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红色的请柬就躺在我的出租屋桌上。

硬壳，烫金，俗气得要命。

可笑吗。我被开除的第三个月，住着全楼最烂的单间，每天靠泡面活着。而送来这东西的人，是我最好的兄弟，马超。

他要结婚了。

新娘的名字，白雪。

哦，董事长的女儿嘛。

我盯着那张请柬，上面新郎的名字“马超”两个字，像两个烧红的烙铁，一下就烫进了我的眼珠子。

疼。

真他妈的疼。

三个月前，公司那个千万级的“天穹”项目出了纰漏，数据后台被人黑了，客户的保密协议成了废纸。

事情不大不小。但董事长震怒，说必须有人滚蛋。

当时项目组所有人都吓傻了。

只有我知道，那个致命的后门程序，是马超一次酒后手贱，为了炫耀技术，留下的。

那天晚上，他跑到我这间破出租屋，一个一米八的男人，哭得像条狗。

“阿风，救救我。”

他抓着我的手，鼻涕眼泪抹了我一身。

“我爸等着钱做手术，我不能被开除。我没了这份工作，他就没命了啊。”

“我们是兄弟，对吧？你技术最好，你说是你不小心写的bug，他们肯定信。”

“你放心，你先顶一下。等风头过去，我一定跟王总监求情，让你回来。最多三个月，不，一个月！”

我看着他。

我们从大学就是上下铺，一起逃课，一起打游戏，毕业了又进了同一家公司。他说我们是过命的交情。

我信了。

第二天，我在全体会议上，承认了那个“致命bug”是我写的。

我说是为了测试方便，忘了删。

我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人事主管当场宣布了开除决定，让我立刻滚蛋，连交接都不用。

我走的时候，马超站在人群后面，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以为他是愧疚。

现在想想，他妈的，他就是在演戏。

我拿起那张请柬，纸张的边缘割得我手疼。

我以为他会感激我，会像他说的那样，一个月后让我风风光光地回去。

结果呢？

他转头就追上了董事长的女儿。

他爸的病呢？手术呢？

全是假的。

他踩着我的尸体，爬上了枝头，要去当凤凰了。

下个月十六号，世纪酒店。

呵呵。

我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我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箱子，翻出了一支录音笔。

按下播放键。

马超那晚哭天抢地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阿风，救救我…”

“我爸等着钱做手术…”

“一个月，我一定让你回来…”

这是我的“贺礼”。

但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我关掉录音，脑子里浮现出“天穹”项目真正的代码结构。

马超留的那个后门，只是个小问题，一个可以被修复的小疮疤。

但为了掩盖那个后门，他在项目的底层架构里，埋下了一个更大，更恐怖的漏洞。

那个漏洞，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他以为我也不知道。

但他忘了，整个“天穹”项目的底层框架，是我熬了三个月通宵，一行一行敲出来的。

那里面，有我亲手留下的“记号”。

马超，我的好兄弟。

你以为你的婚礼，是天堂的开始吗？

不。

那是我为你准备的，地狱的入口。

你结婚，我送礼。

这份礼，会让你，还有你们全家，永生难忘。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像个幽灵。

白天拉上窗帘睡觉，晚上才像老鼠一样活过来。

我需要钱。

复仇也得有本钱不是吗。

我把我那台宝贝得不行的游戏电脑卖了，换了五千块钱。

然后去二手市场淘了一台破得快散架的笔记本。

够用就行。

剩下的钱，我买了最便宜的泡面和矿泉水，堆在墙角。

子弹，得省着用。

我把那支录音笔里的音频导了出来，存了好几个备份。

听着马超在里面声泪俱下地表演，我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麻木了。

或者说，是恨意把所有其他情绪都烧光了。

光有这个录音还不够。

这只能证明马超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顶多让他在婚礼上丢尽脸面。

我要的不是这个。

我要他从云端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我得拿到更有力的证据。

那个隐藏在“天穹”项目底层的巨大漏洞。

我被开除得太仓促，公司的电脑和资料全都没带出来。

现在想进公司内网，比登天还难。

我试着远程攻击了几次，发现公司的防火墙全换了，比以前强了好几个等级。

看来我被开除后，他们也怕了。

这事儿，得找个帮手。

我脑子里冒出一个人名。

苏晴。

她是公司的测试组组长，一个技术很强的女人。

话不多，但眼睛很毒，看人看事都一针见血。

当初项目出事，所有人都在指责我的时候，只有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是怀疑。

她不信。

她不信以我的水平，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我找到她的联系方式，犹豫了很久。

现在去找她，会不会把她也拖下水？

可我没别的办法了。

我发了条短信给她。

“是我，林风。想请你喝杯咖啡，聊聊‘天穹’项目的事。”

短信发出去，石沉大海。

一整天，没回。

我心里有点凉。

也是，谁愿意跟一个被开除的废物扯上关系呢？

更何况，马超现在是准驸马爷，谁敢得罪他。

我自嘲地笑了笑，准备放弃。

也许我该换个思路，比如把录音匿名寄给白雪？

不行。

太便宜他了。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一条短信，来自苏晴。

“明天下午三点，街角咖啡馆。”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有戏。

第二天，我提前半小时到了咖啡馆。

苏晴准时出现。

她还是老样子，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头发盘在脑后，一丝不苟。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

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么憔悴。

“你……”她欲言又止。

“没事，死不了。”我笑了笑，给她点了杯拿铁。

我们俩沉默了一会儿。

还是她先开的口。

“你找我，是为了项目的事？”

“对。”我点头。

“事情不是你做的，对吧？”她看着我的眼睛。

我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

我没说话，拿出录音笔，按了播放。

马超的声音在安静的咖啡馆里响起。

苏晴的脸色，一点一点地变了。

从惊讶，到愤怒，最后变成了一种冰冷的平静。

录音放完，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人渣。”她吐出两个字。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看着她，“我想拿到‘天穹’项目的完整后台代码。特别是关于底层数据加密和调用的那部分。”

苏晴皱起了眉。

“这很难。你走之后，王总监下令，所有核心代码都做了物理隔离。只有项目最高权限的几个人才能接触到。”

“马超有权限，对吗？”

“有。他现在是项目的新负责人。”苏晴说，“顶了你的位置。”

我的心，又被扎了一下。

“不过……”苏晴话锋一转，“我知道有台服务器，是以前做内部测试用的，上面应该有项目的早期版本备份。那台服务器管理很松懈，因为大家都觉得里面的东西没用了。”

“在哪里？”我眼睛一亮。

“在公司的旧仓库里。”苏晴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林风，你想做什么？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我摇了摇头。

“不。”

我看着窗外，一字一句地说。

“我要他，身败名裂。”

苏晴沉默了很久。

最后，她点了点头。

“好。”

“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