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夜，我和陈浩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站在了这栋老宅前。

门上挂着的铜锁已经锈迹斑斑，锁孔里似乎还塞着什么东西。陈浩费力地拧着钥匙，我则护着七个月大的肚子，感受着里面不安的动静。“宝宝今天特别活跃。”我勉强笑着，试图驱散心中莫名的不安。陈浩没回头，依然专注地对付那把顽固的锁：“搬家累着他了，等下爸爸给你揉揉。”终于，锁扣发出刺耳的“咔哒”声，门开了。

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甜腻气味。我下意识后退一步，腹中的胎儿突然猛烈踢动，痛得我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了？”陈浩这才转身扶住我。

“没事，宝宝踢得厉害。”我勉强站稳，“我们进去吧。”宅子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旧。

高高的天花板上挂着蛛网，老式吊灯积满了灰尘。墙壁上的墙纸已经发黄卷边，露出底下深色的污渍。家具都被白布覆盖着，在白布缝隙间，我能瞥见雕花精美的红木家具。

“别看现在旧，收拾一下肯定很漂亮。”陈浩语气中带着不寻常的热切，“而且租金这么便宜，离我公司又近，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我点点头，没说话。

这房子确实便宜得离谱，三层独栋小洋楼，带个小院子，月租却只相当于市区一套一居室公寓。中介当时眼神闪烁，只说房主长期在国外，委托他低价出租，希望能有人“增添点人气”。

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没人愿意住这里——整栋房子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冷，即使在这闷热的夏夜，我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先坐着，我去拿剩下的东西。

”陈浩扶我在客厅一张藤椅上坐下，自己又冲进了雨幕中。我环顾四周。客厅很大，正对面是一个砖砌的壁炉，上方挂着一面蒙尘的镜子。我起身走过去，用手擦去镜面上的灰尘，一张苍白的脸浮现出来——孕期浮肿的脸颊，深陷的眼窝，还有那双写满疲惫的眼睛。突然，镜中我身后的走廊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动。

我猛地转身，心脏狂跳：“有人吗？”无人应答。

只有老旧的木质地板在风中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是孕期神经过敏吧，我安慰自己。

这一个月来，我总是疑神疑鬼，听见不存在的声音，看见不存在的影子。陈浩说是产前焦虑，让我放轻松。雨声渐大，敲打着窗户。我走到窗边，想看看陈浩到哪里了，却意外发现窗玻璃内侧凝着一层水汽，上面有几个模糊的小手印。我皱起眉，用手指测量了一下。那手印极小，像是婴儿或...“苏媛！”陈浩提着大包小包推门而入，吓了我一跳，“看什么呢？”“没什么。”我迅速用袖子擦去那些手印，转身强笑道，“东西都拿完了吗？”那晚，我们简单收拾了卧室就睡下了。床垫很旧，弹簧硌得我腰疼，加上胎动异常频繁，我久久无法入睡。黑暗中，我听着陈浩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雨声，手掌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宝宝今晚格外不安，拳打脚踢几乎没停过。

就在我迷迷糊糊即将入睡时，隐约听见了一阵歌声。很轻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是一个孩童的声音，哼着某种调子奇怪的歌谣：“月娘光光，照厅堂囝仔乖乖，莫啼哭阿母疼疼，抱紧紧阿爸转转，买糖糖...”歌声断断续续，却越来越清晰，仿佛声源正在靠近。我屏住呼吸，推了推身边的陈浩：“浩，你听见了吗？”陈浩咕哝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那歌声更近了，现在听起来，它不再是从屋外传来，而是...我全身血液几乎凝固——那歌声，正从我隆起的腹部传出。2.第二天早晨，阳光透过积尘的窗户照进来，昨晚的恐惧似乎变得荒诞不经。“肯定是做梦了。

”陈浩一边煮咖啡一边说，“孕期做怪梦很正常，李医生不是说过吗？”我点点头，勉强吃着他准备的早餐。 rational thinking告诉我，胎儿的声带尚未发育，根本不可能发出歌声。但那旋律至今仍在我脑中回响，真实得令人毛骨悚然。“今天我去上班，你一个人在家行吗？”陈浩问，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当然，我又不是第一次自己在家。”我故意语气轻松，“正好收拾收拾东西。”陈浩上班后，我开始仔细查看这栋房子。白天看来，它虽然老旧，却有着一种颓败的美感。雕花楼梯扶手，彩玻璃窗，拼花地板...这房子在几十年前一定相当气派。我在二楼发现了一个小房间，门被卡住了打不开。下楼时，我注意到楼梯拐角处挂着一幅被布半遮的画，掀开一看，是一张全家福黑白照片。照片中的男人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衫，面容严肃；旁边的女人穿着旗袍，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两三岁的男孩。三人都没有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镜头，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最让我在意的是，那女人的腹部微微隆起，似乎怀有身孕。不知为何，我觉得那女人的眼神特别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午饭后，我决定拜访一下邻居。右边那户人家门窗紧闭，看起来没人住。于是我敲响了左侧那户的门。

等了许久，就在我准备离开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从门缝里打量着我。“您好，我是刚搬来的邻居，姓苏。

”我尽量友好地笑着。老太太的目光落在我隆起的腹部，瞳孔骤然收缩。她打开门，我才发现她驼背得很厉害，几乎呈九十度弯曲，手里拄着一根乌木拐杖。“你住进了那房子？

”她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是的，昨天刚搬来。”“怀多久了？”她突兀地问。

“七个月了。”老太太摇摇头，喃喃自语：“造孽啊...又一个...”“您说什么？

”我向前一步。她突然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姑娘，听我一句劝，赶快搬走，越快越好。”我的心沉了下去：“为什么？那房子有什么问题吗？”“那宅子不干净，”她眼神闪烁，“特别是对你这样的孕妇。”“您能说清楚点吗？是什么不干净？”我追问，昨晚的恐惧又回来了。她却不肯再多说，只是反复摇头：“走吧，趁还来得及。

”我正要继续询问，腹中的胎儿突然剧烈一动，痛得我弯下腰倒吸冷气。

老太太盯着我的肚子，脸色变得惨白：“它知道了...它知道了我在跟你说话...”说完，她迅速关上门，任我怎么敲也不肯再开。回家后，我心神不宁。

邻居老太太的反应让我确信这房子确实有问题。我上网搜索这栋房子的地址，却找不到任何可疑的信息。直到我换了好几个关键词，一个冷门论坛上找到一条十年前的帖子：“求助：有人知道城南老宅‘林家公馆’的事情吗？

我姐姐租住那里后流产了，说是房子里有东西...”帖子回复很少，其中一条写道：“那房子民国时期是林家的，听说那家的女主人生下死胎后疯了，把孩子尸体藏在宅子里某个地方。后来租住的人家，只要是孕妇都会出事。”我脊背发凉，正准备继续查看，网页突然崩溃了。刷新后，那条帖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是巧合吗？

那天晚上，我又听到了那首歌谣。这次更清晰了，不再是模糊的哼唱，而是字句分明的歌词，就是从我的腹部传出来的：“月娘光光，照厅堂囝仔乖乖，莫啼哭阿母疼疼，抱紧紧阿爸转转，买糖糖...糖糖甜甜，囝仔添寿爹娘欢喜，抱孙游游...”我摇醒陈浩，恐惧得声音发抖：“你听！这次你一定能听见！

”陈浩睡眼惺忪地听了片刻，摇摇头：“什么都沒有啊，媛媛。是不是太累了？

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看看。”我绝望地躺回床上，手放在腹部。

那歌声持续了大约十分钟才渐渐消失。但这一次，我确信我不是在做梦。

3.李医生看着B超屏幕，眉头越皱越紧。“有什么问题吗？”我紧张地问，陈浩紧紧握着我的手。“胎儿的发育...有些异常。”李医生指着屏幕上模糊的图像，“面部特征似乎过于...成熟了。”我看向屏幕，瞬间如坠冰窟。在那模糊的黑白图像上，我看到的不是通常胎儿圆润的轮廓，而是一张布满皱纹、眼窝深陷的脸——一张老人的脸。

“这、这是什么？”我声音颤抖。“可能是影像扭曲或者阴影造成的错觉。

”李医生语气不确定，“但我建议做更详细的检查。另外，苏女士，你看起来状态很差，血压也偏高，需要好好休息。”回家的路上，我和陈浩一言不发。

那张老人脸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晚上，陈浩做了我爱吃的菜，但我一口也咽不下。

“别多想了，医生说了可能是影像问题。”他安慰道，“下周我们去做更详细的检查就知道了。”我点点头，突然想起邻居老太太的话：“浩，我们搬家吧。就暂时租个小公寓，等我生完孩子再说。”陈浩的表情瞬间僵硬：“为什么？

那房子有什么不好吗？”我告诉他老太太的警告和网上看到的帖子，但刻意省略了夜半歌声的事——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神志是否正常。

“就因为这些荒谬的谣言？”陈浩出乎意料地激动，“那房子租金那么便宜，位置又好，就因为一个疯老太婆的胡言乱语就要搬走？媛媛，我们现在经济压力很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愣住了。陈浩很少这样对我发脾气，而且我们虽然不算富裕，但也不至于为租金斤斤计较。“浩，我只是害怕...”我哽咽道。陈浩立刻软化下来，抱住我：“对不起，我只是太担心你和宝宝了。那房子旧是旧，但没什么问题，相信我好吗？

”那晚，陈浩紧紧抱着我入睡。半夜我醒来时，发现他不在床上。我起身寻找，发现阁楼门口透出微弱的光。我悄悄爬上楼梯，门虚掩着，我看见陈浩跪在一个小供桌前，上面摆着一个牌位。他手中拿着三炷香，低声念叨着什么。我屏住呼吸，努力听清他的话语：“...保佑她顺利生产，让我们的孩子平安归来...”归来？

为什么是“归来”？我后退时不小心踩到了一根吱呀作响的地板，陈浩猛地回头，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媛媛？你怎么醒了？”“你在干什么？”我问，声音颤抖。

“这是房主留下的牌位，说是祖上的规矩，每月要上香一次。”陈浩迅速盖住牌位，“我怕你害怕，就没告诉你。”“上面写的什么？”我追问。“就是普通的祖先牌位啊。

”他笑着搂住我下楼，“快去睡吧，孕妇不能熬夜。

”但我清楚地瞥见了牌位上的两个字——“长生”。4.第二天，邻居老太太突然来访。

她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符纸折成的三角形，上面用朱砂画着看不懂的符文。

“把这个放在枕头底下。”她塞到我手里，眼神恐惧地瞟着我的腹部，“或许能保护你一段时间。”“这到底是什么？请您告诉我！”我几乎要哭出来。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那宅子里住着‘胎神’，它不是神，是怨灵！它专门找孕妇，寄生在胎儿身上...”“什么意思？”“它会让胎儿变成它的容器，吸取母体的生命...”老太太压低声音，“等到足月生产时，产妇会...”话未说完，她突然瞪大眼睛看着我的身后，脸色骤变，匆匆离去。我回头，看见陈浩正站在楼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