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十六岁，白绫未冷，魂已归来》第一章我死在十六岁那年的冬夜。白绫勒进脖子时，父亲站在屏风后，没看我一眼。圣旨宣毕，内监收走遗物。我咽气前，听见他说：“结案，勿传。”血从耳后滴到地砖上，像一朵梅花。再睁眼，我在轿子里。帘外小厮喊：“到了，姜府。”我抬手摸颈，皮肤完好。

袖中纸角硌着掌心——我竟带着前世那道赐死令的抄件回来了。轿帘掀开，寒风灌进来。

门匾上“姜府”二字漆黑发亮。我踩着红毯进门，柳氏迎上来，眼眶泛红：“梨儿，可算回来了。”她伸手扶我，指甲掐进我手腕。我低头看她裙角。那里沾着一点泥。

和前世她派人杀我后，回来换鞋时蹭上的，一模一样。我笑了。我说：“母亲，我好想你们。

”她搂紧我，声音发颤：“乖孩子。”我任她抱着。心里数着。还有七十三天。兄长会死。

然后是我。这一回。该死的，换人了。第二章我住进西厢院。

柳氏说：“这是你小时候的屋子，我让人日日熏香，没动过。”床帐是旧的，藕荷色，边角磨得发白。我伸手摸褥子，底下硬。不动声色，夜里熄灯后，我撕开缝线。

半张账本残页露出来。墨迹模糊，但“北境”“三月十七”“银八千”还能辨认。

我烧了前半页。留后半页在枕下。第二天，柳氏带姜婉来看我。姜婉穿粉裙，扑过来抱我：“姐姐瘦了！”她手滑进我袖子，摸我手腕内侧。那里有块胎记，形如柳叶。

前世，就是这胎记，成了“通奸信物”的证据。我说：“别闹。”抽出手。

柳氏端来药碗：“补气血的，你体弱，得调养。”我接过，闻到一丝苦杏仁味。

和前世毒杀兄长的是同一种。我低头喝完。当夜，我吐在铜盆里。婢女阿青慌了：“小姐！

我去叫大夫！”我按住她手：“别说出去。”她哽咽：“为什么？是她们下的药啊！

”我擦嘴，声音很轻：“不急。”“戏才开场，谁先喊疼，谁就输了。

”第三章兄长死在第五天清晨。门房撞开房门时，他趴在书案上，嘴角发黑。全府乱成一团。

柳氏披头奔来，扑通跪在父亲面前：“老爷！必是梨儿！她自小妒忌兄长承爵，定是下毒报仇！”父亲站在灵前，手抖。我没动。我说：“验过胃中物吗？”满屋人看我。

像看个怪物。父亲终于开口：“你闭嘴。”我被关进偏院。门锁落栓的声音很重。

阿青塞进来一壶水、半块饼。她说：“小姐，姜婉说你疯了，才敢质疑兄长死因。”我啃饼，指节敲桌面。七天。前世，兄长死后第七天，御医才来验尸。第八天，我在牢里喝下毒酒，认罪画押。这一回。我撕开床褥最深处，取出剩下半页账本。上面写着：“三月廿二，北境使至，姜承安私会于城外别院。”那天夜里，兄长曾想告诉我什么。他塞给我这页纸，说：“烧了它。”我没烧。所以我死了。现在，我把它折好，塞进鞋底。然后，我开始咳。

一声，两声。越来越急。阿青慌了：“小姐！你是不是中毒了？”我喘着气，从袖里滑出一小包药粉。是昨夜吐出来后，我悄悄收的。

我说：“拿去……交给守城门的老赵……就说……是我娘临终托付。”她哭着跑了。我知道。

老赵的儿子，在刑部当差。第四章父亲来审我时，天快黑了。他穿官服，不坐，站在门口。

我说：“您连凳子都不肯搬进来，是怕沾上我的罪气？”他眼神闪了一下。

我说：“兄长死前，曾找过您。您让他闭嘴，说‘体面要紧’。”他猛地抬头。

我笑了：“您记得那天吧？三月廿二，您没去衙门点卯。”他后退半步：“你胡说什么！

”“北境使节那晚入城，您在城外别院见了他一个时辰。”“兄长想揭发您，您给了他一杯茶。”他声音压得极低：“谁告诉你的？”“兄长临死前，吐了三个字。

”“我没听清。”“但您知道是什么。”他甩袖要走。我说：“您签的赐死令，我现在还留着。”他脚步顿住。“您要不要看看，上面写的罪名——‘通奸弑兄，毒杀亲伦’。”“可笑吗？”“为了遮您的丑，让我背这种罪。”他没回头。走了。当夜，我听见书房方向有砸东西的声音。我知道。他开始怕了。第五章姜婉来偏院看我，提着食盒。

她说：“姐姐，父亲心乱了，他昨夜烧了三本账册。”我剥着她带来的核桃，慢条斯理。

她说：“你何必撑着？认了罪，还能留个体面。”我抬头看她：“你娘教你说的？

”她笑：“我说什么，不都是为你好？”我忽然抓住她手腕，把她拉近。她吓一跳。

我说：“你知道兄长死前最后见的人是谁吗？”她摇头。“是你。”她脸色变了。

“他给你一张纸，让你交给我。你没交。”“你把它，给了你娘。”她抽手要走。我没拦。

当晚，阿青带回消息：姜婉回房后砸了镜子。第二天，父亲书房又烧了一堆文书。我知道，她们慌了。我脱下鞋，取出账本最后一页。上面是兄长的笔迹：“父通敌，银换军图，我欲告发，恐难活。”我吹灭灯。在黑暗里，把这页纸折成一只小船。明天。

老赵会去城南收旧书。他会把这只“船”，送到刑部郎中手里。第六章选秀名单贴出来那天，姜婉的名字在第一位。官媒说她“温良恭俭，堪为国媛”。柳氏在祠堂烧香，声音传到外院：“老天开眼，总算有人替我们姜家争光了。”我站在廊下，听见了。三天后，宫中传来消息：新帝重查旧案，凡涉命案未明者，皆可递状。我写了诉状。

只有三行字：“臣女姜梨，状告兄长姜昭非病亡。胃中有毒，验尸未行。请复验。

”我托老赵亲手递进宫。当夜，父亲书房灯火通明。我站在院墙外，听见他摔了茶盏。

“谁走漏的消息？！”柳氏哭：“定是梨儿！她被关着，还能通外？”父亲沉默很久。

说：“……她知道的太多了。”我没走。我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果然，第五天清晨，刑部来人开棺。御医当众剖尸，从胃囊取出残留粉末。“慢性鹤顶红，服逾七日。

”全府跪地。父亲脸色灰白。我在人群中抬头。我说：“我要见陛下。

”第七章刑部提审那夜，父亲被叫去问话。回来时，他踉跄着爬上台阶，官帽歪了。

姜婉在门口迎他：“爹！”他推开她，撞进书房。我站在影壁后，看见他从暗格取出一只铁盒。里面是密信。北境将军的印，墨迹未褪。他抖着手烧。

火光照亮他脸上的汗。第二天，朝会召见。圣旨下来：礼部侍郎姜承安，涉嫌通敌，停职待查。全城哗然。柳氏冲到我房里，抓我衣领：“你哪来的胆子！那是你爹！

”我拨开她的手：“也是杀我兄长的人。”她尖叫：“你疯了！没有我们，你早饿死了！

”我说：“可你们给了我一口毒饭。”姜婉跪下来，哭着求我：“姐姐，撤诉吧！

我不想进宫了！我不选秀了！”我蹲下看她：“那你娘让你往我药里下毒时，你怎么不说不想？”她哑了。我站起来，拍了拍裙子。我说：“现在，轮到我上场了。

”第八章朝会那日，我穿素裙入殿。侍卫拦我：“女子不得上殿。”我说：“臣女姜梨，有国本之案禀报。”内监进去通传。片刻后，黄门唱名：“姜氏女，入殿陈情。

”我拾级而上。大殿寂静。父亲跪在阶下，官服已除。皇帝坐于高台，声音冷：“你状告亲父，可有实据？”我从袖中取出三物。第一，账本残页：“北境使至，银八千两入私库。”第二，密信抄录：“军图已换，姜某助我破关。”第三，兄长遗书：“父通敌，我欲告发，恐难活。”满殿哗然。御史出列：“此乃叛国重罪！

”父亲抬头，看我：“你……你怎会有这些？”我说：“兄长死前给我的。”“您烧了原件，可没烧我的记忆。”皇帝震怒，命刑部彻查。父亲被押回候审。临走时，他回头看我。

我说：“您还记得，我被赐死那天，您说了什么吗？”他嘴唇动了动。

我说：“您说——‘结案，勿传。’”“今天，我要让它传遍天下。”第九章朝审第七日，证据坐实。北境密使供认：姜承安收受八千两，献边关布防图。军中旧部指证：三月廿二，他曾私出城门。皇帝拍案：“此等卖国之徒，岂配为官！”判旨下达：姜承安革职，贬为庶人，流放岭南。柳氏闻讯，撞柱自尽，头破血流，未死。姜婉被捕，查出曾藏匿证据，囚于女监。行刑前夜，父亲来见我。他穿粗布衣，胡子拉碴，再不见往日威仪。

他说：“梨儿……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