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个家，我熬干了最后一滴血。三十岁生日那天，我积劳成疾，倒在工厂的流水线上。

在医院，我妈为了省钱给我妹买新出的水果手机，平静地在我的病危通知书上签了“放弃治疗”。“姐，你快点死吧，医院的消毒水味，都把我新买的包包熏臭了。”妹妹不耐烦地扇着风。再次睁眼，我回到了二十岁，回到了我妈第一次开口让我去工地打工，供妹妹上贵族学校的那一天。这一次，我会亲手把他们引以为傲的“未来”，拉进我曾待过的地狱。1.鼻腔里，消毒水味挥之不去。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自家泛黄的天花板，墙上贴着一张过期的明星海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一下，又一下，真实而有力。

我不是死了吗？可笑，我姜月初竟然当了一辈子蠢货，这一次，可不会了。“月初，醒了就别装睡。”我妈赵素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贯的不耐。我僵硬地转过头，看见她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张红色的招工传单。那上面的“建筑工地，高薪急聘”几个字，烧红的烙铁般，烫进我眼里。就是这一天。我二十岁，不好不坏地读着一所普通大专，妹妹姜月明拿到了省城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学费高昂。“你妹妹考上了最好的美院，那是我们姜家的荣耀。你书读得不怎么样，也该为家里出点力了。

”赵素芬把传单拍在我床头。“这个工地我去问过了，管吃管住，一个月能挣八千。

你去做两年，你妹妹的学费和生活费就都够了。”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讨论晚饭。

上辈子，我就是这样，被她一句话送进了人间炼狱。我一个女孩子，在男人堆里搬砖、和水泥，两年下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皮肤被晒得黝黑粗糙，手上全是磨不掉的厚茧。换来的，是我妹在朋友圈里光鲜亮丽的艺术照，和她对同学炫耀时轻描淡写的一句：“我姐啊，她在外面打工呢。”我熬干了自己，换来她毕业，然后是我妈变本加厉的索取。直到我倒在三十岁生日那天的流水线上，生命最后的画面，是她平静地签下“放弃治疗”。我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却又陌生得让人心寒，过去三十年的荒唐和血泪在脑海里翻滚。胸口那股被背叛的窒息感，化作一股冰冷的恨意。“我不去。”我说。2.赵素芬愣住了，像是没听清我的话。

“你说什么？”“我说，我不去。”我重复了一遍，坐起身，直视她的眼睛。

她瞬间涨红了脸，眉毛倒竖。“姜月初，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供你妹妹读书是你的责任！

你想眼睁睁看着她的前途被毁掉吗？”这套道德绑架，我太熟悉了。上辈子的我，就是被她这副样子吓住，一步步走进陷阱。可死过一次的人，心早已冷硬如铁。

我掀开被子下床，没再看她一眼，径直走进卫生间。身后传来她气急败坏的咒骂。

“没良心的东西！白眼狼！我白养你这么多年了！”我关上门，隔绝了噪音。

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又苍白的脸，眼底倦意病态地沉淀着，但那双眼睛，不再是温顺的，而是深不见底，像古井般沉寂。傍晚，姜月明回来了。她穿着崭新连衣裙，拎着购物袋，脸上是少女的明媚。一进门，就看见了赵素芬的臭脸。“妈，谁又惹你了？

”赵素芬立刻拉住她，指着我的房门开始告状。“还不是你那个好姐姐！

让她去工地给你挣学费，她竟然敢说不！”姜月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踩着小皮鞋走到我房门口，敲了敲门。我打开门，看着她。她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眼圈微微泛红。“姐，你真的不帮我吗？我们美院的同学，家里条件都很好，用的画材也都是进口的。我不想被人看不起。”她拉住我的手，轻轻摇晃。“你就当为了我，好不好？等我以后成了大画家，我加倍还你。”我抽出自己的手，平静地看着她。“想上学，就自己去挣钱。便利店、快餐店，都在招暑假工。”姜月明的脸僵住了。“你说什么？

让我去干那种活？”她尖锐地反问，“姜月初，你是不是嫉妒我？”我懒得跟她废话，准备关门。她一把抵住门，脸上满是鄙夷。“你不就是嫉妒我长得比你好看，比你有艺术天分吗？所以你才想毁了我！”“你放心，”我看着她扭曲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你的‘通天路’，没人比我更希望你走得‘顺’。”说完，我用力关上了门。门外，是母女俩更加激烈的咒骂声。我躺回床上，内心一片平静。游戏，才刚刚开始。3.第二天，家里开起了三堂会审。我爸姜建国也被赵素芬从外面叫了回来。他是个老实懦弱的男人，一辈子没对赵素芬说过一个“不”字。他搓着手，避开赵素芬的眼神，才敢看向我。

他眼里闪过些许痛苦和不忍，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赵素芬在逼我，可他一辈子没硬气过，只敢把求饶的目光投向我。

“月初，你妈说的，是真的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像是在求我不要和他老婆对着干。我点点头。“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赵素芬一拍桌子，“你爸身体不好，我没工作，家里就指望你了！你不去挣钱，月明怎么办？

”姜月明坐在旁边，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地抹眼泪。好一幅母慈女孝、姐姐恶毒的画面。

“我可以出去工作。”我开口。赵素芬和姜月明的眼睛瞬间亮了。“但是，”我话锋一转，“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我搬出去住。第二，我每个月给家里一千块生活费，这是我作为女儿的义务。至于姜月明的学费，我一分钱都不会出。”“你做梦！

”赵素芬尖叫起来，“一千块？打发叫花子呢！你妹妹一年学费就要三万！”“那是她的事，不是我的。”“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姜月明抬起哭红的眼睛，“我们是亲姐妹啊。

”“亲姐妹？”我笑了，“上辈子我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们是亲姐妹？

”这句话声音很轻，他们没听清。“你说什么？”“没什么。”家里的气氛僵持不下，吵闹声引来了邻居。陆屿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家住我对门，比我大两岁，从小一起长大。

他爸妈走得早，是奶奶一手带大的。他刚从外地实习回来，皮肤晒成了古铜色，看起来更加沉稳。“叔叔，阿姨。”他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目光落在我身上，看到了我眼底的疲惫。“听说月初找到工作了？恭喜啊。”赵素芬一看到外人，立刻换了副面孔，开始哭诉我的“不孝”。“小陆你来评评理，这孩子要为了自己快活，不管妹妹的死活了啊！”陆屿静静听完，然后看向我。“月初，你想搬出去住吗？”我点头。

他便转向我妈，温和却坚定地开口。“阿姨，月初也是个大人了，她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

姐妹之间是该互相帮助，但不能把一方的牺牲当成理所当然。

”赵素芬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陆屿不再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到我手里。

“这是我实习攒的钱，不多。你要是想租房子，应该够付押金了。”布包沉甸甸的，带着他的体温。我捏紧了布包，那是上辈子从未有过的温暖。“我奶奶家还有一间空屋子，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先搬过去住。”4.陆屿的出现，火上浇油。

赵素芬的怒火非但没被浇灭，反而烧得更旺。她看我捏着陆屿给的钱，被踩了尾巴的猫般，她瞬间炸毛。“好啊！姜月初！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有底气，原来是找好下家了！

”她冲进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雪亮的菜刀。

“今天你要是敢跟这个野男人走出这个家门，我就死在你面前！”她双眼赤红，近乎疯癫，手里的菜刀在灯光下闪着寒光，直直对着她的脖子。姜建国吓得脸都白了，冲上去想夺刀。

“你疯了！快把刀放下！”姜月明也吓傻了，只会尖叫：“妈！你别吓我！

”家里瞬间乱成一锅粥。上辈子，她也用这招逼我妥协过无数次，每一次我都怕得要死。

可现在，她拙劣的表演，只让我觉得可笑。陆屿挡在我身前，脸色凝重。“阿姨，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把月明的前途彻底断送。您是想让她当个画家，还是当个逼死亲妈的罪人？”“滚开！这是我们的家事！”赵素芬疯了一样吼道。

我从陆屿身后走出来，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你想死？”我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下来。赵素芬握着刀的手抖了一下。“好啊，你死。等你死了，我就告诉所有人，你是怎么为了逼我去给小女儿当牛做马，自己抹了脖子的。”“你！

”赵素芬气得浑身发抖。“到时候，姜月明就不是什么天才画家，而是逼死亲妈的扫把星。

你猜，还有哪个学校敢收她？”姜月明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她冲过去拉住赵素芬的胳膊：“妈！你快把刀放下！我……我不上学了还不行吗！

”赵素芬的刀，终究是没砍下去。她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心中毫无波澜。“想让我拿钱，也可以。”我再次开口。赵素芬的哭声一顿，抬起头。

“写借条。”我说，“从今天起，我为姜月明花的每一分钱，包括学费、生活费、画材费，都是借款。她毕业后，必须连本带息，全数奉还。”“利息，就按银行最高商业贷款利率算。

”“白纸黑字，签字画押。做得到，我就给钱。做不到，你们就当我死了。

”5.有了第一笔“借款”，姜月明顺利入学。赵素芬也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的将军，整个人都扬眉吐气起来。她在小区里四处炫耀，逢人就说我女儿是未来的大艺术家，以后一幅画能卖几十上百万。自然，也有人问起我。“月初呢？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见她？

”赵素芬的脸会拉下来一瞬，随即又堆起笑。“月初啊，她忙工作呢。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非要替妹妹分担。”至于那份借款协议，被她藏得严严实实，当成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邻里之间，我“自私自利、不顾亲情”的名声，就这么传开了。

我不在乎。我搬进了陆屿奶奶家的小屋，那是一个带院子的老平房，院里种着一架葡萄。

我找了一份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清闲，稳定。每天整理书籍，看书，下班后和陆屿一起在院子里吃饭。生活平静得像一汪水。偶尔，我爸会偷偷来看我，给我送些自己种的蔬菜。他看着我在院子里看书的样子，眼里是藏不住的心疼，可嘴唇动了半天，也只敢压低声音，欲言又止。“月初，家里……你妈她……”“爸，”我打断他，“她过得很好。这就够了。”他叹了口气，把一个布包塞给我。

“这是我攒的私房钱，你拿着。”我没要。上辈子，他就是这样，懦弱地默认了赵素芬对我所有的压榨，只会用这种方式来弥补他可悲的愧疚。

我把他推了回去。“爸，照顾好自己。”他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几分羞愧，最终还是把钱收了回去。他不知道，这辈子，我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弥补。我自己，就是自己的靠山。6.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姜月明打来电话，她想当然地开口。“姐，我们系里要组织去欧洲写生，一个月。

老师说这是开阔眼界的好机会，对以后发展很重要。”“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每个人要交五万块。你给我打过来吧。”“可以。”电话那头的她明显很意外，随即是掩不住的欣喜。“我就知道姐你最好了！”“老规矩，”我慢悠悠地说，“过来签借条。”电话那头的她瞬间变了调。“姜月初！你还有完没完！不就是几万块钱吗？

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这不是几万块的事，这是规矩。”“你！”她气得说不出话。

很快，电话被另一个人接了过去，是赵素芬。“月初！你怎么这么死脑筋！

这是为了你妹妹的前途！她要是出息了，还能少了你的好处？眼光怎么这么短浅！

”“眼光短浅的人，才能在工厂流水线上干到三十岁。”我轻声说。“你说什么？

”“没什么，借条签不签？不签就没钱。”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世界清净了。晚上，陆屿下班回来，给我带了一支玫瑰。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就是路边花店五块钱一支的。

“今天路过，觉得好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接过花，插在窗边的玻璃瓶里。

真好看。7.她们没有再打电话来。我以为她们放弃了。但我低估了她们的无耻。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我的手机没电关机了。她们竟然把电话打到了陆屿那里。我被吵醒时，陆屿正压着声音在阳台打电话。“阿姨，现在已经半夜了……月初她睡了……这不是钱的问题……”他听起来满是无奈。我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手机。“赵素芬。”我连“妈”都懒得叫了。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尖锐的嗓门。“姜月初！你终于肯接电话了？我告诉你，月明去欧洲这个钱，你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不然我就去你那个破图书馆闹，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

”“还有你旁边那个男人！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他在背后给你撑腰，挑拨我们母女关系！

我连他一块骂！”听着她歇斯底里的叫骂，我怒火中烧。骂我，可以。

但她不该把陆屿牵扯进来。他是这辈子，我唯一的光。“赵素芬，”我的声音冰冷，“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你和你那个宝贝女儿，要是再敢打一个电话骚扰我，或者我身边的人。”“你们等到的，就不是钱了。”“是法院的传票。”说完，我直接挂断，然后将她和姜月明的号码，全部拉进了黑名单。陆屿担忧地看着我。“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