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沼界的瘴雾像被揉碎的翡翠，终年裹着青绿色柔光，连风掠过灵荷的声音都带着湿润的灵气，簌簌声里藏着蛙族世代的安稳。黑水潭中央，成片的灵荷舒展着比成年蛙背还宽的叶片，托着拳头大的莲子——莲子表面流转的灵光，是蛙族幼体最爱的养料，刚破卵的小蛙总爱趴在莲子上，圆滚滚的身子挤在一起，一口口啃食外层的灵光，直到把肚皮撑得发亮，有的还会不小心滚进潭水，扑腾着小短腿发出细弱的叫声，被母亲用前肢轻轻叼回叶片，溅起的水花里都裹着细碎的灵气，在瘴雾里闪了闪就消散了。青纹蛙阿咕趴在潭边的礁石上，后腿有节奏地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水花沾在背上，让青绿色的纹路更显油亮。它刚成年，族群里的年轻蛙都以背上纹路鲜亮为荣，阿咕的青纹更是特殊，能在月光下泛出淡蓝微光，每次夜间巡逻，其他年轻蛙总会围着它转，夸它的纹路是“最有灵气的”，这让它总觉得自己不该只困在万沼界，该去更广阔的地方闯一闯。“阿咕，又在看界碑啦？

” 旁边游来只花斑雌蛙阿莲，她的后肢缠着淡粉色水藻，水藻上还沾着几颗细小的灵荷籽，那是上个月求偶季阿咕特意从浅沼深处采来的——浅沼的水藻带着清甜的灵气，是蛙族雌蛙最爱的装饰，当时阿莲收到水藻时，花斑都透着淡淡的红晕。阿咕没回头，目光仍黏在远处那座刻满符文的界碑上，界碑在瘴雾里若隐若现，符文偶尔闪过的青光让它格外好奇：“你说，上界的灵池真有传言中那么美吗？

老蛙说那里的水是淡金色的，喝一口就能涨修为，化形都能快上好几倍。

”阿莲歪头吐了串水泡，水泡在瘴雾里泛着微光，飘了一会儿才破：“我听我奶奶说，上界的云是彩色的，连雨水都带着灵气，落在身上比灵荷露还舒服，不用修炼都能慢慢涨灵气……可天帝总说那里危险，不让咱们靠近界碑，上次有只小蛙偷偷摸去界碑边，还被天帝罚了三天不许吃灵荷籽呢。

”阿咕的前肢猛地拍在礁石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胸前的青纹，语气里满是不服气：“危险？

我表哥当年化形成功，就是去了上界！他临走前跟我说，上界的灵气浓得能让人飘起来，化形期的蛙只要吸口气，修为都能涨三分！你看我现在，卡在化形期边缘快半年了，背甲的纹路都没再亮过，再不去上界，什么时候才能化成人形？

难道要一辈子待在这潭里抓虫子吗？”阿莲沉默了，她记得阿咕的表哥——那只化形后通体银白的雄蛙，离开时站在界碑前，背甲在瘴雾里闪着光，尾巴化作人形的衣角，说“等我在上界站稳脚跟，就接你们都过去，让你们也尝尝灵池的水”，可自那以后，再也没传回半点消息，连灵气波动都没留下过。

潭水泛起细碎的波纹，像是在应和她的沉默，灵荷叶片轻轻晃动，遮住了她眼底的担忧。

远处突然传来浑厚的蛙鸣，声音穿透瘴雾，在潭面上荡开圈圈涟漪——是族群的“灵荷采摘令”，每到这个时候，蛙族都会集体采摘莲子，储存起来给幼蛙过冬。阿咕和阿莲立刻游向黑水潭深处，灵荷的叶片边缘泛着锋利的锯齿，不小心蹭到就会划开皮肤，渗出淡绿色的血珠。

阿咕小心地用前肢勾住叶柄，猛地一扯，莲子带着晶莹的浆液滚落潭底，他刚要摆动后腿去接，潭水底下突然窜出道黑影，速度快得吓人！那是条毒沼蛇，青黑色的鳞片上布满毒斑，鳞片缝隙里还沾着污泥，蛇口大张，毒信子吐得飞快，几乎要舔到阿咕的脸，蛇眼泛着冰冷的光，死死盯着他，像是在看一块到手的猎物。

阿咕吓得僵在原地，后腿都忘了摆动，连逃跑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毒沼蛇扑过来。

“小心！” 沉闷的喝声里，道金色身影从斜刺里撞来，速度快得像道闪电，带着一股强大的灵气波动。毒沼蛇被撞得歪向一边，蛇身重重撞在灵荷茎上，震得莲子纷纷掉落，有的还砸在了蛇头上。阿咕这才看清，是蛙天帝——它的背甲在潭底的微光里泛着玄铁般的光泽，每道纹路里都嵌着古老的灵气，金色眼瞳比潭底的夜明珠还亮，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独属于领袖的威压压得毒沼蛇浑身发抖，蛇身蜷缩成一团，尾巴都在打颤，扭头就钻进石缝，连头都不敢回，生怕被天帝追上。“谢……谢谢天帝！” 阿咕惊魂未定，声音还在发颤，刚才的恐惧让他连爪子都在抖。天帝却只是用完好的右前肢轻轻拍了拍它的背，动作带着长辈的温和，指尖的灵气顺着阿咕的背甲流转，悄悄抚平了他的慌乱：“灵荷采摘要结伴，这沼底藏着的凶险可不少，毒沼蛇、食蛙螺，还有会缠人的水蔓藤，哪一个都能要了你的命。这些凶险，比你想飞升的上界还多。

别总想着外面的世界，万沼界才是咱们的根，这里有灵荷，有族人，才是能安稳活下去的地方。”可阿咕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惊险，以及表哥描述的上界——那里连毒蛇都该是灵气凝成的吧？怎么会有这么吓人的毒沼蛇，还藏在水里偷袭？他低着头，没接天帝的话，心里却更向往上界了，觉得只有去了上界，才能躲开这些随时会要命的凶险。三天后，阿咕终于等到族群巡逻的空档。

他趁着哨蛙换班的间隙，悄悄溜出了巡逻队，逆着潭水游向界碑，水藻划过皮肤带来的痒意都没在意，满脑子都是“去上界”的念头。界碑比他想象中更高大，足有成年蛙的三倍高，表面刻满了蛙族的古老符文，有的符文还在泛着微弱的青光，指尖碰上去能感觉到淡淡的灵气波动。阿咕前肢扒着刻满符文的巨石，仰头朝着潭水深处喊，声音里满是期待：“天帝！我要飞升上界！听说那儿灵气浓十倍，能早点化形！

我不想再待在万沼界了！”话音刚落，潭水骤然翻涌，墨色的水波越荡越大，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水底钻出来。很快，墨色波纹里浮起遮天蔽日的身影，正是蛙天帝。

它的背甲缀着千年玄铁般的暗纹，每道纹路都像藏着岁月的重量，金色眼瞳比潭底夜明珠还亮，透着严肃的神色。它只抬了抬前肢，轻轻一推，就把阿咕拨回潭中，动作不算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声音沉得像沼底积泥：“不许去。

上界没有灵荷，没有族人，只有把我们当食物的人类，去了就是送死。

”阿咕甩着后腿不服气，水花溅到天帝的背甲上，语气里满是质疑：“人类？

他们不是也修长生吗？修士都该心怀慈悲，怎么会吃我们？

老蛙说人类的修士都懂‘万物有灵’，怎么可能伤害妖族？天帝，你是不是在骗我，不想让我去上界涨修为？”“心怀慈悲？” 天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还有难以掩饰的愤怒，它的指节重重叩在界碑上，发出“咚咚”的声响，“你看看就知道了，人类所谓的‘慈悲’，从来都没给过我们妖族。” 话音刚落，界碑突然亮起刺眼的青光，符文里涌出层层虚影，像潮水般漫开在阿咕眼前，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眼前：穿粗布衫的人类蹲在田埂上，手里拿着红线，红线拴着蚯蚓晃啊晃，眼神里满是算计。刚破卵的幼蛙不知道危险，蹦跳着咬饵，小短腿还在欢快地蹬着，下一秒就被人类用草绳穿了后腿，一串幼蛙挂在草绳上，疼得发出细碎的惨叫声，可人类却笑得开心，还跟旁边的人说“这小蛙肉嫩，炸着吃最香”；酒楼的蒸笼里堆着白胖的蛙，蒸汽里带着浓郁的血腥气，人类用筷子戳开蛙腿，红酱顺着裂开的皮肤往下淌，滴在盘子里汇成小血洼，蛙的眼球还在徒劳地转动，四肢偶尔抽搐一下，却再也没了挣扎的力气；最骇人的是穿道袍的修士，他站在池塘边，指尖捏着“冻灵诀”，淡蓝色的寒气顺着指尖蔓延，整片池塘的蛙都被冻成冰雕，有的蛙还保持着游动的姿势，前肢还伸着像是要抓住什么，可修士却面无表情地念叨“蛙内丹炼清暑丹最灵，这些蛙的内丹够炼十几颗了”，冰碴里的蛙眼还睁着，满是恐惧和绝望。

虚影里的惨叫声刺得阿咕缩起耳朵，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浑身的皮肤都在发麻，刚才对於上界的向往，瞬间被恐惧取代。这时他才注意到，天帝的左前肢少了半截——断口处的老茧泛着紫黑，像是被什么凶厉的法宝灼伤过，边缘还能看到淡淡的符文印记，显然是旧伤，之前他从没敢仔细看，现在才发现那道伤口有多狰狞。“百年前的腥风，到现在还在我记忆里打转，从没散去。

” 天帝的声音突然沙哑，带着岁月的沉重，尾鳍拍打着潭水，带起串破碎的水泡，水泡里还裹着细小的灵荷碎片，像是在诉说当年的惨烈，“那天，万沼界的瘴雾突然淡了三分——这是咱们蛙族世代流传的预警，只要瘴雾变淡，就意味着有外族入侵。老蛙王当时就召集了所有族人，说‘要有大麻烦了，都做好战斗的准备’。我刚把千只幼蛙藏进灵荷最深处，用自己的灵气护住它们，不让它们被外面的动静吓到，就听见界碑外传来锁链碰撞声，声音越来越近，震得潭水都在晃，连灵荷都在发抖。”“穿玄色道袍的修士踩着飞舟进来，飞舟上插着‘焚妖’的旗帜，旗子是用黑布做的，上面的‘焚妖’二字用红漆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