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后的稻草我推开门。我妈张翠兰端着一个黑漆漆的碗，正走向客厅中央的婴儿床。

碗里是深褐色的液体，冒着一丝热气。卧室门猛地被拉开，我老婆林晓玥冲了出来。“妈！

你要干什么？”“哦，晓玥啊。这是去胎毒的符水，我特地找人求的。宝宝喝了，以后不长疮、不生病。”林晓玥一步跨过去，伸手挡在碗前。“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除了母乳，什么都不能给他喂！医生说的！”“医生懂什么。你问问陈朗，他小时候就是这么喝过来的。现在不也长得高高壮壮的？”“那是以前！现在讲究科学！

这东西成分不明，万一过敏怎么办？万一有毒怎么办？”林晓玥伸手去夺那个碗。

我妈手一缩，碗里的液体晃了出来，溅在她的手背上。“哎哟！”我妈惊叫一声，手一松。

“哐当！”瓷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深褐色的药水泼了一地，一股刺鼻的草药味弥漫开来。

林晓玥指着地上的碎片，她的手指在抖。“你看看！你差点就给他喝下去了！

这跟喂他毒药有什么区别！”我妈的脸瞬间白了。“毒药？晓玥，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是他奶奶，我能害他吗？”“你这不是害他是什么？你这是愚昧！是无知！”“我愚昧？

我无知？我一把屎一把尿把陈朗拉扯大，我没读过书，但我知道怎么对孩子好！你倒好，读了几年书，连自己妈的话都不信了！”我快步走过去，站到她们中间。“妈，晓玥，都少说两句。”林晓玥的眼圈红了。“陈朗你别管！我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这个家，到底是谁在带孩子？是我！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是我每天晚上不睡觉喂奶换尿布！

为什么连最基本的喂养问题，我都没有决定权？”我妈的嘴唇哆嗦着。“好啊，你是有决定权！我就是个多余的，我就是个来讨人嫌的是吧？我辛辛苦苦从老家过来，不是为了享福，是为了帮你们！结果呢？我里外不是人！”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哇——”婴儿床里的孩子被争吵声惊醒，放声大哭。林晓玥转身冲到床边，一把抱起孩子，紧紧搂在怀里，用后背对着我们。我拉了拉我妈的胳膊。“妈，我们出去说。

”她甩开我的手。“不！就在这儿说！我今天倒要问问，我这个做奶奶的，到底错在哪儿了！

”客厅里，我妈的哭诉，林晓玥的抽泣，还有孩子的啼哭，交织在一起。

我站在一地狼藉中间，抬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2 有她没我林晓玥抱着孩子，转身走向卧室。她在门口停下，没有回头。“陈朗，这件事，你来处理。

我真的……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我妈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你过不下去？我来照顾你们，你还过不下去了？我碍着你什么了？”林晓玥猛地转过身，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碍着我什么了？你碍着我安心养孩子了！你每天都在挑战我的底线！

你让这个家充满了争吵和矛盾！”她的目光越过我妈，直直地落在我身上。“陈朗，今天你必须做个选择。”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锤子砸在我的胸口。“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今天晚上，如果她还住在这个家里，我明天就带孩子走。”她说完，转身走进卧室，“砰”的一声，摔上了门。客厅里死一般寂静。我妈呆立在原地，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她抬起一根颤抖的手指，指着紧闭的房门。“你……你听见了吗？

你听见你老婆说什么了吗？她要赶我走！她要赶我出自己儿子的家！”她踉跄着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双手捂住脸，肩膀开始剧烈地耸动。

“我这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养大了儿子，他娶了媳妇……我就成了没人要的了……”压抑的哭声从她指缝里漏出来。我站在客厅中央，脚下是碎裂的瓷片和深褐色的水渍。一边是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一边是妻子决绝的关门声。

我闭上眼睛，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向后抓。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一个不属于这个房间任何人的声音，直接在我的脑子里响了起来。哔。家庭和谐系统，检测到宿主精神濒临崩溃，符合激活条件。系统激活中……我猛地睁开眼。

客厅还是那个客厅。我妈还在沙发上哭。卧室的门依旧紧闭。

家庭成员扫描中……扫描完毕。成员一：张翠兰母亲。

当前和谐指数：-95%。状态：极度对立。成员二：林晓玥妻子。

当前和谐指数：-95%。状态：极度对立。我看向沙发上的母亲。在她的头顶上，凭空出现了一行鲜红的，只有我能看见的字幕。

张翠兰和谐指数：-95%我再看向卧室的门。门的上方，同样出现了一行红字。

林晓玥和谐指数：-95%我用力地晃了晃头。幻觉。一定是压力太大了。

系统绑定成功。欢迎使用本系统，宿主陈朗。3 新手任务我站在原地，看着那两行刺眼的红字。发布新手任务：和谐的第一步。任务目标：在24小时内，使家庭成员张翠兰与林晓玥的对立情绪指数，分别下降50%。

当前状态：张翠兰-95%，林晓玥-95%。

任务目标：张翠兰≥-47.5%，林晓玥≥-47.5%。

任务奖励：新手大礼包x1。失败惩罚：随机触发一次家庭矛盾激化事件。

我看着那两个-95%的数值，又看了看任务目标。在24小时内，把这个数字拉回到-47.5%？我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擦了擦眼泪。“我走。

不用你们赶，我自己走。我这就去收拾东西，不在这儿碍你们的眼。”她挺直了背，一步一步走向她的房间。“妈，你等等。”她没有停步，直接走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我转身，走到卧室门口。我抬起手，敲了敲门。“晓玥？开门。”里面没有回应，只有孩子隐约的啜泣声。“晓玥，求你了。我们谈谈。”门开了一道缝。

林晓玥从门缝里看着我，眼睛又红又肿。“她走了吗？”“……她在自己房间里。

”“那没什么好谈的。等她什么时候走了，我们再谈。”门又被关上了。

我看着门上方的和谐指数：-95%，那个数字像一团火在烧。

我又回头看了看我妈的房门，和谐指数：-95%同样纹丝不动。我走到厨房，拿出扫帚和簸箕，回到客厅。我弯下腰，一下一下地清扫地上的碎瓷片。

系统分析：当前应对策略无作为，任务成功率为0%。

启动最优解推演……推演完毕。建议行动：与成员张翠兰进行沟通。

切入话题：主动道歉。预计成功率：15%。我看着手里的扫帚。15%。我放下扫帚，走到我妈的房门口。我抬起手，再次敲响了门。4 最优解的意外“别烦我，让我收拾东西。

”我妈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妈，是我。我能进来吗？”门里沉默了几秒。“咔哒。

”门开了。我妈站在门口，她身后的床上，放着一个摊开的行李箱，里面已经放了几件衣服。

我走了进去。“妈，对不起。”她转过身，继续把柜子里的衣服拿出来，叠好，放进行李箱。

“不怪你。是我老了，思想跟不上了，拖你们后腿了。”她头顶的红字闪烁了一下。

和谐指数：-94%“怪我。是我没处理好。晓玥她……她就是太紧张孩子了，她不是那个意思。”我妈叠衣服的手停住了。“不是那个意思？她都说我是毒药了，她都要赶我走了。这还不是那个意思？”和谐指数：-95%数字又跳了回去。

系统警报：沟通策略失效，正在重新评估……我换了个话题。“妈，那碗水……到底是什么东西？”她转过头看着我。“就是些清热去火的草药。你小时候，身子弱，三天两头就病。”“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但是妈，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得讲科学。

”“科学？你一岁那年，科学差点要了你的命。”她头顶的数字，变成了-96%。

系统警报：当前话题正导致目标对象情绪进一步恶化。我的头开始痛了。我还能说什么？

我下意识地开口。“我……我只记得小时候老生病。好像有一次，我发高烧，烧得特别厉害。

”“发高烧”三个字一出口。我妈的身体僵住了。她手里的衣服掉在了地上。

她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变了。检测到关键词：‘发高烧’。

触发记忆序列：真相回溯。我眼前的房间开始扭曲、模糊。

5 母亲的勋章眼前的景象重新清晰。我不在我妈的房间里。我站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没人能看见我。这里是我的老家。房子很小，很旧。窗外下着大雨，雨点敲打着玻璃。

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孩子。那个女人是我妈，那个孩子是我。我的小脸烧得通红，呼吸微弱，全身软绵绵地瘫在她怀里。一个年轻男人在屋里焦躁地踱步，那是我的父亲。

“卫生院的医生不是说了吗！用湿毛巾擦！怎么还不退烧！”年轻的母亲抱着我，声音在发抖。“去县医院太远了！雨又这么大！等不到了！孩子等不到了！

”她把我放在床上，转身冲进厨房。她用一个石臼，疯了一样地捣着一些干草根。

她的手在抖。她把捣碎的草药末倒进碗里，冲上开水。一碗深褐色的、冒着热气的液体，和今天下午的那碗一模一样。年轻的父亲跟了进来。“翠兰，这土方子……能行吗？

”“我妈就是用这个给我治好的！能行！”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她端着碗回到床边。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进碗里。她用一把小勺，撬开我紧闭的嘴，把药水一点一点地灌进去。

她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儿啊，你得活下去。你一定要好好的。

求求你了……”她就那样守在床边，守了一整夜。天亮了。床上的我，小小的我，眼皮动了一下。年轻的母亲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她突然发出一声压抑了许久的哭嚎，整个人趴在床边，把我的小手贴在她的脸上，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记忆的画面慢慢褪去。我回到了我妈的房间。她依然站在那里，看着我，仿佛时间静止了。

我再看她头顶的红字。和谐指数：-96%在红字下方，又多出了一行小字。

核心情绪：深层恐惧源于对失去至亲的创伤性记忆。6 被看见的恐惧我看着我妈。

“我记得那次发烧。你守了我一整夜。”她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水汽，嘴唇微微张开。

“你……你还记得？”“我记得你很害怕。你一直在哭。”她腿一软，坐到了床沿上。

“我怕啊……怎么能不怕。医生那么远，你烧得跟个火炭一样……我以为……我以为我要没你了……”她头顶的数字开始跳动。

和谐指数：-96%...-80%...-70%...“那碗药……救了我。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是啊。是好东西。我就是想……想让我的孙子也平平安安的。

他那么小一点点，我一看他，我就心慌。”“我知道，妈。我知道你爱他。你只是想保护他，就像你当年保护我一样。”我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终于哭出了声。

“我就是个农村老太婆，我不懂你们说的那些新东西……我只知道我懂的……”数字还在持续下降。

和谐指数：-60%...-50%...-45%。

子任务完成：张翠兰的对立情绪指数下降超过50%。“没事的，妈。

我们一起想办法。你，我，还有晓玥。”她抬起头，用手背抹掉眼泪。

“你媳妇……她现在肯定恨死我了。”“她不恨你。她也只是害怕。”我站起身。

“我去跟她谈谈。你先歇会儿。”我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我走向我们的卧室。

门上方的红字依然醒目。林晓玥和谐指数：-95%系统字幕刷新了。成员：林晓玥。

表层情绪：愤怒。核心情绪：极度焦虑。焦虑？我敲了敲门。“晓玥？”门开了。

她抱着已经睡着的孩子。“怎么样了？”她的声音很低。“妈不走了。我们聊过了，她现在明白了。”她的脸立刻沉了下去。“明白什么了？明白她错了吗？

”她头上的数字纹丝不动。“她只是想让孩子安全。我们都一样。”“她的方式不安全。

我绝对不会再让她用那些东西靠近孩子，一次都不行。”她说完，转身就要关门。我伸出手，抵住了门。7 深夜的噩梦夜深了。卧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光。

“哇……哇哇……”婴儿床里，孩子突然哭了起来。身边的林晓玥几乎是瞬间就坐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抱起孩子。“嘘……宝宝乖，妈妈在，不哭不哭。”孩子还在哭。

她检查了尿布，是干的。她解开衣服想喂奶，孩子却把头撇到一边，哭得更响了。

林晓玥抱着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怎么了宝宝？哪里不舒服？

你告诉妈妈啊……”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呼吸也变得急促。我下了床。“我来抱抱吧。

”“不用！我能行！”她把孩子抱得更紧了。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尖锐。林晓玥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他是不是病了？是不是发烧了？

”她把嘴唇贴上孩子的额头，“好烫！他发烧了！都是因为她！是她下午弄的那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