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北市，天空是一种灰蒙蒙的调子，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冰冷地反射着天光，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种高效而疏离的氛围里。

一辆线条流畅、价格不菲的黑色迈巴赫静静停在拥堵的车流中，像一头蛰伏的猛兽，与周遭的焦躁鸣笛格格不入。

后座的男人，顾夜宸，正闭目养神。

他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高级西装，每一根线条都熨帖得一丝不苟，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凌厉轮廓。

俊美无俦的脸上，眉峰微蹙，似乎连休息时都在思考着数十亿的并购案或是如何让对手彻底消失。

他是顾氏集团的掌舵人，一个在商界和暗处都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性格孤僻，手段雷厉风行，是座名副其实、无人能融化的冰山。

感情经历一片空白，并非没有投怀送抱者，只是他从未觉得谁值得浪费时间，爱？

他不懂，也不需要。

“顾总，前面好像出了个小事故，需要一会儿。”

前排的助理李子炎低声汇报，语气恭敬而谨慎。

“嗯。”

顾夜宸并未睁眼，只从喉间溢出一个冰冷的单音。

漫长的红灯读秒。

时间对于他而言，是必须精准计算的资源。

他有些不耐地睁开眼，目光习惯性地扫向车窗外，带着审视与漠然。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定格了。

街角的公园边缘，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支着一个简单的画板。

那是一个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低着头，浓密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充耳不闻，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她与这个世界温柔地隔开。

她的手上沾着彩色的颜料，正专注地在一张纸上涂抹。

那不是敷衍了事的街头速写，笔下流淌出的色彩竟有一种惊人的生命力与灵气，与她周遭的灰暗形成鲜明对比。

顾夜宸的心头莫名地动了一下。

他见过太多艺术品，价值连城，却从未有一幅“画”能这样毫无征兆地撞入他的视线。

鬼使神差地，他降下了隔音极好的车窗。

世界的喧嚣瞬间涌入，但他却奇异地只聚焦于那一处安静。

女孩似乎画完了一个段落，她停下笔，微微抬起头，像是在端详自己的作品，也像是在短暂地休息。

就在那一刹那，仿佛某种命中注定的引力，她的目光毫无预兆地、首首地看向了这辆黑色的豪车，穿透了深色的车窗玻璃，落在了顾夜宸的脸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极其清澈，像山涧最纯净的溪流，却又极其空洞，像蒙着一层薄雾的星空。

没有好奇，没有探究，没有世俗意义上的任何情绪，只是纯粹的“看见”，像扫描仪一样记录下他这个物体的存在。

西目相对。

顾夜宸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猝不及防地一窒。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杂质，没有对他身份的敬畏，没有对他外形的惊艳，甚至没有普通人之间的社交信号。

就那么干干净净，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仿佛看到了最浩瀚的星辰，也看到了最寂寥的深海。

绿灯亮了。

车流开始缓缓移动。

李子炎熟练地启动车子。

车窗缓缓上升，即将隔绝那个画面。

“停车。”

顾夜宸的声音低沉而突兀地响起，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李子炎一惊，立刻稳稳将车停靠在路边临时车位：“顾总，有什么吩咐？”

顾夜宸的目光依旧锁定着后视镜里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首到她再次低下头，变回那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里的静止画面。

他沉默了几秒，车内气压低得可怕。

他试图分析自己刚才那瞬间反常的情绪波动，却找不到任何合理的商业或逻辑解释。

最终，他恢复了一贯的冰冷语调，下达了命令，不容置疑：“子炎，去查一下那个女孩。

所有信息，越快越好。”

李子炎顺着老板刚才的视线方向望去，只看到一个模糊的画画女孩的身影。

他心中巨震，跟了顾总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对任何人、尤其是女人，产生过哪怕一丝兴趣。

“是，顾总。”

他压下所有疑问，专业地应下。

黑色迈巴赫重新汇入车流，向着冰冷的商业帝国驶去。

顾夜宸重新闭上眼，但那双清澈又空洞的眼睛，却仿佛烙印一般，刻在了他惯于计算和谋划的脑海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