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六个月转正刚满一周，言一开车送她醉酒的男闺蜜回家。这次我没有吵也没有闹，很平静地提了分手。就因为我开车送他回家？嗯。言一头也没抬，淡淡回应：好，这次又准备冷战几天，我这几天就不回来了。

她闺蜜在一旁笑着打趣：调教小男朋友也得悠着点，长得这么帅，你不怕真被人拐跑了？

言一轻笑摇头：他就是幼稚，连我送人回家都要计较。当初为了和我上同一所大学，他自降 200 分，现在又为了和我在同一家公司，拒绝德国顶尖学府的 offer，明明最怕冷，却硬是从南方追来北方，还愿意接受六个月的实习期。真的是一点自由都没有。

等会他跪着求我原谅的时候，你们记得录视频发群里，让我看个够。

我整个人愣在原地。十八年了，从懵懂无知到成熟稳重，我像小尾巴一样一路追在她的身后。

可是这次，我是真的累了。离职申请我已提交，就等新的 offer 一到我就离开。

言一，你想要的自由我全都给你。以后，山高路远，再也不见。1说完分手，言一当面将我拉黑，连夜开车出了门。漫天飞雪砸在脸上，我疯了一样找遍整条街。

终于在一间包厢里，看见了被众人簇拥的言一。包厢里传来哄笑：陆大少爷那脾气，你确定你这离家出走，他还会主动求你回去？你就不怕这次玩脱了？

她仰头灌下半杯酒。你们不懂，陆沉白根本就离不开我。他从小就喜欢粘着我，当初为了和我上同一所大学，他自降 200 分，现在又为了和我在同一家公司，拒绝德国顶尖学府的 offer，明明最怕冷，却硬是从南方追来北方，还愿意接受六个月的实习期。她眼中满是戏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哪次我夜里跑出来，他不是冒着大风雪出来找我？现在估计又踩着风雪一步一步找我呢。真的是一点自由都没有。

哎，等会他跪着求我原谅的时候，你们记得录视频发群里，让我看个够。

衣服大敞的沐言坐在一旁，手亲密地环着她的腰。哇哦，他居然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

女生们调笑：调教小男朋友也得悠着点，长得这么帅，你不怕真被人拐跑了？言一摇头，语气里带着笃定：他才不会跟别人跑呢，你们不懂，像他这种小醋包，就得多调教调教，才会懂得给我该有的空间和自由。

另一个女生语气里是藏也藏不住的羡慕：要是我有这么个又帅又痴情，眼里只有我一个人，还死心塌地只对我好的男朋友，我可舍不得这么冷着他。心疼都来不及，更别说让他跪着了。言一闻言微微一怔，嘴角弯起一抹得意的笑，可语气却有些不耐：我就是有些累。本来就是顺手帮个忙，沐言喝成那样，又没人跟他顺路，我开车送他回去怎么了？就这么点小事，他也要没完没了地跟我闹。

跟他谈个恋爱还要放弃自己的朋友圈吗？也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沐言体贴地帮言一续上酒，语气里满是自责和委屈：你别生气，为我不值得的，都怪我不好，喝多了才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要是你俩因为我吵架，我现在就去跟他解释清楚。他说着便做出要起身的样子，眼神却小心翼翼地看着言一。

旁边有女生看不下去：陆少爷的占有欲也太强了。可能是看沐言比他成熟稳重，身材还好，自己没安全感吧。男人嘛，越是自己不够自信，就越想把另一半牢牢攥在手心里，说到底还是内心不够强大。沐言嘴唇微动，刚想接话。言一却先皱了眉：行了，这话就别说了。陆沉白是我男朋友，沐言是我最好的姐妹儿，他们两个对我都很重要，性质不一样，别瞎比较。她伸手笑嘻嘻地摸进沐言大敞的衣服里，指尖在他紧实的胸肌和腹肌上划过：你也是，别老一副被欺负了的小媳妇模样，搞得我偏心似的！说完她手下用力按了按，语气轻佻又随意：来，给姐们儿摸摸，最近健身成果怎么样？这肌肉练得可以啊。沐言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配合地挺了挺胸，脸上挂起无奈又纵容的笑，眼神却暗暗沉了下去。

……我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心里突然觉得，这段感情，真的是没意思透了。2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两点。屋内充足的暖气，丝毫没能驱散我身上的寒意。我脱下厚重的外套，从冰箱里取了瓶酒，撬开瓶盖。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底带着疲惫的红血丝。我举起酒瓶，对着他扯出一个笑：生日快乐，陆沉白，虽然是迟到 2 个小时的祝福，但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冰凉的液体猛地灌入喉咙，太过急促，猝不及防地呛进气管。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眶发红，生理性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水汽模糊的视线里，往事却异常清晰起来。我想起过去，自己像小尾巴跟在言一身后的时候。其实，我也不是跟着她。只是因为姐姐总是和她在一起。看多了，后来竟然觉得，要是能和她结婚应该会很好。言一和姐姐不一样，她明媚、张扬，像夏日灼人的阳光，每次来找姐姐还会记得给我带礼物。是姐姐的朋友里，最耀眼，也最让我移不开眼的一个。

这么多年，我从小学追到工作，从南方追到北方，从懵懂追到成熟。哪怕她最终点头应允，成了我的女友，却好像也从未真正考虑过我的感受。说不失落是假的。但现在，我是真的累了。卡着时差，我给德国主动给我发邀请的教授打去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教授告诉我，虽然我之前拒绝了 offer，但他依然为我保留了这个名额。

新的 offer 很快发出。挂断电话后，我又给德国的姐姐打去了电话：姐，你这段时间抽空帮我租个房子吧。……啊？什么？姐姐还略带困意的嗓音骤然清醒，语气里满是诧异：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去追爱，不来的吗？我握紧手机，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我们分手了。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姐姐毫不掩饰的爆笑。哈哈哈哈哈哈，作为你的姐，我此刻感到十分的痛心！

嘿嘿嘿嘿哈哈哈……你不要伤心，嘿嘿嘿嘿嘿，不要难过，哈哈哈哈。

我有些无语地握着手机，额头青筋微跳，恨不得立刻顺着电话线爬过去跟她打一架。

你可别笑噶了。姐姐足足笑了快 5 分钟，才喘着气勉强挤出一句：房子我会帮你找的。姐，我顿了顿，你会怪我吗？

电话那头笑声骤停，她的语气瞬间柔软下来：怪你什么？感情的事本来就没道理可讲，只能说你们俩有缘无分吧，现在你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姐为你高兴还来不及。

我和言一之间你不用担心，就算你们分手，那也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

我和言一这么多年的朋友，不会因为这件事就生分了，放心吧。

她的话让我的鼻头又有点发酸。姐姐仿佛感应到什么，顿时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嘲笑：呦呦呦，陆沉白，你不会被我说哭了吧？多大人了，丢不丢人呀。我忍无可忍，直接掐断了电话：滚！听筒里最后传来的，是她越发嚣张的大笑：哈哈哈哈嗝——3刚挂断电话，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言一踉跄着撑在门框上。那张冷淡的脸上，罕见地有几分为难，陆沉白，你是准备睡觉了吗？嗯。我刚应完声，眼神一瞥，就看见了她身旁醉醺醺的沐言。

我有些不解她的用意，就见沐言歪歪斜斜搂着言一，不客气地指着我的房间：我要睡那间，谢谢。我眉心紧皱，抬眸用眼神和言一确认。言一嘴唇微抿，今天被我叫出来的急，他钥匙和身份证忘带了，我身份证也没带，先让他在我们家住一晚。似乎怕我不同意，又补了一句，你不是一直想两个人睡一间房吗？正好先适应下。……我差点听笑了。

还不等我拒绝，沐言就歪歪扭扭地向我的房间走去。我冷冷地盯着他，沐言，那个是我的房间。沐言闻言，脚步虚浮地转了个身，竟朝着言一的房间走去：哦，那我睡这间总行了吧。他靠在门框上，冲我挑了下眉：妹夫，我和一一都是姐妹，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姐妹？我来了火。你这种带把儿的姐妹我还是头回见，怎么？

是钱不够吗？要不要我帮你众筹一笔手术费，把你那二两肉割了，也省得你男不男女不女的。

沐言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整张脸肉眼可见地涨红起来。妹夫，你别生气，你要觉得我影响了你和一一的感情，我现在就走。言一脸色骤变一沉，猛地将沐言护在身后，对我厉声喝道：陆沉白，你够了！我和你说了多少次，我和沐言从来都只是闺蜜之间的情谊，你有完没完。沐言喝醉了，今晚必须睡在我家，要滚你就自己滚！我笑着点了点头。好，我滚。言一愣了几秒，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淡的神色。陆沉白，只要你跟沐言道个歉，这事就能过去。

你不是说爱我吗？那你为什么不能大气一点，接受沐言的存在？我瞪大双眼，看着言一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厌恶。她居然要我接受一个小三的存在，要我天天看着他们卿卿我我！真是可笑至极！想让我跟他道歉，这辈子都别想！

我轻轻摇着头，撂下一句话，拿起外套转身向外走去。4来到宾馆。我一头栽进被窝，在疲惫与失落中睡了过去。零零散散做了好多梦。全都是关于言一的。5 岁那年，我追着 7 岁的姐姐出门，迎面突然窜出来一只小狗。我被追得哇哇大哭。

7 岁的言一听到猛地回头，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别怕！跟我走！

我就这样被她牢牢牵着，跟在她身后。从懵懂无知到情窦初开。我一直跟在她的屁股后面。

一晃就是十几年。她总说：陆沉白，你可一定要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一直跟在我身后哦。

她总笑：陆沉白，我好喜欢你哦，你也要喜欢我哦。那样明媚的笑容，那样亲昵的语气，让我无比确信。她就是我的未来，我的永远。直到她大一那年，沐言出现了。与我完全不同。沐言是所有人眼中的花花公子。他风趣、健谈，是人群里永远不会被忽视的焦点，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慵懒劲儿。

我记不清她为他爽约了多少次。只记得她说：你别看沐言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其实他可脆弱了。他没有爸妈，一个人考上我们这儿上大学，朋友也不多，我身为班长就想着多照顾他一点。你理解一下，好吗？下次我一定陪你，我保证！

可她的下次，永远淹没在与沐言层出不穷的这次里。这次是部门聚餐，这次是班级团建，这次是社团春游。好不容易有时间和我约会了，她也把沐言带上。

他一个人多无聊啊，带上他热闹些。我开始生气，开始抗议。我只想让你多陪陪我。

她捏着我的脸笑我是小气鬼，并耐心地哄我：我这些都是大学里必须的社交啊，再说，你都高三了，我这不是怕打扰你嘛，好啦，我向你保证，我和他只是朋友，你才是最重要的，真的！后来，她哄我的次数越来越少，时间也越来越晚。

往往是她和沐言在外面玩了一整天，深夜才想起回我积压的消息，发来一个撒娇的表情包，敷衍地说一句：别生气嘛，明天陪你。而明天永远都有她必须去的事情。没有人知道。

我跟言一分手，不只是因为她顺路送了沐言回家。在正式转正那天，我特意烧了言一最爱吃的麻辣小龙虾，满心欢喜地准备和她一起庆祝。她的手机就响了。

接完电话，她匆匆对我说：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很快回来。说完，甚至没等我回应，她便转身出了门。直到饭菜彻底凉透，手机才猛地一震。

是她发来的消息：沐言今天心情不好，沐言今天心情不好，我陪他喝两杯，不回去吃了。

担心她醉酒遇事，我抓起外套就冲出门。夜风刮过脸颊，带着刺骨的疼。

跑过街角时一脚踏空，重重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掌心擦破一片，混着砂石渗出血痕。

我却顾不上疼，撑着站起来，一抬头——正好撞见路灯下缠绵的身影。言一踮着脚尖，双手环住沐言的脖颈，正醉意朦胧地吻上他的唇。沐言的手稳稳扶在她的腰际，指尖微微收紧，将她更近地带向自己。那一刻。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空。

只剩下心跳在耳膜里疯狂撞击，和掌心下尖锐刺骨的疼。5第二天醒来后，我便向主管正式提出了辞呈。由于我情况较为特殊，在与主管和经理沟通后，他们均表示待我完成工作交接，便可随时办理离职手续。两周后。刚踏进公司大门，前台小姐姐便微笑着递给我一份国际快件。拆开一看，竟是那封期待已久的 offer。

看了下入学时间。是五天后。我火速订好了三天后的机票。这时，言一和沐言一起走进公司。

好巧不巧就停在我的身边。沐言俨然一副男友的姿态，手自然地搭在言一的肩上，微微低头与她耳语。言一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目光却总是不经意越过他的肩头，频频扫向我这边。仿佛在等我像过去那样，主动走向她。……两周了，我除了把自己的必需品拿到酒店以外。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在公司也有意躲着她。

这次也一样。我拿着那份象征新起点的快递，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半分，径直转身离开。

晚上下班，我在公司门口的公交站等车。成熟干练的部门女主管带着几位同事过来，热情地邀请我一起去吃饭，说是要为我饯行。我笑着点头，准备随她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