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苏晴家楼下，手插在口袋里，冰凉的戒指盒硌得我大腿生疼。

那是我花了两个月工资买的。本来想等她生日，或者找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单膝跪地，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可现在，这枚戒指像个笑话。

她家阳台的小黄灯亮着。她在晾衣服。那个我熟悉到闭眼都能描绘出的身影，正踮着脚，把一件衬衫挂在衣架上。然后，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从后面抱住了她。

我看见苏晴笑了。那笑容，不是对我那种带着嫌弃的、不耐烦的笑，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带着依赖和亲昵的笑。世界在一瞬间安静了。

只剩下血液冲上脑门的轰鸣。我没有冲上去。没有砸门。没有质问。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我转身，像个逃兵一样走了。

我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最便宜的白酒，拧开盖子，对着嘴就灌。

辛辣的液体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可我感觉不到热，只觉得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冷。

“你他妈的就是个傻子。”我对着空气骂自己。我一边走，一边喝。

脑子里像有台坏掉的放映机，不断回放着刚才的画面。苏晴的笑，那个男人的手，阳台上的小黄灯……我在路边的草坪上呕吐，然后一头栽倒，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是被一阵刺鼻的气味呛醒的。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

头疼得像要炸开，胃里翻江倒海。“醒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平静，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转过头，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她大概三十多岁，穿着一件简单的家居裙，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灯光从她身后照过来，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她正拿着一个小瓶子，在我鼻子下面晃了晃。那股刺鼻的气味就是从那里来的——风油精。

“你醉倒在路边了。”她收回瓶子，“我家就在附近，看你一个人躺在那儿不安全，就……”“谢谢……”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她点点头，把一杯温水递给我：“喝点水。

”我接过水杯，手还在微微发抖。水是温的，顺着喉咙滑下去，舒服了一点。“我叫林婉。

”她坐在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你呢？”“李……李哲。”“李哲。

”她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像是在嘴里品味，“你女朋友很漂亮。”我猛地抬起头，心脏“咯噔”一下：“你……认识我？”林婉看着我，眼神平静：“我不认识你。

但我认识你女朋友。”我愣住了，脑子里一片混乱。她认识苏晴？是邻居？

还是……“别紧张。”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我和她只是点头之交。我见过你们在一起。

”她的语气很轻，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她的眼神，却让我觉得她什么都知道。

酒精的后劲还在，那股子被压下去的委屈、愤怒、窝囊，借着这点不自在，猛地又翻上来了。

“她为什么啊？”我话不过脑子就冲出来了，“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哪儿对不起她了？

”说完，我自己都愣住了。我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些？林婉没有打断我，也没有露出任何惊讶或怜悯的表情。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像一个耐心的倾听者。

“我甚至……甚至连戒指都准备好了。”我苦笑着，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小盒子，打开，里面那枚钻戒在灯光下闪了一下，刺得我眼睛生疼。林婉看了一眼戒指，又看了看我，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年轻时的选择，总是容易犯错。”就这一句。没了。我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但她的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你不懂。”我说，“这不是犯错，这是背叛。”“背叛也是一种错。”她淡淡地说，“只是代价更大。”我们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起身，去厨房给我倒了杯热水：“你先休息吧。客房我收拾好了。

”我点了点头，起身走向客房。走到门口，我又停住了，回头看她：“林小姐，谢谢你。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不用谢。以后别喝那么多了。

”3. 收留第二天早上，我被窗外的阳光唤醒。头依然疼，但比昨晚好多了。我走到客厅，林婉已经不在了。餐桌上放着她为我准备的早餐：一杯牛奶，两个包子，还有一张纸条。

“吃了再走。以后别喝那么多。——林婉”字迹清秀，语气淡淡的，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我坐下，慢慢地吃着早餐。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但不再是昨晚那种让人窒息的重量了。

吃完后，我把碗洗干净，悄悄地带上门离开了。走在清晨的街道上，空气微凉。我拿出手机，翻到苏晴的名字，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最终还是放下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把手机塞进口袋，深吸了一口气。生活还要继续。无论昨晚发生了什么，太阳还是照常升起。而我，也必须学会，在没有她的世界里，重新站起来。

2、和林婉的那次相遇，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死水般的生活，激起了涟漪。接下来的几天，我像行尸走肉一样上班下班。苏晴给我打过电话，我没接。她发来长长的微信，解释、道歉、指责、求和，情绪像过山车一样在文字里翻滚。我看着那些消息，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只觉得疲惫。周三晚上，我正准备下班，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个陌生号码。“喂？”“是我，林婉。”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平静，“你有条围巾落在我家了，灰色的。”我愣了一下，才想起那天晚上确实围着它。

“哦……”我有些不知所措，“不值钱的东西，您不用特意……”“我明天中午在你公司附近有事，”她打断我，“你方便的话，过来拿一下？”“……好。”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第二天中午，我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见到了她。她穿着一件米色风衣，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落在她肩上，整个人看起来很柔和。“你的围巾。”她把一个纸袋推过来。“谢谢。”我接过，放在一旁，手指有些无处安放。“喝点什么？”她问。“美式就行。”侍者离开后，我们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我想找些话题，却发现任何关于苏晴的问题都显得不合时宜。

“你还好吗？”最终还是她先开口。“还好。”我笑了笑，“就是有点……空。

”“这很正常。”她点点头，“给自己一点时间。”我们聊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电影、音乐、最近的展览。她的见识很广，看问题的角度也很独特。和她聊天很舒服，不用设防，也不用担心哪句话会触碰到彼此的伤口。临走前，她忽然说：“下周有个摄影展，主题是‘城市与人’，挺有意思的。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我点头答应了。周末，我真的去了那个摄影展。展厅里光线昏暗，墙上挂着一张张黑白照片，记录着城市角落里被忽略的人和事。看着那些照片，我忽然觉得自己的痛苦没那么特殊了。

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口和秘密。我正看得入神，肩膀忽然被轻轻拍了一下。我回头，是林婉。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挽着，和那天在咖啡馆里的感觉又不同。“这么巧？”我有些惊讶。

“我猜你会来。”她微微一笑，“这里的策展人是我的朋友。”我们并肩走着，一边看展，一边聊照片背后的故事。她讲得很投入，眼睛里有光。走到最后一张照片前，是一个老人在黄昏的街头拉小提琴。照片下方有一行字：“所有的孤独，都有回声。

”我站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有时候，换个角度看事情，会没那么难受。”林婉轻声说。

我转过头看她，她的眼神很真诚。那一刻，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种力量，一种能让人安静下来的力量。“林婉，”我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谢谢你。

”她只是笑了笑，从摄影展那天起，我们见面的次数变得频繁起来。我们会一起去逛书店，她总能精准地为我推荐几本好书；我们也会在周末去城郊的小馆子，点几个家常菜，边吃边聊。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期待和她见面。和她在一起，我几乎不会想起苏晴。

但我也清楚地知道，我们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线。转机发生在她生日那天。她没有大肆庆祝，只约了我吃饭。我们在一家安静的日料店，坐在吧台前。几杯清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

“志远，”她忽然说，“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羡慕我？”我笑了，“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你还相信很多东西。”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疲惫，“比如爱情，比如真诚。”“你不相信吗？”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吃完饭，我们沿着河堤散步。走到一座小桥上，她停下脚步，靠在栏杆上，看着河面上倒映的灯火。

“志远。”她叫我。“嗯？”“我……”她像是在挣扎，“我有时候……”她的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了。“是她。”她低声说。苏晴。

她接起电话，走到一边，声音压得很低。挂断电话后，她的脸色很难看。

“她问我是不是还和你有联系。”“你怎么说？”“我说没有。”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我苦笑，“我们确实该保持距离。

”她低下头，沉默了很久。“志远，”她抬起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我们……暂时别见面了吧。”我愣住了，虽然早有预感，但当这句话真的从她口中说出来时，我还是感到一阵刺痛。“好。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明白。”我们站在桥上，沉默地看着河水。

过了一会儿，她说：“回去吧。”“好。”走到她小区门口，她说：“今天谢谢你，我很开心。”“我也是。”她转身准备进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我：“志远，你要好好的。”“你也是。”她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小区。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空落落的。我以为，这就是我们故事的结局了。直到半个月后的一个雨夜，我们再次相遇。那天我加班到很晚，出公司时天已经黑透了。刚走到路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便利店门口——林婉。

她浑身都湿透了，脸色苍白，像是刚哭过。“林婉？”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抬头看见我，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勉强笑了笑：“好巧。”“你怎么了？”我问。她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我把伞塞到她手里：“走，我送你回去。”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直到到了她家楼下，她才开口：“对不起，那天……”“别说了。”我打断她，“我理解。

”她看着我，眼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最终，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志远，你能……陪我上去坐一会儿吗？”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她的家很安静，只有雨点敲打着窗户的声音。她给我倒了杯热水，然后坐在我对面，双手抱着杯子，像是在取暖。“她知道了。”她说。我愣住了：“知道什么？”“知道我们见过面。

”她苦笑，“她看到了我们在咖啡馆的照片。”“照片？”“是她朋友拍的，发给了她。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这不是你的错。

”我叹了口气，“是我……是我们太天真了。”她低下头，轻声说：“她说要和我断绝关系。

十年的朋友，就这么没了。”她的声音哽咽了，我看着她强忍着泪水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林婉，”我轻声说，“这不值得。”她抬起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普通人，不是谁的朋友，不是谁的女儿，只是我自己。”她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那个一直被锁着的房间。所有的理智、顾虑、道德，在这一刻都土崩瓦解。

我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抬头看着她：“林婉，我们都太孤独了。”她看着我，眼泪模糊了视线。“我们都需要被理解，被接纳。”我继续说，“也许我们不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