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苏雯，你再不回来，孩子都要叫别人妈了。"我捏着电话听筒，手背青筋暴起。

电话那头，婆婆张桂花的声音透着得意。"妈，您说什么？"我强压着怒火。"还能说什么，你天天加班不顾家，江海找了个贤惠的，人家小丽现在都搬进来了，对小宝比你这个当妈的还上心。"砰！我狠狠挂断电话。1983年的春天，我苏雯刚刚凭借自主研发的新型纺织技术获得市里表彰，却在最辉煌的时候听到这样的消息。

结婚五年，我把所有心血都扑在工作上，就是为了给这个家一个更好的未来。可现在，他们告诉我，我的位置被人顶替了？我扯下工作服，抓起桌上的自行车钥匙就往外冲。

从纺织厂到家里，平时要骑二十分钟，今天我只用了十二分钟。推开院门的瞬间，我听到了熟悉的笑声。客厅里，我的丈夫江海正搂着一个年轻女人坐在沙发上，而我五岁的儿子小宝乖巧地坐在女人腿上，叫着"小丽阿姨"。"妈妈！"小宝看到我，想要跑过来。"小宝别动，你妈妈刚下班，身上都是灰尘。

"那个叫小丽的女人温柔地拉住了我儿子。我看清了她的脸——白净、年轻，最多不过二十三四岁。"江海。"我的声音出奇平静。江海猛地站起来，神色慌乱："雯雯，你听我解释...""解释什么？"我走向他们，每一步都踏得很重，"解释你为什么让别的女人抱我儿子？还是解释为什么她会穿着我的围裙？

"小丽确实穿着我的碎花围裙，上面还有我昨天溅上的油渍。"苏雯同志，您别误会。

"小丽站起来，声音娇滴滴的，"我只是来帮忙照顾小宝，江海哥工作太辛苦了。"江海哥？

我冷笑一声："帮忙照顾？那你睡在哪里？"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婆婆张桂花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盘菜，看到我也不意外："回来了？正好吃饭。""妈，我问您，她睡在哪里？""当然是客房。"张桂花理所当然地说，"你天天加班到半夜，家里需要有人照顾小宝，小丽人好心善，我让她住下的。"住下？我环顾四周，客厅的茶几上摆着女人的护手霜，沙发上有陌生的针线包，连墙上都多了一面小镜子。

这哪里像是暂住，分明是要长住的节奏。"江海，我最后问你一遍，她到底是什么人？

"江海避开我的目光，嗫嚅道："她是我们厂新来的统计员，家里困难，暂时住在咱家。

""统计员？"我走到小丽面前，仔细打量着她，"哪个厂的统计员？

""钢...钢铁厂的。"小丽声音有些颤抖。我笑了，笑得很冷："钢铁厂的统计员？

那你告诉我，去年全厂的钢材产量是多少？"小丽脸色一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答不上来？那简单点，你们厂有几个车间？

""我...我刚去不久...""连车间数量都不知道？"我逼近一步，"或者你告诉我，统计员的工作时间是什么？为什么大白天不上班，在这里照顾孩子？"江海急了："雯雯，你别为难小丽，她确实是刚来的。""我没为难她，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我转身看着江海，"既然她是统计员，那就应该有工作证，让我看看。

"小丽慌乱地摸着口袋："我...我忘带了。"这时，门外传来自行车铃声，接着是熟悉的敲门声。"苏工，苏工在家吗？"是我们厂的小王，听声音很急。我过去开门，小王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苏工，厂长让我来找您，市里来人了，说要谈您那个新技术的专利转让，开价五万！"五万！1983年的五万，相当于普通工人十年的工资！小王接着说："厂长说这事只有您能决定，让您马上回厂里。

"我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里呆若木鸡的三人，冷冷一笑："好，我这就回去。"转身时，我听到江海急急忙忙地问："什么专利？五万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回答，径直走向门口。

到了门边，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们："江海，既然你觉得小丽比我更适合这个家，那我成全你们。明天我就搬出去。""雯雯，你别胡闹！"江海追了两步。"胡闹？

"我指着沙发上的小丽，"你让一个连工作都是假的女人住进我家，还说我胡闹？"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身后传来江海的喊声，但我没有停留。骑着自行车在街道上飞驰，春风拂面，我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五年了，我终于可以不用再回那个冰冷的家。而且，他们还不知道，我手里握着的这项技术专利，将会改变一切。江海，你以为我苏雯是好欺负的吗？等着瞧吧。第二章纺织厂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厂长老马坐在主位上，对面是三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像是市里的干部。

"苏工来了。"老马起身迎接我，"快坐，这几位是市纺织局的领导，专门为了你的新技术而来。"我点点头，在会议桌旁坐下。领头的干部姓陈，是市纺织局的副局长。他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我面前："苏同志，您发明的这套自动化纺织流水线改造技术，经过专家组评定，具有很高的推广价值。

""我们初步估算，如果在全市十三家纺织厂推广，能够提高生产效率百分之四十，节约人力成本百分之三十。"陈副局长顿了顿，看着我说："市里决定，以五万元的价格收购这项技术的使用权，并且聘请您担任市纺织技术推广组的组长。

"五万元！即使已经从小王口中听到过，此刻再次确认，我还是心跳加速。更重要的是，技术推广组组长这个职位，意味着我将负责全市纺织业的技术升级，权力和地位都不是普通工程师能比的。"苏同志，您有什么想法？"陈副局长问。

我深吸一口气："感谢市里对我的信任，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您说。

""我希望能够保留在本厂的职务，同时兼任推广组组长。

"陈副局长和身边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点头道："这个可以考虑。

"老马在一旁激动得脸都红了："好，好啊！苏工，这可是咱们厂的光荣！"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江海喘着粗气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那个小丽。"雯雯！

"江海看到我就大步走过来，"你怎么能不声不响就走了？有什么话咱们回家说。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陈副局长皱起眉头："这位同志是？""我是苏雯的爱人，钢铁厂车间主任江海。"江海挺起胸膛，但随即被眼前的阵势震住了。三个市里的干部，加上厂长，这明显是在谈重要事情。"江海，你来干什么？"我冷冷地问。"我来接你回家。

"江海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桌上的文件，"这是什么？"小丽也探头探脑地想看，被我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老马不耐烦地说："江同志，我们正在开会，请您先回避一下。

""开什么会？"江海不死心，"和我爱人有关系吗？"我站起来，直视着江海："江海，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既然选择了别人，就别再来打扰我的工作。

""什么叫选择了别人？小丽只是...""只是什么？"我打断他，"只是住在我家，穿我的围裙，抱我的儿子？"陈副局长看不下去了："江同志，如果你们夫妻有矛盾，请回家解决。现在是工作时间，请不要影响我们的会议。"江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讪讪地说："那我等雯雯开完会。""不用等。"我坚决地说，"我今晚不回家了。"说完，我重新坐下，对陈副局长说："陈局长，我接受市里的安排。"江海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陈副局长满意地点头："好，那我们就签协议。苏同志，这五万元技术转让费，明天就能到账。"五万元！江海和小丽同时倒抽一口凉气。"五万元？

"江海瞪大眼睛，"雯雯，你哪来的五万元？"我没有理他，拿起钢笔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苏同志，恭喜您。"陈副局长和我握手，"从明天开始，您就是市纺织技术推广组的组长了。工资按副科级标准执行，每月一百二十元。"一百二十元！要知道，江海在钢铁厂当车间主任，月工资也不过八十元。

小丽更是目瞪口呆，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被她看不起的"黄脸婆"，竟然一下子成了比江海级别更高的干部。会议结束后，陈副局长一行人离开了。

会议室里只剩下我、江海、小丽和老马。老马笑呵呵地说："苏工，不对，应该叫苏组长了。

咱们厂出了您这样的人才，真是光彩啊！"江海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走到我身边："雯雯，你什么时候搞出这么大的发明？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我冷笑："我说过，每次回家我都想和你聊工作上的事，可是你说什么来着？"江海的脸刷地红了。

我继续说："你说过，’女人搞那些技术有什么用，还不如在家好好带孩子’，你说过，’整天钻研机器，像什么话’，你还说过...""够了！"江海恼羞成怒，"我那不是为了咱们家好吗？""为了家好？"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现在呢？

我的技术能换来五万元，我的职位比你还高，这算不算为了家好？

"小丽在旁边小声说："江海哥，既然嫂子这么厉害，那咱们...""闭嘴！

"江海粗暴地打断了她。但为时已晚，她已经暴露了两人之间的真实关系。江海哥？嫂子？

我看着小丽，冷冷地说："既然叫我嫂子，那你住在我家算什么？"小丽脸色发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江海也意识到事情败露，颓然坐在椅子上："雯雯，我承认，我和小丽...我们...""你们什么？""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江海抬起头，眼中竟然还有一丝理直气壮，"你成天不在家，我一个人带孩子多辛苦你知道吗？

小丽体贴温柔，她懂我。"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江海，你知道我这五年都在干什么吗？"我指着会议桌上的技术图纸，"我每天加班到十点，就是为了研究这套技术。为了省钱买设备，我连新衣服都舍不得买。为了这个家，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献给了工作。""可是你呢？你在我为了这个家拼命的时候，却在背后捅刀子！"江海低下头，不敢看我的眼睛。我拿起桌上的协议，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五万元是我的技术转让费，这个组长职位是我的能力换来的，和你江海没有半分钱关系！""从明天开始，我就搬出去住。这个家你们爱怎么过就怎么过，但是别指望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说完，我转身就走。身后传来江海的喊声："雯雯，你别走！咱们好好谈谈！"我头也不回，直接走出了会议室。出了厂门，夜风习习，我仰头看着满天繁星。江海，你以为我苏雯离了你就活不下去吗？错了！没有你，我只会活得更精彩！第三章第二天一早，我就搬进了厂里给我安排的单身宿舍。宿舍不大，一室一厅，但收拾得很干净。更重要的是，这里安静，没有人会在我工作的时候打扰我。

刚放下行李，就有人敲门。"苏组长，我是市纺织局派来的秘书小刘。

"门外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戴着眼镜，看起来很精干。"你好，小刘同志。

"我请她进来坐下。小刘拿出一个文件袋："苏组长，这是您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陈局长让我向您汇报一下情况。"我接过文件袋，里面是一份详细的技术推广计划。

"目前全市有十三家纺织厂，其中六家是国营的，七家是集体企业。"小刘指着资料说，"陈局长的意思是，先从国营厂开始试点，再逐步推广到集体企业。"我点点头，这个安排很合理。"另外，"小刘继续说，"局里给您配了一辆吉普车和一个司机，方便您下厂检查工作。"配车？这在当时可是很高的待遇了。"还有，您的工资已经下来了，每月一百二十元，另外还有五十元的技术津贴。"小刘递给我一张工资单，"昨天的技术转让费也已经到账，五万元整。"我看着工资单，心中五味杂陈。

五年前结婚时，我月工资只有四十二元，江海是六十元。当时我觉得他比我有出息，心甘情愿嫁给他。可现在，我的月收入是一百七十元，是他的两倍还多！"苏组长，您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小刘问。"暂时没有，辛苦你了。"小刘走后，我坐在桌前，仔细研究着技术推广方案。正看得入神，门又被敲响了。"雯雯，是我。"江海的声音。

我皱起眉头，起身去开门。江海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是些菜和肉。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我问。"我问了厂里的老马。"江海有些尴尬，"我给你买了些菜，你一个人住也要好好吃饭。"我没有接他的东西："不需要。""雯雯，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江海把网兜放在地上，"但是咱们毕竟是夫妻，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吗？""商量？"我冷笑，"你和那个小丽睡在一起的时候，有考虑过和我商量吗？"江海脸色一红："我和她没有...没有那种关系！""没有？

那她为什么住在我们家？为什么穿我的围裙？为什么对小宝那么亲热？"江海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我继续质问："还有，她说自己是钢铁厂的统计员，可连最基本的问题都答不上来。江海，你当我是傻子吗？""好吧，我承认。

"江海颓然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小丽她...她其实没有工作。"我就知道！

"那她是什么人？""她是我战友的妹妹，从乡下来投靠哥哥的。"江海低着头说，"她哥哥在边境牺牲了，她一个人无依无靠，我就...""你就把她带回家了？

""我只是想帮帮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看着江海，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他真的只是想帮助一个可怜的女孩，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为什么要瞒着我？

为什么要让她住在我们家？"江海，如果你真的只是想帮她，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为什么要背着我？"江海抬起头看着我："我怕你不同意。""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同意？

""因为...因为你工作那么忙，家里的事情你都不怎么管。我觉得多个人照顾小宝也好。

"这话说得我心头一痛。确实，这几年我为了搞技术研究，回家的时间很少，对家庭确实照顾不够。但是这能成为他瞒着我、让别的女人住进我们家的理由吗？"江海，即使是这样，你也应该跟我商量。这是我们的家，不是你一个人的家。

"江海点点头："是我考虑不周。雯雯，你回家吧，我让小丽搬出去。"我摇摇头："晚了。

""什么意思？""我看得出来，小丽对你不是普通的感情。"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而你对她，也不仅仅是同情和帮助。"江海的脸瞬间涨红："我没有！

""昨天在会议室里，她叫你’江海哥’，叫我’嫂子’。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她心里，你们的关系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帮助关系。""而你呢？你听到她这样叫的时候，为什么不纠正她？为什么不说’这是我爱人，你应该叫苏姐’？"江海哑口无言。

我继续说："还有，昨天小宝叫她’小丽阿姨’的时候，他很自然，说明这不是第一次。

江海，你让我的儿子叫别的女人阿姨，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江海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我...我没想那么多。""没想那么多？"我的声音提高了，"江海，你是一个成年男人，不是三岁孩子！你会没想那么多？"江海不说话了。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江海，我们离婚吧。""什么？"江海猛地抬起头，"雯雯，你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提离婚！""小事？"我冷笑，"在你眼里，你背着我让别的女人住在我们家，还让我的儿子叫她阿姨，这算小事？""我可以让她搬走！

"江海急了，"雯雯，我们有五年的感情，你不能说放弃就放弃！""五年的感情？

"我看着他，"江海，你告诉我，这五年里，你了解我吗？""我当然了解你！""好，那你告诉我，我最喜欢吃什么菜？"江海愣了一下："红烧肉？""错。"我摇摇头，"我最喜欢吃醋溜白菜，因为我小时候家里穷，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白菜，所以印象特别深。

这个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但你从来不记得。"江海脸色发白。

我继续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拼命工作吗？""为了...为了家庭？

""为了什么样的家庭？"江海答不上来。我叹了口气："我拼命工作，是希望我们能在城里买一套房子，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我希望小宝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将来有出息。我还希望等我们老了，能有足够的积蓄过上体面的生活。

""这些我都跟你说过，可是你每次都说我想太多。

"江海低下头："我...我以为你就是喜欢搞技术。""是的，我喜欢搞技术，但我更爱这个家。"我看着他，"可是江海，你爱这个家吗？你了解这个家的任何一个人吗？

"江海不说话了。我站起来："江海，我们不合适。与其这样痛苦地凑合下去，不如各自寻找适合自己的人。""雯雯...""你回去吧。"我转身进屋，"离婚的事情，我们改天再谈。"砰地一声，我关上了门。门外传来江海的喊声，但我没有再开门。

坐在桌前，我看着那份技术推广方案，心情五味杂陈。也许，这个选择是对的。

没有了家庭的拖累，我可以全身心投入到事业中去。而江海，也可以和他的小丽过他们想要的生活。至于小宝...我闭上眼睛，这是最让我心痛的地方。

但是我相信，一个独立自强的母亲，总比一个委曲求全的母亲，能给孩子更好的榜样。

第四章一周后，我正式开始了技术推广的工作。

第一站是市里最大的国营纺织厂——红星纺织厂。

司机老王开着吉普车载着我穿过市区的主要街道。这是我第一次坐小车，说不兴奋是假的。

"苏组长，到了。"老王停车后，恭敬地为我开车门。红星纺织厂的大门很气派，门口站着几个人在等我。"苏组长！欢迎欢迎！"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肚子很大，满脸笑容，"我是红星厂的厂长李建国，这几位是我们的技术骨干。

"我和他们一一握手，然后跟着李建国进了厂区。红星厂确实不小，光是纺织车间就有三个，工人超过一千人。"苏组长，听说您发明的技术能提高生产效率百分之四十？

"李建国边走边问，"这可是个了不得的数字啊！""具体能提高多少，要看现有设备的情况。"我实事求是地说，"我需要先了解一下你们的生产流程。

"李建国把我带到了第一车间。一进车间，巨大的机器轰鸣声就把我包围了。

几十台纺织机同时工作，工人们在其间忙碌穿梭。"我们这些设备都是七十年代初的，算不上太先进。"李建国在我耳边大声说道。我仔细观察着生产流程，发现了好几个可以改进的地方。"李厂长，能停一下机器吗？我需要仔细看看。

""当然可以！"李建国立刻让车间主任停了机器。机器停下后，车间里安静了许多。

我走到一台纺织机前，蹲下身子检查设备的传动部分。"问题出在这里。

"我指着一个齿轮组件，"这个传动比设计得不合理，浪费了很多动力。

如果改成我设计的这种结构..."我从包里拿出设计图纸，在地上摊开，详细讲解改进方案。围观的技术员们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点头赞叹。"苏组长真是专家啊！

"一个老师傅感叹道，"您这一说，我们马上就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李建国也兴奋得满脸通红："苏组长，如果按照您的方案改造，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设备改造不复杂，关键是工艺流程的调整。"我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尘，"给我一个星期时间，我可以写出详细的改造方案。""好好好！"李建国连声说好，"苏组长，中午一定要留下来吃饭，我们好好谈谈。"正说着，车间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让开让开！江主任来了！"我回头一看，江海正带着几个人朝这边走来。

他穿着崭新的中山装，后面跟着两个拿着文件夹的年轻人，看起来很有派头。"李厂长！

"江海大步走过来，"我们钢铁厂的技术改造方案已经制定好了，今天专门来和您商量合作的事情。"李建国有些意外："江主任，您怎么也来了？

"江海这才注意到我，脸色瞬间复杂起来："雯...苏组长，您也在这里？

""我在这里很奇怪吗？"我平静地说，"我负责全市纺织厂的技术改造，红星厂当然是我的工作范围。"江海明显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有些慌乱："我...我是来谈钢材供应的事情。"李建国这时候反应过来了："哦，原来你们认识啊？""我们是..."江海欲言又止。"我们以前认识。"我淡淡地说，打断了他的话。气氛有些尴尬。李建国连忙打圆场："既然大家都是为了技术改造，那就一起商量吧！江主任，您说的钢材供应是怎么回事？"江海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红星厂如果要技术改造，肯定需要更换一些钢制设备。

我们钢铁厂可以提供优质钢材，价格优惠。""哦？"李建国来了兴趣，"什么价格？

""比市场价便宜百分之十。"江海说道。

李建国有些犹豫："百分之十...这个优惠幅度不算太大啊。"江海急了："李厂长，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我们的钢材质量绝对过硬，而且可以优先供货。""江主任，我不是怀疑你们的质量。"李建国看了我一眼，"但是苏组长的技术改造方案还没有最终确定，需要什么规格的钢材也不清楚。

"我接过话茬："李厂长说得对。技术改造是一个系统工程，不能只看局部。

"江海脸色有些难看："苏组长的意思是，我们的钢材不符合要求？""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看着他，"我只是说，任何技术改造都要统筹考虑，不能盲目上马。""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等我的技术方案出来后，再根据具体需求采购钢材，这样更科学。

"李建国连连点头："对对对，苏组长考虑得周到。江主任，要不您先回去，等技术方案确定了我们再联系？"江海的脸更难看了："李厂长，商场如战场，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我们的优惠价格只能维持到这个月底。

""这个..."李建国有些为难。我看不下去了："江主任，李厂长是在为工厂负责。

技术改造涉及几十万的投资，当然要慎重考虑。您这样催促，是不是有些不妥？

"江海瞪着我："苏组长，我只是实事求是地介绍情况。""实事求是？"我冷笑一声，"那您能告诉我，您刚才说的优质钢材，具体是什么标号？抗拉强度是多少？

适用于什么样的设备？"江海愣住了。我继续问："还有，您说优先供货，具体能保证多长时间内交货？如果延期交货，有什么赔偿措施？"江海张了张嘴，却答不上来。李建国看明白了，客气地说："江主任，看来您这边还需要准备得更充分一些。

这样吧，您回去整理一下资料，我们再详细商谈。"江海知道继续待下去只会更尴尬，只好说："那好，我改天再来拜访李厂长。"说完，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江海走后，李建国松了口气："苏组长，还是您专业啊！刚才那些问题我都没想到。

""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我淡淡地说，"李厂长，我们继续看设备吧。

"中午在红星厂的食堂吃饭时，李建国忍不住问我："苏组长，您和江主任以前是同事吗？

"我放下筷子："我们以前是夫妻关系，现在正在办离婚手续。

"李建国差点被汤呛到："啊？这...这我不知道啊！""没关系，这不影响工作。

"我平静地说，"江主任的人品我了解，他不是坏人，只是做事有时候不够严谨。

李厂长如果要和钢铁厂合作，建议您直接找他们的厂长谈，会更靠谱一些。

"李建国连连点头："谢谢苏组长提醒！"下午回到市里，小刘向我汇报了一天的工作情况。

"苏组长，有个好消息。"小刘兴奋地说，"纺织局决定给您配一个办公室，就在市政府大楼里！"市政府大楼！那可是全市最气派的办公楼，能在那里有办公室，说明市里对我的重视程度很高。"另外，还有几个纺织厂的厂长打电话来，都希望您能尽快去他们厂里考察。"我点点头："安排一下时间表，这个月内争取把所有的厂都跑一遍。""好的！"小刘记录着，"对了，还有一件事。

江海同志下午来找过您，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谈。"我皱起眉头："他还说什么了吗？

""他留了个电话号码，让您方便的时候联系他。"我接过那张纸条，看了看，随手扔进了垃圾桶。江海，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第五章三天后的傍晚，我刚从第三纺织厂回来，就看到小宝坐在我宿舍门口的台阶上。

五岁的儿子穿着有些旧的棉袄，小脸冻得通红，一看到我就哭了起来。"妈妈！

"小宝扑到我怀里，"我想你了！"我的心瞬间就软了，赶紧把他抱起来："小宝怎么一个人来了？爸爸呢？""爸爸和小丽阿姨吵架了，小丽阿姨哭了，爸爸就出去了。"小宝抽着鼻子说，"奶奶说你不要我们了，可是我想妈妈。

"我抱着儿子进了屋，心里五味杂陈。"小宝，谁说妈妈不要你了？妈妈最爱小宝了。

""那妈妈为什么不回家？"小宝仰着小脸问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我总不能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说，是因为爸爸有了别的女人。"妈妈工作很忙，住在这里更方便一些。"我给他擦眼泪，"但是妈妈永远爱小宝，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小宝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包："妈妈，这是我留给你的糖。

"纸包里有三颗水果糖，已经粘在了一起。我的眼睛瞬间湿润了。这孩子才五岁，就知道给妈妈留糖了。"小宝真懂事。"我亲了亲他的脸颊，"妈妈和小宝一起吃。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宝！小宝！"是江海的声音。我开门，看到江海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宝！"看到儿子安全，江海松了口气，"你怎么能一个人跑出来？爸爸找了你半天！""我想妈妈了。"小宝有些怯怯地说。

江海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雯雯，小宝给你添麻烦了。""他是我儿子，不存在添麻烦的问题。"我冷淡地说，"倒是你，怎么能让一个五岁的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跑？

"江海脸色一红："我以为他在家里睡觉，没想到...""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他会想妈妈？"我的火气上来了，"江海，你到底有没有把小宝当回事？

""我当然...""当然什么？"我打断他，"你让一个外人住在我们家，让我的儿子叫她阿姨，你有考虑过小宝的感受吗？"江海不说话了。

小宝在我怀里小声说："妈妈，小丽阿姨说你不要我了，她说她以后就是我新妈妈。

"我的心猛地一沉。"小宝，谁说妈妈不要你了？"我蹲下来，看着儿子的眼睛，"妈妈永远都爱小宝，永远都是小宝的妈妈。"江海在一旁急了："小宝，小丽阿姨是开玩笑的，她不是...""她不是什么？"我站起来，怒视着江海，"她不是要做小宝的新妈妈？那她住在我们家干什么？""雯雯，你听我解释...""我不想听你解释！"我的声音提高了，"江海，你想和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但是你不能让我的儿子受委屈！"小宝被我们的争吵吓到了，开始哭泣。我立刻蹲下来抱住他："小宝别怕，爸爸妈妈不是在吵架，只是在讨论问题。

""妈妈，我能不能跟你住？"小宝抽泣着说，"我不想回家了。"我心如刀绞。

江海也蹲了下来："小宝，家里还有奶奶，奶奶会想你的。""奶奶不喜欢我。

"小宝委屈地说，"她总是说我像妈妈，说我也会不要家。"我怒不可遏："江海，你妈说了什么？"江海脸色很难看："妈她...她可能是无心之言。""无心之言？

"我冷笑，"对着一个五岁的孩子说他妈妈不要家，这叫无心之言？""我会跟妈说的。

"江海低声说道。"说什么用？"我站起来，"江海，我决定了，小宝跟我住。""什么？

"江海急了，"雯雯，你不能带走小宝！""为什么不能？我是他的亲妈！

""可是你一个人怎么带孩子？你工作那么忙...""我会安排好的。"我的态度很坚决，"总比让他在你们家受委屈强。"江海站起来，神色激动："雯雯，咱们有什么事可以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