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生的不幸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出生在八零年代。“生了么？男孩女孩？”“女孩。

”“白瞎刚才那瓶汽水了，真是浪费。”看似不那么尖酸刻薄，但是话却说得很难听。

老女人嫌弃地说着。斜眼看了一下病房，然后转身走了。心里暗骂不争气的东西。“可惜了，上一胎是男孩。”男人脸上也写着不悦，眉头从看见自己女儿的第一眼就没舒展过。

大夫抱着孩子看着一大家子，“你们快点把孩子抱走啊！这走廊怪冷的。”“女孩怎么了？

女孩也是我姐身上掉下来的肉。”小姨看着这一家子的嘴脸，不免为姐姐抱不平，双手把孩子抱了过来。当初说好四间房的，现在只能委屈在一间房里。这下生了丫头，换房是别想了。女人家里一共有姐妹四人，最小的也等着嫁人呢！

但是女人不嫁就等于挡了小妹儿的路，没办法仓促之下选了一个在厂里上班的。

好赖算是有份工作，女人拿不定主意，耳根子又软，劝了几次之后就嫁了。

嫁过来时没说过会一起住，大姑姐带着孩子，老两口加上他们小两口。每次吃饭就没消停过。

女人没有办法主动搬去小房住，男人也同意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总不能总往娘家跑。离婚更是别想了，满胡同的唾沫星子不信淹不死你。

本以为孩子的到来会改变什么，只是生活越来越苦了。没什么盼头，孩子体弱没满月时就生病了，老人说是胎火太大，烧坏了气管，没长到十岁八岁的别想好。

女人背地里哭了一次又一次，只怨自己命不好。男人看人家自己做买卖挣了大钱，气得眼红，班也不想上了。厂里裁员，谁工龄少谁走人。本来这批没有男人的名字，男人主动不干了。

“你回娘家借点钱，我这眼下没了工作也不能闲着，咱也能做买卖。”男人叼着烟，坐在板凳上，好像自己有多大能耐似的。女人抱着三个月大的孩子不想去。

“孩子都快百天了，让老爷子起个名吧！”女人一直觉得委屈，但是又不好说什么。

没给他们老汪家留个送终的，在老女人面前大气都不敢喘。“啥意思？

丫头片子还想让老爷子起名？你答应借钱，我就去大屋问问。”男人将抽完的烟扔在地上，用脚使劲地踩了踩。女人点了点头。“爸，给孩子起个名吧！好歹你也是爷爷，她也随我姓。

”男人站在地上看着举着半盅散白的老爷子。老爷子盘坐在炕上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小儿子，半晌也没说话。“你就想个吧，甭请先生算了，还得花钱。丫头啥名都成。

”老女人也看不上这个小儿子。“那天是不是下雪了，就叫汪雪吧！

”老爷子说完一口气喝掉了那半盅散白，然后摆了一下手。意思是名起完了，你还不回自己屋里去。男人偷瞄了一眼桌子上的下酒菜，咽了咽口水，不情愿地走了。

二赔了全赔了“老爷子说那天下雪了，叫汪雪。”男人进屋赶紧脱鞋上炕，双手摸着暖气，把脚插在被垛里。“行，挺好的。”女人摸着孩子的小脸，有些心疼地看着，好歹总算有名了。“明儿你就去张罗张罗，能借多少借多少。

”说完男人拿过枕头躺在上面眯着了。女人有些无助地看着男人，轻轻拍着孩子不让她继续哭闹。一大早女人骑着二八大扛就走了，娘家离婆家有点远，骑了两个点才到。“爸，有个事跟您说。”女人拿掉头上的围巾，掸了掸身上的寒霜。

小心地坐在炕沿上。“啥事？你说。”“我想借点钱。”“多少？

”知道自己女儿过的不如意，能帮衬的地方一定不会拒绝。“三千，两千也行，实在不行就一千也行。”女人也不知道这钱借完什么时候能还上。万一还不上，说不定全打水漂了。当妈的都心疼闺女，没等她爸答应，伸手从炕柜里掏出一个饼干盒，打开一看有十来张毛票票。数完两千块以后，盒里就剩几毛钱，还有几个一分二分的硬币。

“给你，不够妈再给你张罗点。”说着将手里的钱全塞在女人手里。女人鼻子酸酸的，攥着钱。“饿了吧，我现在就整饭，你说吃啥，妈上供销社去买。”“不了妈，我着急走。

”女人围好头巾，不想再待下去。

本来要强的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开口向家里借钱心里就不好受，哪还有什么心思留下来吃饭啊！女人骑上自行车就走了，老两口站在院门口看着，不放心地叹着气。“给你，两千块，我爸妈的家底都快翻出来了。

”女人有些生气地将钱扔给男人。“这有两千块么？你数啦？

”男人拿着钱一张张铺在炕上数着。女人抱着孩子一点也不想搭理男人。

“赶明儿有了钱我一定还上，放心，不能白瞎了。”男人把钱揣好，捂着兜摸了好几下。

男人也不知道信了谁的瞎话，被人糊弄地盘了个磁带摊。一天天穿的人模狗样的，不知道隔哪整的一身土得掉渣的西服，美滋滋地穿在身上装着老板。别人卖货他卖呆儿，别人上货他看摊儿。别人怎么热闹怎么来，不停地吆喝。男人可倒好三棒子打不出一声来，不是那块料，还硬装着犊子。女人好心送饭，男人还嫌菜不好，嫌寒碜。

说女人来摊上瞎捣乱，竟给他添堵，让女人以后别来了。一个月下来分毫没挣，还打肿脸装胖子硬挺着。三个月后只能低价兑了出去。

唯一留下的就是男人自己爱听的十几盘磁带。家里没有录音机，男人特意去旧物市场买了个二手的。播放键都磨平了，自己还当个宝似的向女人显呗。

女人看着上火，嘴上的大泡就没断过。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心软就去借了钱，更上火不知道这钱啥时候能还清。打水漂还能听个响看个影呢，这下完了，全没了。

三凑合过吧男人在邻居的帮忙下找了份送货的差事，每天三点半从肉联厂拉猪肉绊子往批发市场送。也就两三个小时的活，刚开始觉得新鲜，蹬着倒骑驴跟玩儿似的，时间久了就不想干了。起的太早睡不好觉，猪肉太沉扛着费劲，蹬倒骑驴累得腰疼。找着各种理由就是不想去。将就干了三个月，男人还是不干了。

女人也管不了，只好让男人看着孩子，自己出去找工作。正好赶上纺织厂招女工，女人立刻就报了名。之所以这么利索完全是因为厂子里有托儿所，这样女人还能放心一些。

入厂分活时因为女人不爱说话，没被班长瞧上，所以一直干着又脏又累的粗活，就算是轮到看机台，也是不好的那个，不怎么出产量，也挣不到太多钱。女人咬牙坚持着，发的第一个月工资只有不到两百块，心里还是高兴坏了，拿着钱给孩子定了牛奶，好让孩子体格能好点。家里偶尔终于能见到点肉腥了，男人还看不上地挑着毛病。

每次吃饭只挑好的，“就这么几块肉啊？还不够我塞牙缝的，下回多买点。

”女人挑了几小丁碎肉给孩子，孩子身上的衣服都是别人给的，一年到头也就能买一件新的，衣服上打着补丁是常有的事。想着下回给女儿买条漂亮的裙子，别人家孩子有的，不能让自己家的受屈。女儿因为经常生病，每次感冒女儿都是自己背着去医院的。

挂了几天吊瓶就好，然后没几天又生病。甚至有一次大年夜都是在医院过的。

各种办法都试过了，就是不能去根。老人说等长大了就好了。旁人劝女人过不下去就没忍了，女人看着孩子太小实在不忍心，也就打消了离开的想法。男人整天骑着自行车瞎逛，看着大马路上有拉脚送货的，又想起了已经上锈的倒骑驴。

第二天像模像样的穿着劳动服去装饰材料大市场去等活。刚来时不懂规矩差点被打了，“你小子哪冒出来的，不知道排队啊，是不是找削。”一位看着快六十的大爷朝着男人大喊。

手里还拿着一根手腕粗的棒子。男人害怕地排到了最后，在这里其实是力工最挣钱的，但是男人没那个力气。送货也是临时找了个朋友，两个人搭伙干活。挣多挣少朋友也不挑理。

开始还行，每天都能送几趟，收入也可观，但是不稳定，平均下来比上班轻巧多了还不累。

直到有一天送的是一个坐便，两人抬着上楼没注意，碰掉瓷了，当时两人就傻眼了，你怨他，他怨你的。最后两人平摊都赔了钱，“你他喵的看着点啊！”男人下楼时很生气。

“我尼玛你说谁呢！”朋友也很生气。两人彻底闹掰了，再见面也没打过招呼，就算没什么深仇大恨，眼里也充满了敌意。四是不是改错了女孩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因为生日差了两个月，男人把户口本出生日期改了，十一月份的改成了一月，女孩顺利入学了，但是分到了重点班级。本来个子就不高，比同龄人矮了半头，老师总是用不确定的眼神看着女孩。果然入学的第一次小考女孩考了个倒数第一。

女人被喊去学校签字，女人有些胆怯地看着班主任，女孩站在讲台旁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低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打了女孩一下，女孩哭着抱着女人的腿，也没责怪老师。“你家孩子连一加一都不知道等于二，还上什么学啊，趁早别念了。

这是重点班级，你女儿到底多大？继续念下去也是害了孩子，你领回去想想吧！

”老师戴着眼镜，看上去既有文化又有素质，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女人听了眼泪在眼圈里打转，默默走到最后一排去给女儿收拾书包。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然后拉着女儿有些颤抖地小手走出了教室，轻轻关上了教室的门。

直到门关上那一刻女人的眼泪流了下来。耳边突然传来老师摔书的声音。 “都往哪看呢？

看黑板。”女儿吓得喊妈妈，女人抱起女儿，“没事别怕，有妈呢！

”女儿趴在女人的肩膀哭了一路。女人的衣服湿了一大块。“怎么回来了，到点放学了么？

今天挺早啊！”男人坐在板凳上抽着烟。“你把户口本的出生日期改了怎么不说一声。

”女人虽然很生气但也不敢太发火。“咋了？不是你说孩子该上学了么？

”男人不承认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年龄不够明年上也行，你改什么户口本啊？

”女人说着找出户口本看了又看。“我不合计生日大点能分个好班么？再说十一改一还行，改七不是费劲么？你个老娘们瞎吵吵啥？”男人说着抡起板凳吓唬女人。

“孩子被分到重点班，老师说孩子成绩不行，不让念了。”女人根本没有躲，看着孩子不知道该怎么说。“啥？她说不让念就不念啦？我找她去。

”男人说着穿着拖鞋就出去了。结果和老师大吵一架，校长出面调解，男人气得说，“不念了，就这样的能教出什么好玩意。”可悲的是第二年男人给女孩报的同一所小学，因为只有这所小学离家最近，女人曾反对过，但是没什么用，“换别的学校你接她送她呀，那么近，明天让她自己走呗！”男人固执地说着。女孩自己起来，自己梳头，自己去上学，早上只喝一杯女人订的牛奶。因为女人两班倒所以不能送女孩上学，男人也懒得管女孩。

女孩上学路上都是小心翼翼的，虽然没有什么车，但总能遇上几个调皮的男孩，“降级包，降级包……”一边追着女孩一边喊，旁边上学的孩子都好奇地看向女孩。

女孩每次都是捂着脸跑到学校的。进了教学楼才能得到清静。

就这样女孩被叫了三年的降级包，后来大了就听不到那个讨厌的外号了。

五爆米花真甜周六的下午，邻居的孩子和女孩一起玩。男人在和邻居聊天，女人忙着做饭。

胡同口有个大爷在蹦爆米花，这个时刻应该是小孩儿们最开心的，一个个手里拿着碗，碗里装着大米或者是高粱米，围着大爷一边卖呆儿一边排队，一个个期待的小眼神一直盯着那摇来摇去的锅。两元蹦一回，车上也有蹦好的爆米花两元一袋。“妈，我也想吃爆米花。

”女孩站在门槛上看着忙碌的女人。“都快吃饭了，听话下回妈给你买。那个大爷卖的不甜，下回妈给你买甜的。”女人是因为心疼钱，才不舍得给孩子买。“妈，那拿大米蹦呗，大米的甜。”女孩就是嘴馋想吃，大爷一个月也来不了一回。她知道妈妈在骗她。

因为已经有好几次妈妈都是这样说的。“乖，听话洗手吃饭吧！”女人还是决定不买。

女孩生气地跑出去了，看见其他的小伙伴手里都有爆米花，满眼都是羡慕，靠在大铁门上只能远远地看着。邻居家的房子比较高，这个胡同一共有十几户人家，男人看见就自己的孩子手里没拿爆米花，顿时虚荣心作祟，拿着钱买了一袋。“回屋吃去。

在这有什么可看的。”男人破天荒地给女孩买了爆米花，眼神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女孩，女孩双手抱着爆米花，不敢相信地看着男人，眼神一直在询问，这是给她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