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凶单深夜十一点半，城市开始褪去喧嚣的外衣，但对外卖员张小哥来说，工作还远未结束。他靠在电瓶车上，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看着手机屏幕上最后一份订单的送达倒计时。霓虹灯在他疲惫的脸上一明一暗地闪过，像极了这座城市呼吸的节奏。“叮——您有新的跑腿订单，请注意查收。

”系统提示音在寂静的街头格外刺耳。张小哥本已打算收工，却被订单详情页上的数字猛地激醒了——配送费：188元。他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

平常这种距离的订单，跑腿费最多15元。“又是哪个富二代喝多了乱下单吧。”他嘀咕着，手指却诚实地点击了“接受订单”。订单要求立刻前往“安宁路44号”取件，然后送到城西的“黑水河畔”。备注栏里几行小字让他皱起了眉头：“要求电瓶车电量充足，胆大者优先。必须严格遵循取件人指令。务必准时送达。”张小哥啧了一声。送外卖三年，什么怪要求没见过？有让带烟的，带避孕套的，甚至还有让他帮忙遛狗的。

但这种要求“胆大”的，还是头一回见。“怕不是耍人玩的。”他心里想着，但188元的诱惑实在太大，够他付一周的房租了。电瓶车在空旷的街道上穿行，导航指引他拐进了一条从没来过的小巷。越往深处走，路灯越稀疏，最后一段路甚至完全陷入了黑暗。张小哥不得不打开手机电筒，勉强辨认着门牌号。

安宁路40号、42号...然后戛然而止。44号不见了。张小哥来回绕了两圈，只找到一堵斑驳的老墙。他骂了句脏话，觉得自己果然被耍了。

正要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下单人，眼角余光瞥见墙根处似乎有个不起眼的小门。那门矮得出奇，像是给小孩子设计的，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挂着一盏暗红色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

门楣上贴着一张褪色的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看不懂的符号。

“搞什么名堂...”张小哥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敲了敲门。门悄无声息地开了条缝，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从黑暗中浮现。那是个看上去至少八十岁的老人，眼睛却异常清亮，在黑暗中像两盏小灯。“取件码。”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张小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报出了订单尾号。老人点点头，缓缓从身后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物件。那是个老式的多层搪瓷饭盒，通体漆成暗红色，盒身上贴满了黄纸符咒，有些已经磨损得看不清字迹。最奇怪的是，饭盒的接缝处还被一种暗红色的线密密麻麻地缠了一圈又一圈，像是被封印了一般。“拿去。

”老人将饭盒递出来，动作异常缓慢郑重。张小哥接过饭盒的瞬间，手臂猛地往下一沉。

这东西重得离谱，根本不像是装着食物，倒像是塞满了铅块。更诡异的是，尽管是夏夜，饭盒却冰冷刺骨，那股寒意顺着他的指尖直往骨头里钻。“听好了，”老人的眼睛突然死死盯住他，“有三件事你必须记住。”张小哥被看得心里发毛，不自觉地点头。“第一，路上无论如何，绝对不能打开它。”老人的语气严厉得不容置疑。

“第二，必须送到黑水河边，对着水面大声说：‘您的外卖到了，请给个五星好评’，一字不能差。”“第三，”老人向前倾了倾身子，声音压得更低，“说完之后，立刻离开，绝对，绝对不能回头看。明白了吗？”张小哥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但看着老人那双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话又咽了回去。他干这行久了，早就学会不对客户的奇怪要求多问。“明白了。”他最终说道，同时感觉到饭盒在他手中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老人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快去吧，子时之前必须送到。”张小哥转身要走，老人却又叫住了他。“年轻人，”老人的眼神复杂，“路上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是真的。记住，不要回头。”回到大路上，张小哥长舒一口气，刚才那段经历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他把那个诡异的饭盒小心地放进保温箱，用固定带牢牢捆好。电瓶车启动，他瞥了一眼后视镜，惊讶地发现刚才那条小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完整的、毫无缝隙的老墙。一阵寒意顺着他的脊梁骨爬上来。

“见鬼了...”他喃喃自语，加速驶向主路。去往黑水河需要穿过大半个城市。

起初一切正常，但渐渐地，张小哥开始觉得不对劲。先是导航。原本清晰的路线开始乱跳，一会儿让他左转，一会儿又让他调头，最后干脆卡死在一个画面不动了。

张小哥只好凭记忆往城西方向走。然后是温度。夏夜的闷热不知不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潮湿的空气，冻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更奇怪的是，这种寒冷似乎只围绕着他一个人——路边的行人依然穿着短袖，有说有笑。

最让他不安的是声音。自从接过那个饭盒，他就总觉得耳边有细微的声响。

像是有人在低声絮语，又像是指甲轻轻刮擦金属表面。每当他试图仔细去听，那声音又消失了。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张小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保温箱。

那个红色的饭盒静静地躺在那里，纹丝不动。是他太累出现幻觉了吗？绿灯亮起，他摇摇头继续前进。为了壮胆，他戴上耳机放起了摇滚乐，把音量调到最大。音乐声中，那些细微的杂音似乎消失了。张小哥稍微安心了些，甚至开始盘算这188元该怎么花。

或许可以给女儿买个新书包，她那个已经用了三年，边角都磨白了...就在这时，电瓶车猛地碾过一个大坑，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张小哥听到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他关掉音乐，仔细聆听。一片寂静。又骑了几分钟，那种细微的刮擦声又回来了，而且比之前更加清晰持久。张小哥再次回头，惊讶地发现饭盒的盖子不知何时松开了一条细缝。那些缠绕的红线依然完好，但盒盖与盒体之间确实出现了一道黑漆漆的缝隙。他想起老人的警告：绝对不能打开。

可是现在它自己松开了，应该不算他主动打开吧？

那道黑暗的缝隙像是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他的目光。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这么重？

为什么老人要如此郑重地警告他？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或许只是看一眼？

就一眼？万一里面是什么违禁品，他岂不是成了共犯？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压不下去了。张小哥左右张望，发现自己正骑过一段废弃的河滨路。这里没有路灯，也没有监控，路边是荒芜的杂草和废弃的厂房。完美的，无人打扰的地点。

他慢慢将车停在路边，熄火。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杂草的沙沙声。

那个红色的饭盒静静地躺在保温箱里，盖子上那道黑色的缝隙像是在对他发出无声的邀请。

张小哥的手微微颤抖着，缓缓伸向那个饭盒。他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盒盖，那股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就在他即将掀开盖子的瞬间，一阵孩子的笑声突然从饭盒里传了出来。清晰，明亮，充满欢乐。

张小哥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这怎么可能？他屏住呼吸，等待着，但那笑声再也没有出现。刚才的一切仿佛又是幻觉。犹豫了几秒，他再次伸出手。这次，他毫不犹豫地掀开了那个红色的盖子。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饭盒里根本没有食物。在层层符纸的包围中，盘踞着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影。那黑影像是活物般缓缓蠕动，表面不时浮现出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张嘴无声地尖叫着，然后又沉入黑暗深处。最中央，两点猩红的光芒猛地亮起，直直地“盯”住了张小哥。那不是眼睛，但比任何眼睛都令人恐惧。张小哥尖叫一声，猛地盖上了盒子，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上电瓶车才停下来。他浑身发抖，冷汗瞬间湿透了工装。那是什么鬼东西？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恐慌。是平台系统的提示音：“订单即将超时，请尽快送达。

”与此同时，保温箱里的饭盒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撞击着箱壁，发出咚咚的声响。

那些缠绕的红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发黑。张小哥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老人最后的警告在回荡：“路上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是真的。记住，不要回头。”但现在，他知道那都是真的。而他，已经打破了最重要的禁忌。

第二章 亡影随行饭盒在保温箱里疯狂撞击，发出令人牙酸的“咚咚”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要破笼而出。张小哥连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电瓶车上，震得车灯忽明忽暗。那两点猩红的光芒仿佛穿透了金属箱体，直直钉在他脸上。冷。

刺骨的冷意从保温箱弥漫开来，周围的夏夜空气骤然下降了十几度，张小哈出的气变成了白雾。路边的杂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挂上了霜晶。“妈的，妈的...”他语无伦次地咒骂着，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平台的提示音机械而冷漠： “订单即将超时，请尽快送达。超时将扣除50%配送费。

”“送个屁！”张小哥几乎要吼出来，他猛地抓起手机，想要取消订单，却发现屏幕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怎么擦都擦不干净。解锁屏幕，订单详情页变得诡异起来——那188元的配送费数字像是在渗血，变得猩红而黏腻。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订单状态栏里，取件时间竟然显示是三十年前的一个日期。

他猛揉眼睛，再看去时，屏幕又恢复了正常，只是信号格彻底空了。

保温箱里的撞击声突然停止了。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了这段荒芜的河滨路。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张小哥自己狂乱的心跳在耳边轰鸣。他盯着保温箱，大气不敢出。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里面再无动静。是不是...没事了？他侥幸地想，也许合上盖子就没事了？那东西被重新关好了？颤抖的手慢慢伸向电瓶车钥匙。

现在他只想立刻把这见鬼的盒子扔进河里，然后头也不回地逃离这个地方。

就在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嘻嘻...”一声清晰的孩童笑声，直接在他耳边炸开。

张小哥浑身一僵，猛地扭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废弃的厂房像黑色的巨兽蹲伏在夜色里。

“幻觉，是幻觉...”他拼命安慰自己，老人说过，听到什么都不是真的。他拧动钥匙，电瓶车发出轻微的嗡鸣。还好，车没坏。调转车头，他决定不再去什么黑水河了，他要直接回家，把这该死的盒子扔进楼下的垃圾站。车灯亮起，光柱割开黑暗。灯光尽头，站着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她背对着他，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路中央，离车头不到十米。张小哥吓得差点从车上跳起来。这么晚了，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小女孩？

“小朋友？”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干涩发颤，“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家呢？

”女孩没有回应，也没有动。张小哥咽了口唾沫，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

他不想节外生枝，于是小心地按了一下喇叭。轻柔的喇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女孩的肩膀似乎动了一下。然后，她的脑袋开始极其缓慢地、一卡一卡地向后转动。

那动作极其诡异，像是生锈的玩偶，违反了人体工学的极限。她的身体依然保持朝前，只有脖子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将正脸完全暴露在车灯下。张小哥的呼吸停止了。

女孩的脸上没有五官。平滑的皮肤覆盖了本该是眼睛、鼻子、嘴巴的位置，像一张被抹平的白蜡面具。但在车灯照射下，那“脸”的中央，慢慢渗出了两个黑红色的圆点，像是被针扎破后渗出的血珠，正好处在眼睛的位置。

它们“看”着张小哥。“啊！！！”张小哥终于崩溃地尖叫起来，肾上腺素飙升，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拧转电门，电瓶车发出一声呜咽，车轮擦着地面猛地窜出，几乎是擦着那女孩的身体冲了过去！后视镜里，那个穿着红裙的无脸女孩依然站在原地，脑袋保持着180度扭转的姿势，“目送”着他逃离。冷风刮过耳边，张小哥把电门拧到了底，电瓶车以最大速度在荒芜的路上飞驰。他不敢回头，拼命告诉自己那是幻觉。冲出去几百米，看到前方出现正常路灯的光芒和偶尔驶过的车辆，他狂跳的心脏才稍微平复了一点。是幻觉，一定是太累产生的幻觉...他试图这样说服自己，但那个无脸女孩的形象已经深深烙进他的脑海。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前方路边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老人，佝偻着背，站在路灯下，像是在等车。

靠近了些，张小哥的心又提了起来——那老人的衣着打扮，竟然和给他饭盒的那个老人有八九分相似！难道他追来了？张小哥下意识减慢了车速。

路灯下的老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缓缓抬起头。不是那个老人。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惨白浮肿，像是长时间泡在水里。老人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浑浊的眼白。他张开嘴，露出黑黄的牙齿，一条水草从嘴角耷拉下来。他抬起一只枯瘦的手，对着张小哥，做出了一个清晰的手势——那是“停止”的手势。然后，老人的身影像烟雾一样，在路灯下扭曲、变淡，最后彻底消失了。张小哥猛地刹车，轮胎在路面擦出刺耳的声响。

他停在老人刚才站立的位置，左右张望，冷汗顺着额角滑落。空无一人。

只有路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忽明忽灭。他彻底慌了神，这一切已经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畴。

他再次掏出手机，疯狂地拨打平台的客服电话，拨打老人的电话，甚至拨打110。

无一例外，全是忙音，或者根本无法接通。手机屏幕突然自动亮起，跳转到订单页面。

送达倒计时竟然还在跳动，但时间变成了鲜红色，像是在滴血：00:04:5900:04:58只剩下不到五分钟了。

而地图显示，他离黑水河指定的送达地点，还有至少三公里。

更让他恐惧的是下一行自动跳出来的小字提示，像是系统的恶意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