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平，一个平平无奇的上班族。

我一直以为我妈方兰，就是那种退休后在家里养花种草、刷刷短视频的普通阿姨。

她说话温声细语，待人和和气气，好像连跟菜市场小贩吵架都不会。

直到我那个“凤凰男”姐夫，高升，想把我家的老房子拿去抵押给他那不着四六的创业项目。

再到我那帮“亲爱”的亲戚，像闻着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上来，试图瓜分我们家最后一点家底。

我才发现，我妈不是绵羊。

她是一头披着羊皮的霸王龙。

她不吵不闹，不出恶言。

她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诛心的话，做着最绝的事。

她用一份份合同、一串串录音、一个个电话，把我姐夫和那群亲戚的脸皮，一层一层地撕下来，扔在地上，再用鞋底碾了碾。

这个故事，没有重生，没有复仇。

只有一个清醒到可怕的女人，如何用智慧，上演了一场教科书级别的家庭问题处理指南。

而我，有幸作为第一排的观众，全程目睹了这场名为“家庭”的闹剧，如何被我妈一个人，清场。

我们家的饭桌，一向是社区里的和平典范。我爸走得早，我妈方兰一个人把我和我姐江月拉扯大，饭桌上的规矩就一条：天大的事，吃完饭再说。

今天这顿饭，气氛有点不对劲。

我姐夫高升，正襟危坐，筷子伸向那盘我妈刚炒好的回锅肉，夹了一片，又放下，再夹起来，又放下。来回三次，那片肉的肥油都快被他盘包浆了。

“妈，”高升终于开了口，声音里带着点刻意营造的亲切，“您这手艺，真是绝了。比外面馆子里的好吃一百倍。”

我妈眼皮都没抬，往我碗里夹了块排骨：“咸了就多喝汤。”

我姐江月在旁边用胳膊肘捅了捅高升，使了个眼色。

我心里门儿清。这对夫妻，今天是有备而来。高升这人，典型的“凤凰男”，从农村考出来，名牌大学毕业，人前人后都端着一股子精英范儿。娶了我姐之后，更是觉得我们家就是他的后花园，想摘什么果子就摘什么。

“妈，”高升又开口了，这次语气更诚恳，“我最近那个项目，您知道的，人工智能大数据，风口上的猪。现在就差最后一点启动资金了。我和小月商量了一下，想……”

他顿住了，看了我妈一眼。

我妈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说：“想什么，直说。菜都快凉了。”

高升清了清嗓子，图穷匕见了：“想把咱们家南边那个老房子，拿去银行做个抵押，贷一百万出来。妈您放心，就用半年，半年后项目一盈利，我连本带息马上还上，再给您包个二十万的大红包。”

空气瞬间凝固了。

那老房子，是我爸留下的，地段好，虽然旧了点，但也是我们家的根。高升这张嘴，跟租来的似的，张口就是一百万。

我姐赶紧打圆场：“妈，高升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小家好。他那个项目，我看过计划书了，前景特别好。好多投资人都抢着投呢。”

我心里冷笑，投资人抢着投，还用得着抵押丈母娘的房子？这话骗鬼呢。

我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我妈却先说话了。她放下汤碗，看着高升，脸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行啊。”

一个字，轻轻巧巧，砸得我、我姐、甚至高升自己都愣住了。

高升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狂喜，但很快被他掩饰下去：“妈，您……您同意了？我就知道您最通情达理了！”

我姐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妈，谢谢您。”

我急了：“妈！那房子不能动啊！那是爸留下的……”

我妈摆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她看着高升，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我同意，但有几个条件。”

“您说，您说！别说几个，几十个都行！”高升拍着胸脯，就差指天发誓了。

“第一，”我妈伸出一根手指，“房子是我的名字，抵押贷款，法人也必须是我。钱到账后，我转给你。这叫权责分明。”

高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还是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第二，”我妈伸出第二根手指，“你得给我写个借条。不是夫妻共同借贷，是你高升个人，向我方兰借款一百万。白纸黑字，亲笔签名，按上手印。”

高升的眉头皱了起来：“妈，这……都是一家人，还搞得这么生分？”

我姐也觉得有点过了：“妈，用不着这样吧？”

我妈没理他们，继续说：“第三，既然是借款，就得有抵押物。你现在住的婚房，房本上是你和小月的名字，算是你们的共同财产。你把你那一半，抵押给我。我们去公证处做个公证，如果半年后你还不上钱，你那一半产权，就归我。”

这话一出，高升的脸彻底绿了。

他那套婚房，首付是我们家出的，贷款是他还。他一直把这当成他个人奋斗的象征。让他把产权抵押出来，等于要了他的命根子。

“妈！您这是什么意思？”高升的声音陡然拔高，“您这是信不过我啊！我可是您女婿！”

“正因为你是我女婿，我才跟你走这个流程。”我妈的语气依旧平淡，“亲兄弟，明算账。生意场上的事，有赚就有赔。我不能因为支持你的事业，就把我们娘俩后半辈子的保障都搭进去。万一你赔了，银行收走老房子，我们住哪儿？喝西北风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高升和我姐的脸。

“这个流程，是保护你，也是保护我们。如果你对你的项目有信心，这几张纸不过是走个形式。如果你连这点信心都没有，那我更不敢把房子交给你了。”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把高升堵得哑口无言。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开了染坊。

我姐还想说什么，被我妈一个眼神制止了。

“就这三个条件。同意，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不同意，现在就当我没说过。”我妈说完，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细嚼慢咽，仿佛刚才那场交锋根本不存在。

饭桌上，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着我妈的侧脸，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我一直以为她是个温柔和善的普通母亲，但这一刻，我发现我错了。她不是温柔，她是冷静。她不是和善，她是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并且不容任何人触碰。

高升的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最终，他咬了咬牙，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好！妈，我同意！就按您说的办！”

我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狠厉。我知道，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而我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对我说：“小平，明天你请个假，陪我们去一趟。你学法律的，合同上的事，你帮我把把关。”

我点了点头，心里五味杂陈。

这顿饭，回锅肉的味道，我一点都没尝出来。我只闻到了一股火药味，浓得呛人。

我知道，我们家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