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期而遇与社死现场苏晓觉得，自己的周末理想和现实之间，隔着一个名叫周晓薇的闺蜜。理想是瘫在出租屋的沙发上，抱着薯片，刷着不用动脑的综艺，让被甲方摧残了一周的脑神经彻底放假。现实却是，被周晓薇一个夺命连环call从沙发上薅起来，勒令她半小时内出现在市图书馆门口，美其名曰“吸收文化养分，摆脱社畜霉气”。“再不接触点活人，你就要和你的电脑桌长在一起了！”周晓薇在电话那头说得振振有词。

苏晓对着镜子扒拉了两下有点炸毛的头发，叹了口气。行吧，活人。她其实有点轻微社恐，尤其是面对陌生人多的场合，总会下意识地想缩起来。

但周晓薇是她大学起就混在一起的死党，热情得像个小太阳，总能强行把她从自己的蜗牛壳里拖出来晒一晒。周末的市图书馆人不少，但还算安静。

空气里弥漫着旧书页和阳光的味道，稍微抚平了苏晓那点不情愿。

周晓薇目标明确地扎进了最新流行小说区，苏晓则漫无目的地在人文艺术区溜达。

她是个小公众号的美编，偶尔也需要找点灵感，虽然大多数时候灵感来自于 deadline 的追杀。她的目光扫过一排排书架，忽然停住了。最高那层，靠边的位置，躺着一本《寂地的风景：北欧现代插画赏析》。

她最近正好在做一期北欧风格的推送，找资料找得头秃。书放得太高了。苏晓踮起脚，手指尖勉强能碰到书脊底部，却怎么也使不上劲把它勾出来。她有点懊恼，正想着要不要去找个垫脚凳，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斜后方伸了过来，轻而易举地取下了那本书。苏晓愣了一下，转过头。是个很高的男人，穿着简单的灰色毛衣，看起来有点清瘦。鼻梁很挺，嘴唇抿着，眼神落在刚取下的书上，没什么表情，显得有点…冷感。好像他不是帮了个人，只是随手拿了本自己感兴趣的书。“呃，谢谢…”苏晓小声道谢，声音比预想的还要没底气。男人闻声，视线从书页移到她脸上，只是极短地停留了一秒，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然后…然后他就拿着那本书，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阅览区，找了个空位坐下了。苏晓：“……”好吧。

原来真是他自己要看的。她站在原地，尴尬得脚趾差点在鞋里抠出三室一厅。救命，刚才那声谢谢好多余。人家根本不是在帮你啊苏晓！她内心的小人已经开始捶地了。

她飞快地瞟了一眼那个方向，男人已经低头翻起书来，侧脸线条利落，专注得仿佛刚才那段小插曲从未发生。算了算了。苏晓脸上有点发热，赶紧溜达到另一边，假装继续找书，心里那点出来“吸收养分”的动力彻底熄火。

果然还是她的沙发和薯片比较友好。最后她随便拿了本画册，找到已经抱了一摞言情小说的周晓薇，逃离了图书馆。

周晓薇还在兴奋地安利她刚淘到的“绝世甜文”，苏晓嗯嗯啊啊地应着，脑子里却偶尔会闪过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和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啧，长得是挺好看，就是好像有点不好接近。生活忙起来的时候，时间就像被偷走了。接连加了几天班，苏晓都快把图书馆那点小尴尬忘了。周五晚上，她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回到租住的小区“枫林苑”。这是个有些年头的居民区，绿化很好，生活气息浓厚，就是快递总是堆在门卫室旁边的架子上，得自己翻找。

她正埋头在一堆纸箱里找自己的面膜快递，身后传来门卫大叔和人说话的声音。“…对，就是扫那个码，注册一下就行，以后大件快递进出入库系统，方便…”一个低低的“嗯”声回应了一下，声音有点耳熟。苏晓没太在意，终于找到了她的快递盒，抱着它直起身，一回头，差点又当场表演一个原地石化。

站在门卫窗口前，正低头操作手机的不是别人，正是图书馆那个“冷脸帅哥”。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薄外套，显得皮肤更白，神情依旧淡淡的。世界真小啊？

居然住一个小区？苏晓心里嘀咕，下意识想降低存在感，抱着快递盒就想悄咪咪溜走。

结果越急越出乱子。她没注意旁边放着的清洁告示牌，小腿结结实实撞了上去，发出“哐当”一声响。疼痛袭来，她倒抽一口冷气，手里的快递盒也没抱稳，“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动静不小。门口的两个人都看了过来。门卫大叔热心肠：“哎呦，小姑娘没事吧？”那个男人的目光也落在了她身上，似乎辨认了一下，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苏晓疼得眼泪花都快冒出来了，还得强撑着摆手：“没事没事，没看清…”她狼狈地弯腰想去捡快递，却有人先她一步帮她捡了起来。正是那个男人。

他把快递盒递给她，视线在她刚才被撞的小腿上扫了一眼，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小心点。

”“……谢谢。”苏晓接过盒子，脸上烧得厉害。这次是真的谢谢，但也真的比上次还尴尬。

为什么每次遇到他都这么丢人啊！男人没再多说，对门卫大叔点了点头，转身先走了。

苏看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出的郁闷。她一瘸一拐地往自己那栋楼走，发现…他好像也是这个方向。甚至…跟她进了同一栋楼。等电梯的时候，气氛更加凝固了。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苏晓盯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感觉呼吸都有点不顺畅。

她偷偷从电梯门的反光里打量他，他只是安静地站着，看着手机屏幕，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她的不自在。“叮——”电梯到了苏晓住的楼层。她像得了特赦令，赶紧说了声“我先走了”，低头就往外冲。身后传来一声极淡的：“嗯。”直到关上自家门，苏晓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绝了，这什么缘分？倒霉催的缘分？大概是白天咖啡喝多了，加上晚上那出尴尬遭遇让神经有点兴奋，苏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摸过手机，点开了小区的业主群。这个群平时 mostly 是物业通知和各种团购信息，偶尔也有人吐槽几句。就在她刷群消息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一阵拖拽家具的刺耳噪音，持续了好几分钟。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了！苏晓心里憋着一股火，手指飞快地在群里打字吐槽：楼上12点多了还在挪柜子吗？

嘎吱嘎吱的真是绝了…这作息属蝙蝠的吧？翻白眼发出去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不对了。她住的这栋楼是一梯两户。她住903。她楼上，是1003。

而她对门，是904。

她刚刚…好像…把吐槽错发到了有那个“冷脸帅哥”在的…整栋楼的大群？！

血液“嗡”地一下全涌到了头顶。苏晓手忙脚乱地点撤回，心脏砰砰狂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您撤回了一条消息屏幕上冰冷的提示文字跳了出来。

完了完了完了！她看到了！肯定有人看到了！他看到了吗？他会不会以为她在吐槽他？

虽然她根本不知道他住哪一户，但万一呢？万一他住1003或者904呢？

这不就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她抱着手机，像抱着一颗定时炸弹，整个人缩进被子里，恨不得当场蒸发。社死，名副其实的社死现场。

她甚至不敢点开群消息看有没有人回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群里安静如鸡，没有任何新消息，仿佛她那条乌龙吐槽只是一颗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但这种死寂般的平静更让人心慌。就在苏晓快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逼疯的时候，手机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不是群消息。是一条新的好友验证通知。

验证消息简单得只有三个字：陈序。头像是…一张深空摄影照片，墨蓝色的天幕上洒着细碎的星光。苏晓盯着那个名字和头像，呼吸一滞。他果然看到了！

而且，他居然就住她对面904？！还是楼上1003？他现在加她好友…是想干嘛？

兴师问罪？还是…？苏晓的手指悬在“通过验证”和“拒绝”两个按钮上，颤抖着，半天都不敢按下去。窗外夜深人静，而她觉得，自己今晚别想睡了。

二心动的信号与试探拉扯苏晓盯着那个好友验证，像盯着一颗拔了保险栓的手雷。通过？

还是不通过？通过的话，第一句话说什么？“你好，我不是在吐槽你”？太蠢了。

“抱歉发错了”？显得刻意。不通过？那更奇怪，邻里邻居的，以后电梯里碰到难道要假装看不见地缝在哪儿？她纠结了足足十分钟，手指头都快搓红了，最后心一横，眼一闭，按下了“通过”。对话框空空如也。对方没有任何动静。

这种沉默比直接质问更磨人。苏晓把手机扔到床头，用被子蒙住头，试图催眠自己。

但耳朵却竖得像雷达，捕捉着门外甚至楼上的任何一丝声响。然而夜很深，周围安静得可怕。

第二天是周六，苏晓硬是拖到日上三竿才鬼鬼祟祟地打开门，做贼似的先探出半个脑袋左右看了看。走廊空无一人。她松了口气，赶紧溜出去扔垃圾，全程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才怪。一整天，她都没敢再出门，点了个外卖都让小哥放在门口，听脚步声消失了才敢开门拿。手机安安静静，那个新加的联系人就像死了一样躺在列表里。直到傍晚，她鼓足勇气去楼下驿站取个积压了好几天的包裹。回来等电梯时，心里还在祈祷千万别碰上。

结果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里面站着的人，不是陈序又是谁。他好像刚运动回来，穿着简单的灰色运动裤和黑色卫衣，额发有些湿，气息微促。手里拎着一袋便利店的东西。

苏晓头皮一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陈序看到她，眼神似乎顿了一下，然后很自然地往旁边让了让，给她腾出空间。“谢谢…”苏晓硬着头皮走进去，紧紧贴着另一侧厢壁，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张纸。狭小的空间里，她能闻到很淡的汗味混着一点洗衣液的清香，并不难闻，反而让她更紧张了。数字缓慢跳动。

尴尬几乎要凝成实体。“那个…”苏晓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主动认错比较好，“昨晚…不好意思啊，我发错群了，不是故意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陈序侧过头看她，电梯顶光在他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嗯，”他应了一声，声音因为刚运动过，带着点轻微的沙哑，“看到了。”然后呢？没了？苏晓等着他的下文，比如“以后注意点”或者“没关系”，但他什么都没说。就在苏晓以为对话已经结束时，他忽然又开口，语气平淡无奇：“我住904。”苏晓猛地抬头：“啊？”“所以，”他看向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侧脸线条依旧没什么波动，“不是你吐槽的对象。

”电梯到了9楼。门开了。苏晓愣在原地，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他这是在…解释？而且，他住904，是对门。不是楼上那个“蝙蝠侠”。陈序先一步走了出去，回头见她没动，用眼神投来一个询问。“哦！到了！”苏晓赶紧跟出去，脸上有点烧。

所以他从头到尾都知道那是个乌龙，加她好友只是为了告诉她这个？

这人…好像也没看起来那么冷？那天的电梯事件像打破了一层薄冰，虽然关系远称不上热络，但至少碰面时不再那么窒息般的尴尬了。苏晓发现，陈序似乎是个程序员，作息不太规律，有时很晚还能听见对门开关门的声音，有时周末又能一整天不见人影。

她偶尔会在周末上午去小区门口那家“老王记”早餐店买豆浆油条，好几次都碰到陈序也在。

他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的小桌上，面前放着笔记本电脑，手边一杯咖啡，一根油条能吃很久，手指还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第一次碰见时，苏晓犹豫了一下，还是端着盘子小声打了个招呼：“早。”陈序从屏幕前抬起头，看到是她，点了点头：“早。

”没有更多交流。但第二次，第三次…仿佛形成了一种默契。她去买早餐，如果看到他，会点个头。他也会微微颔首回应。有时店里人多，只剩他对面的位置，苏晓不得已坐下，两人也是各自安静地吃，互不打扰。但这种沉默并不难受，反而有种奇怪的安定感。

真正让苏晓觉得这人“好像还行”的，是一场雨。那天下午天气突变，毫无预兆地下起了瓢泼大雨。苏晓从公司出来没带伞，被困在大楼门口，看着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的雨势发愁。打车软件前面排了五十多位。正郁闷着，一辆黑色的SUV缓缓停在她面前的雨幕里。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露出陈序没什么表情的脸。“去哪？”他问，声音被雨声盖过一些，显得有点模糊。“啊？

枫林苑…”苏晓有点懵。“顺路，上车。”他说得极其自然，仿佛真是偶遇的邻居捎一段那么简单。苏晓犹豫了一秒，看着越下越大的雨，还是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谢谢啊，太麻烦你了。”“没事。”他重新升起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