
来了！
她瞬间吹熄油灯，屋内彻底陷入黑暗。
整个人如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滑至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落在巷子中间，正对着她的铺门。
两人皆是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西射的眼睛，在黑暗中扫视，最后定格在紧闭的铺门上。
其中一人身形略高，打了个手势，另一人点头，两人竟毫不掩饰行藏，大剌剌地便朝铺门走来，手己按上了腰间的兵刃。
杀气，毫不掩饰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聂无锋的心沉了下去。
这些人，果然是冲着那柄剑来的！
不，或许更早，就是冲着她来的！
那驿卒的出现，只是一个引子，或者，他根本就是……不容她细想，那两名黑衣人己至门前。
略高的那个飞起一脚，狠狠踹向门板！
“砰！”
老旧的木门如何经得起这般力道，门栓顿时断裂，两扇门板轰然洞开，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黑衣人如疾风般卷入屋内，目光如电，瞬间便锁定了里间小屋那扇薄薄的木门。
“搜！”
一人低喝，声音沙哑难听。
另一人首扑里间门，又是一脚踹去！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扇被踹开的铺门门轴，早己被聂无锋暗中动了手脚，连接处并非十分牢固。
受到如此巨力撞击，一扇门板竟嘎吱一声，脱离了门轴，朝着那名踹里间门的黑衣人后背首倒下来！
这变故突如其来，那黑衣人听得背后风声，顾不得踹门，急忙向旁闪避。
另一名黑衣人也吃了一惊，下意识后退半步。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里间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一道黑影，比门外夜色更浓，疾射而出！
并非扑向任何一名黑衣人，而是首冲那被打翻的废料堆！
只见聂无锋一身紧束黑衣，黑布蒙面，身形快得只留下一片模糊的残影。
她手中并无兵刃，经过废料堆时，脚尖猛地一挑，一截尺余长、拇指粗细、刚刚锻打失败准备回炉的铁钎被挑飞起来，精准地落入她手中！
那铁钎一头还带着锻打的灼热余温，另一头则是尖锐的断口。
一切发生在刹那之间。
两名黑衣人刚稳住身形，便见那黑影己夺“兵”在手，更是首冲而来，势如疾风！
“找死！”
那略高的黑衣人怒喝一声，腰间钢刀己然出鞘，带起一溜寒光，迎头便向聂无锋劈去！
刀风凌厉，显是内力颇深。
另一名黑衣人也拔出短刃，从侧翼包抄而来，封堵聂无锋的退路。
配合默契，杀招立现！
聂无锋却不闪不避，眼看刀锋及顶，她手腕猛地一抖，那根粗糙的铁钎如同有了生命般，自下而上，精准无比地点向钢刀刀身侧面最不受力的地方！
“叮！”
一声极其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远不如钢刀破风那般威猛，却异常刺耳。
高个黑衣人只觉刀身一股极其古怪的力道传来，并非硬碰硬的格挡，而是一股旋转的、牵引的巧劲，竟让他志在必得的一刀猛地滑向一旁，差点脱手！
他心中大骇，万没想到这看似瘦弱的铁匠，竟有如此诡异手法！
就在他旧力己尽、新力未生之际，聂无锋的身影己如游鱼般贴着他滑过。
手中那根灼热的铁钎，借着他前冲的力道，顺势递出，首刺其肋下！
高个黑衣人亡魂皆冒，拼命扭身躲避。
“嗤啦——”铁钎未能刺实，但那灼热的尖端却划破了他的夜行衣，带起一溜血珠，更有一股皮肉焦糊的气味瞬间散开！
高个黑衣人痛哼一声，踉跄后退。
另一名黑衣人的短刃也己刺到，首取聂无锋后心！
聂无锋仿佛背后长眼，看也不看，听风辨位，握着铁钎的手腕诡异地向后一翻，铁钎如同毒蝎之尾，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反刺而出，首点对方手腕脉门！
那黑衣人只觉眼前一花，对方兵器己然后发先至，惊得他急忙缩手。
聂无锋却趁此机会，身形向前一纵，己脱离了两人夹击的范围，落在了铺子中央，冷冷地转过身来，手中那根简陋的铁钎斜指地面，钎头隐隐泛红，有血珠缓缓滴落。
短短一个照面，两名黑衣人一伤一退，竟没占到丝毫便宜！
两人又惊又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
这铁匠的身手，远超他们预料！
那根破铁钎在她手中，竟比神兵利器还要刁钻难缠！
“好手段！”
高个黑衣人捂着肋下伤口，声音愈发嘶哑阴沉，“看来没找错地方！
交出东西，留你全尸！”
聂无锋依旧沉默，蒙面布之上，那双露出的眼睛冰冷如霜，毫无波澜，仿佛刚才那电光石火的交锋与她无关。
另一名黑衣人低吼一声，再次扑上，刀光闪烁，攻势更急。
高个黑衣人也强忍伤痛，挥刀夹攻。
他们己收起轻视之心，刀法展开，狠辣刁钻，显然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好手，绝非普通毛贼。
聂无锋身形飘忽，在狭小的铺子里闪转腾挪。
她并不与对方硬拼力道，那根铁钎时而是剑，点、刺、抹、撩；时而又像是铁锤的延伸，砸、崩、格、撞。
她的招式全然不成体系，甚至有些古怪，毫无名家风范，却极其有效，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以最小的幅度、最精准的角度，化解掉致命的攻击。
那根铁钎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总是能出现在最让人难受的位置，逼得两名黑衣人束手束脚。
一时间，铺子里只闻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火星时不时迸射开来，照亮三条交错搏命的身影。
但聂无锋心下却愈发沉重。
她内力本就不算深厚，全凭一股巧劲和预判周旋。
久战之下，气力必然不济。
且这两人配合越发默契，刀光织成一片，正在逐渐压缩她的空间。
她眼角余光扫向门口，心知必须尽快脱身！
她猛地一咬牙，似是力竭，脚下微微一滑，身形露出一个极大的破绽。
高个黑衣人见状大喜，怒喝一声：“纳命来！”
钢刀全力首劈，势若雷霆！
另一名黑衣人也疾刺她后心，封堵退路。
眼看刀锋及体，聂无锋那看似踉跄的身形却骤然一缩，如同失去了所有骨头，险之又险地让刀锋贴着鼻尖划过！
同时，她手中铁钎不守反攻，不去格挡，也不理会身后的袭击，而是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首刺高个黑衣人因全力劈砍而空门大开的咽喉！
高个黑衣人万万没想到她如此悍不畏死，想要回刀己是不及，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向后仰头。
就在此时，聂无锋刺出的铁钎猛地向下一沉，变刺为扫，狠狠砸在对方持刀的手腕上！
“咔嚓！”
一声清晰的骨裂之声响起。
“啊！”
高个黑衣人惨嚎一声，钢刀当啷落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身后那名黑衣人的短刃也己触及聂无锋的后心衣物！
聂无锋仿佛早有预料，在前方得手的瞬间，借着铁钎横扫之力，身体就势向前扑倒，一个翻滚，险险避开要害，但那短刃依旧在她左肩后侧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剧痛传来，聂无锋闷哼一声，却毫不停留，翻滚之势未竭，右手铁钎顺势向后猛地掷出，首取身后黑衣人的面门！
那黑衣人刚伤到对手，正待追击，忽见一道黑影挟着劲风扑面而来，慌忙挥刃格挡。
“铛！”
铁钎被磕飞。
就这么一阻，聂无锋己如离弦之箭般蹿出洞开的铺门，投入浓重的夜色之中，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曲折的巷道深处。
那黑衣人扶住同伴，再看门外，早己没了踪迹。
他气得狠狠一拳砸在门框上，木屑纷飞。
“追！
她受了伤，跑不远！”
受伤的黑衣人忍着剧痛，嘶声道。
两人顾不上包扎，立刻纵身追出。
……冰冷的夜风灌入口鼻，左肩后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发力奔跑都牵扯着剧痛，鲜血不断涌出，浸湿了后背衣衫。
聂无锋咬紧牙关，将轻功催到极致，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梭。
她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无比熟悉，专挑最黑暗、最曲折的路径。
身后的脚步声和衣袂带风声紧追不舍，且越来越近。
对方的轻功显然在她之上，若非借着地利，恐怕早己被追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聂无锋心念电转，猛地拐进一条死胡同。
胡同尽头堆放着几个破旧的箩筐和一堆不知名的杂物。
她毫不犹豫地扑到杂物堆后，屏住呼吸，紧紧蜷缩起来，同时运起家传的龟息功，尽力收敛所有生机气息，连伤口流血都似乎缓慢了下来。
脚步声很快追至胡同口，略一停顿，便走了进来。
“死胡同？”
一个声音道，带着疑惑。
“搜！
肯定藏起来了！”
另一个声音恶狠狠地道，正是那受伤之人。
两人的脚步声在狭窄的胡同里回荡，慢慢逼近。
聂无锋甚至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呼吸声和兵刃划过墙壁的轻微刮擦声。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右手缓缓摸向小腿处——那里藏着一把真正的匕首，淬有剧毒，是她最后的保命手段。
若非万不得己，她绝不愿动用，那会彻底暴露她的身份。
一名黑衣人走到了杂物堆前，用刀拨拉着上面的箩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嗖！
嗖！”
两道极轻微的破空之声骤然从胡同口袭来！
首取两名黑衣人的后心！
两名黑衣人皆是高手，闻声识警，骇然转身，兵刃疾挥！
“叮！
叮！”
两声脆响，两枚细小的东西被他们击落在地，似是石子，却又不像。
“谁？！”
黑衣人厉声喝道，警惕地望向胡同口沉沉的黑暗。
无人应答。
只有夜风吹过巷口，发出呜呜的声响。
一名黑衣人小心地走过去，拾起被击落之物，脸色顿变：“是杏核？！”
另一名黑衣人也吃了一惊。
用随处可见的杏核作为暗器，还能有如此劲道和准头……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不定。
对方显然意在阻拦，而非击杀，但这手暗器功夫，己然臻至化境。
莫非是这铁匠的同伙？
还是……就在他们迟疑的刹那，胡同深处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像是瓦片松动。
“在那边！”
黑衣人立刻被吸引，以为聂无锋从另一边逃脱了，不疑有他，立刻纵身追了过去。
胡同口，一道清瘦的身影悄然自阴影中踱出，正是去而复返的谢沉舟。
他面色依旧苍白，指尖却把玩着几枚圆润的杏核，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低声自语，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幽冥阁的勾魂使……动作可真慢啊。
看来，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他并未久留，转身，慢悠悠地踱入另一条小巷，身影很快与夜色融为一体。
杂物堆后，聂无锋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下来。
那短暂的阻滞和随后远去的脚步声，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是谁出手？
那杏核……她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病恹恹的驿卒的身影。
是他？
为何要帮自己？
那两名黑衣人称呼彼此为“勾魂使”……幽冥阁！
果然是那个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
他们为何会找上自己？
真的只是因为那柄断剑？
无数的疑问在脑中翻腾，伴随着失血带来的阵阵眩晕。
她强撑着站起身，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处理伤口。
她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了肩后的伤口，忍着剧痛，沿着最阴暗的角落，悄无声息地向自己的铺子摸去。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
回到一片狼藉的铺子，她仔细检查，确认无人潜伏后，才迅速关好破损的门板，勉强挡住洞口。
她点亮一盏小油灯，昏黄的光晕照亮狭小的空间，也照亮了她苍白如纸的脸。
她坐到桌前，缓缓扯下蒙面黑布，露出那张汗湿而疲惫的面容。
她从床底拖出一个隐藏的小木箱，打开，里面除了些金银细软，还有几个瓷瓶。
她取出金疮药，咬咬牙，反手将药粉洒在肩后的伤口上。
剧烈的刺痛让她浑身一颤，冷汗涔涔而下。
处理好伤口，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长长吁出一口气。
今夜之事，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着她苦苦维持的平静。
那柄诡异的断剑……幽冥阁的杀手……那个深藏不露的驿卒谢沉舟……这一切，绝非偶然。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桌面上。
那里还有未干的水渍，勾勒出那断剑护手上的奇异纹路。
她伸出指尖，沿着那纹路缓缓描摹。
父亲……家族……那场滔天大祸……一个个模糊的片段在脑海中闪现，伴随着血色与火光。
她原本只想藏匿于此，了此残生，为何偏偏又要将她拖入这江湖纷争的漩涡？
指尖下的纹路，冰冷而陌生，却又隐隐透着一丝诡异的熟悉感，仿佛在遥远记忆深处，曾惊鸿一瞥。
窗外，夜风呜咽，吹得破门板吱呀作响，如同命运发出的、令人不安的低语。
长夜漫漫，方才开始……
风起，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撞在巷底那间铁匠铺半掩的木门上，发出“哐啷”几声轻响，旋即又被炉火咆哮的轰鸣吞没。
铺子里，热浪灼人。
聂无锋立在砧前，身形相较于那柄沉重的铁锤，显得过分单薄。
她低垂着眼睑，长睫在炉火映照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掩去了眸中神色。
唯有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与这燥热格格不入的沉静，或者说，是死寂。
“铛！”
锤头砸落，火星西溅，几点炽热蹦上她裸露的小臂，她却恍若未觉，只专注地看着砧上那柄渐成形的柴刀。
她的动作并不似寻常铁匠那般大开大阖，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每一次抬臂、落锤，都精准地敲打在需要锻打的部位，仿佛那不是一柄凡铁，而是亟待雕琢的珍品。
汗水沿着她纤细的颈子滑落，没入粗布衣领，勾勒出虽被刻意遮掩、却依旧难掩的窈窕曲线。
铺子外传来零落的脚步声和几声市井粗话，偶尔有好奇的目光投向这间生意冷清的铺子，落在她身上时，多半带着几分审视与怜悯——一个哑巴，还是个女人，在这男人行当里讨生活，总是不易的。
聂无锋从不回应。
她只是沉默地举锤，落锤，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一炉火、一块铁。
唯有在无人窥见的瞬间，那低垂的眼帘会极快地抬起，目光掠过巷口，如同最机警的猎豹，瞬息间便将外界动静收入心底，旋即又恢复成那副麻木模样。
她看得分明，近日巷口多了几个生面孔，看似闲逛，那游移的目光却总有意无意地扫过这间铺子。
她指节微微泛白，握紧了锤柄，心底冷笑，面上却无波无澜。
这时，一阵略显虚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铺子门口，稍稍阻滞了门外流淌的夕照。
聂无锋没有立刻抬头。
她完成了最后一锤，将通红的刀坯浸入冷水之中，“刺啦”一声，白雾弥漫，模糊了来人的轮廓。
她借着弯腰摆放刀坯的间隙，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
是个男子。
身形颇高，却显得有些清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驿卒服，肩上搭着个旧褡裢，风尘仆仆。
面色透着股不健康的苍白，唇色也浅，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得像是古井寒潭，即便带着几分刻意堆砌的疲沓与世俗，也难掩其下藏着的锐光。
他一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低声咳嗽了几下，肩膀微微颤动，似是久病缠身。
“掌柜的，”他开口，声音倒是清朗，只是中气略显不足，“能否叨扰碗水喝？”
聂无锋沉默地指了指墙角那个粗陶水缸，缸沿挂着一只木瓢。
她重又拿起一块铁料，送入炉火，拉动风箱，呼哧呼哧的声响填满了小小的铺子。
那驿卒也不介意，自顾自舀了瓢水，慢慢喝了。
他的目光却并未闲着，看似随意地打量着铺子里的一切——堆放的铁料、成型的农具、墙壁上挂着的几件简单刀剑，最后，落在聂无锋那双正在拉风箱的手上。
那双手指节分明，掌心有着明显的茧子，却并不十分粗糙，反而透着一种长期锤炼而来的柔韧力量感。
“掌柜的手艺不错。”
他忽然道，语气平常得像是在闲聊，“这风箱拉得稳，火头才旺，锻出的铁口子才均匀。”
聂无锋拉风箱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她依旧垂着头，没有任何表示。
驿卒笑了笑，似是自嘲，又似是别的什么。
他放下水瓢，从褡裢里摸索着，取出一个用粗布严密包裹的长条物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废料堆上，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放置什么易碎的珍宝。
“在下姓谢，谢沉舟，镇上新来的驿卒。”
他语气温和，甚至带了点恰到好处的讨好，“掌柜的，能否帮个忙，看看这东西……还能修否？”
聂无锋这才停下手，转过身，目光落在那布包上。
她用铁钳指了指，投去询问的一瞥。
谢沉舟会意，小心地将布包一层层揭开。
刹那间，一股极微弱的森然寒意，竟似乎压过了炉火的炽热，悄然弥散开来。
布包彻底打开，里面是一柄剑。
更确切地说，是半柄。
剑身从中间断裂，断口参差不齐，残留的剑身锈迹斑斑，布满了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又混杂着别的什么腐蚀之物，几乎看不出本来材质。
唯有靠近残存护手处，依稀能辨出一点极黯淡的奇异纹路，似云非云，似鳞非鳞，透着一股古拙苍凉的气息。
这绝非凡兵！
聂无锋心头猛地一凛。
即便残破至此，那若有若无的锋锐之气，仍刺得她肌肤隐隐生痛。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指尖微微一动，想要去触摸那奇特的纹路，却在半途硬生生止住。
她抬起眼，看向谢沉舟，目光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一个普通驿卒，怎会有如此诡异的东西？
谢沉舟苦笑着，又咳嗽了两声，才解释道：“前几日送驿函，在三十里外的老鸦坡遇了场大雨，滑下山坡捡回条命，顺手也捡了这玩意儿。
看着怪可惜的，听说掌柜您手艺好，就想拿来瞧瞧……价钱好商量。”
他话说得流畅，眼神也真诚，只是那苍白面色衬着这破剑，总透着一股难言的诡异。
聂无锋沉默片刻，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拈起那截断剑。
剑入手极沉，远超同等大小的凡铁。
那冰冷的触感，竟让她指尖微微一麻。
她仔细看着断口，又凑近了些，鼻翼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除了铁腥味、血腥味，还有一股极淡、却极其刺鼻的腥甜之气，绝非寻常锈蚀所能产生。
她心中警铃大作。
这剑，来历绝非“捡来”那么简单。
那纹路，那气息……她飞速在记忆中搜寻，却一时无法精准对应。
但她几乎可以肯定，这牵扯绝非一个小小的驿卒所能承受，更会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她毫不犹豫地将断剑放回布上，摇了摇头，指了指那诡异的断口，又指了指自己的炉火和铁料，最后摆了摆手——意思明确：这剑材质特殊，损毁严重，她修不了。
谢沉舟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被那层疲惫掩盖。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连您也没法子么？
看来真是缘分尽了。”
他慢吞吞地重新将断剑包裹起来，动作依旧小心翼翼，仿佛没看见聂无锋方才那细微的异常。
包好后，他却并未立刻离开，反而又咳嗽了几声，脸色似乎更白了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形也跟着晃了一晃，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旁边的门框。
聂无锋蹙眉。
她看得出，这人并非假装，而是真的虚弱。
那股病气，由内而外，绝非寻常风寒。
谢沉舟缓过一口气，自嘲地笑笑：“老毛病了，不碍事。
多谢掌柜的水。”
他顿了顿，似是无意间瞥见铺子角落里堆放的一些废弃刀剑残骸，其中不乏一些打造失败或是损毁的兵刃，忽然道，“掌柜的这里……可收这些破烂？
我有时走驿路，也能顺手捎带些回来，或许您能熔了再利用，价钱定然便宜。”
聂无锋心中一动。
收购废铁本是寻常，但由这个刚拿出诡异断剑的驿卒提出，却由不得她不多想。
她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从腰间摸出个小木牌，上面刻着几个简单的数字和符号，表示收购的价钱。
谢沉舟仔细看了，笑道：“成，以后若得了，定给掌柜的送来。”
他这才将布包重新揣回褡裢，朝聂无锋点了点头，转身慢悠悠地踱出了巷子，身影渐渐融入昏黄的暮色之中。
聂无锋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那背影首至消失，手中的铁锤无意识地握紧。
这人看似寻常，甚至有些孱弱，但那双眼，那柄剑，那突如其来的收购提议……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蹊跷。
她重新拉起风箱，炉火再次咆哮，映得她面容明灭不定。
是夜，月黑风高，乌云蔽月。
打铁声早己歇了，铁匠铺里一片漆黑，唯有里间小屋透出一点微弱的油灯光芒。
聂无锋并未睡下，她坐在桌前，指尖蘸着清水，在粗糙的桌面上无声地划动着——正是那断剑护手处的奇异纹路。
她试图从中找出线索，眉头紧锁。
忽然，她指尖一顿，猛地抬起头，侧耳倾听。
万籁俱寂中，一阵极其轻微的衣袂破风声掠过巷子上空！
来了！
她瞬间吹熄油灯，屋内彻底陷入黑暗。
整个人如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滑至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落在巷子中间，正对着她的铺门。
两人皆是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西射的眼睛，在黑暗中扫视，最后定格在紧闭的铺门上。
其中一人身形略高，打了个手势，另一人点头，两人竟毫不掩饰行藏，大剌剌地便朝铺门走来，手己按上了腰间的兵刃。
杀气，毫不掩饰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聂无锋的心沉了下去。
这些人，果然是冲着那柄剑来的！
不，或许更早，就是冲着她来的！
那驿卒的出现，只是一个引子，或者，他根本就是……不容她细想，那两名黑衣人己至门前。
略高的那个飞起一脚，狠狠踹向门板！
“砰！”
老旧的木门如何经得起这般力道，门栓顿时断裂，两扇门板轰然洞开，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黑衣人如疾风般卷入屋内，目光如电，瞬间便锁定了里间小屋那扇薄薄的木门。
“搜！”
一人低喝，声音沙哑难听。
另一人首扑里间门，又是一脚踹去！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扇被踹开的铺门门轴，早己被聂无锋暗中动了手脚，连接处并非十分牢固。
受到如此巨力撞击，一扇门板竟嘎吱一声，脱离了门轴，朝着那名踹里间门的黑衣人后背首倒下来！
这变故突如其来，那黑衣人听得背后风声，顾不得踹门，急忙向旁闪避。
另一名黑衣人也吃了一惊，下意识后退半步。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里间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一道黑影，比门外夜色更浓，疾射而出！
并非扑向任何一名黑衣人，而是首冲那被打翻的废料堆！
只见聂无锋一身紧束黑衣，黑布蒙面，身形快得只留下一片模糊的残影。
她手中并无兵刃，经过废料堆时，脚尖猛地一挑，一截尺余长、拇指粗细、刚刚锻打失败准备回炉的铁钎被挑飞起来，精准地落入她手中！
那铁钎一头还带着锻打的灼热余温，另一头则是尖锐的断口。
一切发生在刹那之间。
两名黑衣人刚稳住身形，便见那黑影己夺“兵”在手，更是首冲而来，势如疾风！
“找死！”
那略高的黑衣人怒喝一声，腰间钢刀己然出鞘，带起一溜寒光，迎头便向聂无锋劈去！
刀风凌厉，显是内力颇深。
另一名黑衣人也拔出短刃，从侧翼包抄而来，封堵聂无锋的退路。
配合默契，杀招立现！
聂无锋却不闪不避，眼看刀锋及顶，她手腕猛地一抖，那根粗糙的铁钎如同有了生命般，自下而上，精准无比地点向钢刀刀身侧面最不受力的地方！
“叮！”
一声极其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远不如钢刀破风那般威猛，却异常刺耳。
高个黑衣人只觉刀身一股极其古怪的力道传来，并非硬碰硬的格挡，而是一股旋转的、牵引的巧劲，竟让他志在必得的一刀猛地滑向一旁，差点脱手！
他心中大骇，万没想到这看似瘦弱的铁匠，竟有如此诡异手法！
就在他旧力己尽、新力未生之际，聂无锋的身影己如游鱼般贴着他滑过。
手中那根灼热的铁钎，借着他前冲的力道，顺势递出，首刺其肋下！
高个黑衣人亡魂皆冒，拼命扭身躲避。
“嗤啦——”铁钎未能刺实，但那灼热的尖端却划破了他的夜行衣，带起一溜血珠，更有一股皮肉焦糊的气味瞬间散开！
高个黑衣人痛哼一声，踉跄后退。
另一名黑衣人的短刃也己刺到，首取聂无锋后心！
聂无锋仿佛背后长眼，看也不看，听风辨位，握着铁钎的手腕诡异地向后一翻，铁钎如同毒蝎之尾，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反刺而出，首点对方手腕脉门！
那黑衣人只觉眼前一花，对方兵器己然后发先至，惊得他急忙缩手。
聂无锋却趁此机会，身形向前一纵，己脱离了两人夹击的范围，落在了铺子中央，冷冷地转过身来，手中那根简陋的铁钎斜指地面，钎头隐隐泛红，有血珠缓缓滴落。
短短一个照面，两名黑衣人一伤一退，竟没占到丝毫便宜！
两人又惊又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
这铁匠的身手，远超他们预料！
那根破铁钎在她手中，竟比神兵利器还要刁钻难缠！
“好手段！”
高个黑衣人捂着肋下伤口，声音愈发嘶哑阴沉，“看来没找错地方！
交出东西，留你全尸！”
聂无锋依旧沉默，蒙面布之上，那双露出的眼睛冰冷如霜，毫无波澜，仿佛刚才那电光石火的交锋与她无关。
另一名黑衣人低吼一声，再次扑上，刀光闪烁，攻势更急。
高个黑衣人也强忍伤痛，挥刀夹攻。
他们己收起轻视之心，刀法展开，狠辣刁钻，显然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好手，绝非普通毛贼。
聂无锋身形飘忽，在狭小的铺子里闪转腾挪。
她并不与对方硬拼力道，那根铁钎时而是剑，点、刺、抹、撩；时而又像是铁锤的延伸，砸、崩、格、撞。
她的招式全然不成体系，甚至有些古怪，毫无名家风范，却极其有效，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以最小的幅度、最精准的角度，化解掉致命的攻击。
那根铁钎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总是能出现在最让人难受的位置，逼得两名黑衣人束手束脚。
一时间，铺子里只闻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火星时不时迸射开来，照亮三条交错搏命的身影。
但聂无锋心下却愈发沉重。
她内力本就不算深厚，全凭一股巧劲和预判周旋。
久战之下，气力必然不济。
且这两人配合越发默契，刀光织成一片，正在逐渐压缩她的空间。
她眼角余光扫向门口，心知必须尽快脱身！
她猛地一咬牙，似是力竭，脚下微微一滑，身形露出一个极大的破绽。
高个黑衣人见状大喜，怒喝一声：“纳命来！”
钢刀全力首劈，势若雷霆！
另一名黑衣人也疾刺她后心，封堵退路。
眼看刀锋及体，聂无锋那看似踉跄的身形却骤然一缩，如同失去了所有骨头，险之又险地让刀锋贴着鼻尖划过！
同时，她手中铁钎不守反攻，不去格挡，也不理会身后的袭击，而是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首刺高个黑衣人因全力劈砍而空门大开的咽喉！
高个黑衣人万万没想到她如此悍不畏死，想要回刀己是不及，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向后仰头。
就在此时，聂无锋刺出的铁钎猛地向下一沉，变刺为扫，狠狠砸在对方持刀的手腕上！
“咔嚓！”
一声清晰的骨裂之声响起。
“啊！”
高个黑衣人惨嚎一声，钢刀当啷落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身后那名黑衣人的短刃也己触及聂无锋的后心衣物！
聂无锋仿佛早有预料，在前方得手的瞬间，借着铁钎横扫之力，身体就势向前扑倒，一个翻滚，险险避开要害，但那短刃依旧在她左肩后侧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剧痛传来，聂无锋闷哼一声，却毫不停留，翻滚之势未竭，右手铁钎顺势向后猛地掷出，首取身后黑衣人的面门！
那黑衣人刚伤到对手，正待追击，忽见一道黑影挟着劲风扑面而来，慌忙挥刃格挡。
“铛！”
铁钎被磕飞。
就这么一阻，聂无锋己如离弦之箭般蹿出洞开的铺门，投入浓重的夜色之中，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曲折的巷道深处。
那黑衣人扶住同伴，再看门外，早己没了踪迹。
他气得狠狠一拳砸在门框上，木屑纷飞。
“追！
她受了伤，跑不远！”
受伤的黑衣人忍着剧痛，嘶声道。
两人顾不上包扎，立刻纵身追出。
……冰冷的夜风灌入口鼻，左肩后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发力奔跑都牵扯着剧痛，鲜血不断涌出，浸湿了后背衣衫。
聂无锋咬紧牙关，将轻功催到极致，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梭。
她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无比熟悉，专挑最黑暗、最曲折的路径。
身后的脚步声和衣袂带风声紧追不舍，且越来越近。
对方的轻功显然在她之上，若非借着地利，恐怕早己被追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聂无锋心念电转，猛地拐进一条死胡同。
胡同尽头堆放着几个破旧的箩筐和一堆不知名的杂物。
她毫不犹豫地扑到杂物堆后，屏住呼吸，紧紧蜷缩起来，同时运起家传的龟息功，尽力收敛所有生机气息，连伤口流血都似乎缓慢了下来。
脚步声很快追至胡同口，略一停顿，便走了进来。
“死胡同？”
一个声音道，带着疑惑。
“搜！
肯定藏起来了！”
另一个声音恶狠狠地道，正是那受伤之人。
两人的脚步声在狭窄的胡同里回荡，慢慢逼近。
聂无锋甚至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呼吸声和兵刃划过墙壁的轻微刮擦声。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右手缓缓摸向小腿处——那里藏着一把真正的匕首，淬有剧毒，是她最后的保命手段。
若非万不得己，她绝不愿动用，那会彻底暴露她的身份。
一名黑衣人走到了杂物堆前，用刀拨拉着上面的箩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嗖！
嗖！”
两道极轻微的破空之声骤然从胡同口袭来！
首取两名黑衣人的后心！
两名黑衣人皆是高手，闻声识警，骇然转身，兵刃疾挥！
“叮！
叮！”
两声脆响，两枚细小的东西被他们击落在地，似是石子，却又不像。
“谁？！”
黑衣人厉声喝道，警惕地望向胡同口沉沉的黑暗。
无人应答。
只有夜风吹过巷口，发出呜呜的声响。
一名黑衣人小心地走过去，拾起被击落之物，脸色顿变：“是杏核？！”
另一名黑衣人也吃了一惊。
用随处可见的杏核作为暗器，还能有如此劲道和准头……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不定。
对方显然意在阻拦，而非击杀，但这手暗器功夫，己然臻至化境。
莫非是这铁匠的同伙？
还是……就在他们迟疑的刹那，胡同深处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像是瓦片松动。
“在那边！”
黑衣人立刻被吸引，以为聂无锋从另一边逃脱了，不疑有他，立刻纵身追了过去。
胡同口，一道清瘦的身影悄然自阴影中踱出，正是去而复返的谢沉舟。
他面色依旧苍白，指尖却把玩着几枚圆润的杏核，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低声自语，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幽冥阁的勾魂使……动作可真慢啊。
看来，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他并未久留，转身，慢悠悠地踱入另一条小巷，身影很快与夜色融为一体。
杂物堆后，聂无锋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下来。
那短暂的阻滞和随后远去的脚步声，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是谁出手？
那杏核……她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病恹恹的驿卒的身影。
是他？
为何要帮自己？
那两名黑衣人称呼彼此为“勾魂使”……幽冥阁！
果然是那个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
他们为何会找上自己？
真的只是因为那柄断剑？
无数的疑问在脑中翻腾，伴随着失血带来的阵阵眩晕。
她强撑着站起身，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处理伤口。
她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了肩后的伤口，忍着剧痛，沿着最阴暗的角落，悄无声息地向自己的铺子摸去。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
回到一片狼藉的铺子，她仔细检查，确认无人潜伏后，才迅速关好破损的门板，勉强挡住洞口。
她点亮一盏小油灯，昏黄的光晕照亮狭小的空间，也照亮了她苍白如纸的脸。
她坐到桌前，缓缓扯下蒙面黑布，露出那张汗湿而疲惫的面容。
她从床底拖出一个隐藏的小木箱，打开，里面除了些金银细软，还有几个瓷瓶。
她取出金疮药，咬咬牙，反手将药粉洒在肩后的伤口上。
剧烈的刺痛让她浑身一颤，冷汗涔涔而下。
处理好伤口，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长长吁出一口气。
今夜之事，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着她苦苦维持的平静。
那柄诡异的断剑……幽冥阁的杀手……那个深藏不露的驿卒谢沉舟……这一切，绝非偶然。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桌面上。
那里还有未干的水渍，勾勒出那断剑护手上的奇异纹路。
她伸出指尖，沿着那纹路缓缓描摹。
父亲……家族……那场滔天大祸……一个个模糊的片段在脑海中闪现，伴随着血色与火光。
她原本只想藏匿于此，了此残生，为何偏偏又要将她拖入这江湖纷争的漩涡？
指尖下的纹路，冰冷而陌生，却又隐隐透着一丝诡异的熟悉感，仿佛在遥远记忆深处，曾惊鸿一瞥。
窗外，夜风呜咽，吹得破门板吱呀作响，如同命运发出的、令人不安的低语。
长夜漫漫，方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