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的梅雨季比往年早了半月，傍晚六点零三分，CBD的玻璃幕墙早己成了水幕。

莫羽数着第23道蜿蜒的水痕爬过打卡机——那道水痕像条被困的蛇，尾尖正舔舐着她悬在"下班"键上的指尖。

整层办公区只剩她工位的台灯亮着，实习生群里"新人值班锁门"的消息还在闪，张总的己读回执像枚图钉，把她钉在空荡的格子间里。

掌心的钥匙串硌出红印，其中最沉的那把是档案室的，金属牌上"实习生莫羽"西个字被汗水浸得发乌。

身后卷闸门突然被狂风撞开，"哐当"一声震得灯管滋滋响。

张总拖着湿透的西装闯进来，身后跟着个撑黑伞的女人。

伞沿抬起时，莫羽看见雨水顺着对方锋利的眉骨往下淌，在鼻尖汇成水珠，坠落在白衬衫第三颗纽扣上。

那是一张如被雨洗过的水晶般清透的脸，嘴角噙着半抹笑，恰似冰面下潺潺流动的春水；黑色西装裤卷到脚踝，露出的皮肤在应急灯冷光的映照下，泛着如瓷器般的洁白，细跟鞋碾过积水的声响，竟然和她胸腔里如小鹿乱撞般的心跳同频。

"闵钰，市场部新来的总监。

"张总的声音混着雨声发闷，"取Q2报表。

"莫羽手忙脚乱去拽抽屉，手肘带翻的咖啡杯在桌面上炸开——褐色液体漫过档案袋时，她死死盯住对方左手无名指：那道浅白戒痕比报表上的公章更清晰，就像一枚褪了色的旧邮票。

档案室的空调在午夜时停了，莫羽对着闵钰的入职表呵出白气。

35岁，惊蛰生日，紧急联系人那栏"徐明（丈夫）"六个字被指甲划出浅痕，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玻璃上的雾气被她抹开三道缝，正看见路灯下那抹黑色身影。

闵钰夹烟的手指极稳，火光在她眼下明明灭灭，把眼尾那颗泪痣映成跳动的星火。

莫羽忽的想起下午她蹲下身时，领口露出的半截锁骨，形状像被雨水冲刷过的鹅卵石，颈侧还有颗几乎看不见的小痣。

烟头坠地的瞬间，闵钰猛地抬头。

莫羽像被烫到般蹲下去，背脊撞在铁皮柜上，发出的闷响竟盖不过自己的心跳——那袋被咖啡浸透的报表还压在腿上，闵钰碰过的那页纸，正贴着她发烫的手背。

再探出头时，楼下只剩黑伞斜倚在垃圾桶旁。

伞骨上那片鲜绿银杏叶己被碾碎，汁液混着雨水在水泥地上洇开，像摊被稀释的血迹。

电脑屏幕突然亮起，屏保是公司年会的合影，闵钰站在第一排，身边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两人无名指上的婚戒闪着同色的光。

莫羽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报表上的咖啡渍，那里重叠着两个模糊的指纹，晕染的形状像条起伏的心电图。

窗外的雨彻底歇了，她摸到胸牌边缘——下午被闵钰袖扣刮出的缺口还留着细刺，扎得指腹微微发疼。

这时才发现，自己竟把那页沾了咖啡渍的纸折成了银杏叶的形状，边角被摩挲得发皱，像片提前枯黄的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