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余小鱼多余的余(沈青余波)最新小说_免费阅读完整版小说我叫余小鱼多余的余(沈青余波)
第一章林薇把最后半块煎饼塞进嘴里的时候,教室后墙上的挂钟正好指向六点二十五分。
天还没完全亮透,灰蒙蒙的光线从没擦干净的窗户透进来,落在她磨得发白的校服袖口上。
她舔掉嘴角最后一粒芝麻,从桌肚里掏出那本边角卷得像油炸馓子的英语单词手册。
还有三十七天高考,她心里默算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印满油墨字迹的纸页上掐出一道浅痕。
山东这个小县城高中的早自习总是弥漫着一股隔夜汗味和咸菜混合的气息。
前排两个男生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粉笔灰在从他们头顶斜射进来的光柱里慢悠悠地飘。
林薇把单词手册竖起来挡住脸,深深吸了口气,混着纸页油墨味的空气吸进肺里,带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陈旧感。她得考上大学,必须考上,这是她离开这里的唯一一张车票。讲台上班主任老张的保温杯突然“哐当”一声响,惊得前排打瞌睡的男生猛地一哆嗦。老张拧开杯盖,吹开浮在上面的枸杞,啜了一口,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底下黑压压的人头:“都醒醒!最后一个月了,咬碎牙也得给我挺住!
想想你们爹妈在地里流的汗,在工地上搬的砖!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被粉笔灰浸透多年的沙哑,敲打在清晨沉闷的空气里。
林薇把头埋得更低了些,手指死死抠着单词手册粗糙的页边。她不用想,她比谁都清楚。
家里那间冬天灌风夏天漏雨的平房,妈妈在灯下糊纸盒熬得通红的眼睛,还有爸爸佝偻着背在建筑工地上扛水泥袋的身影,都像烙铁一样烫在她脑子里。
下课铃尖利地撕破了晨读的嗡嗡声。林薇飞快地把桌上几本书扫进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第一个冲出教室。她得赶去食堂,早去能打到稠一点的稀饭。通往食堂的水泥路坑坑洼洼,两边高大的杨树叶子在晨风里哗啦作响。几个女生挽着手臂慢悠悠地走在前面,笑声清脆。
林薇低着头,加快脚步从她们旁边超过去,帆布鞋底拍打着粗糙的地面,发出急促的“啪啪”声。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落在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磨得起毛的帆布鞋上,带着点好奇,更多的是习以为常的漠然。在这个以升学率著称却也以贫困闻名的县城高中里,像她这样的学生太多了。食堂里弥漫着蒸馒头的碱味和廉价咸菜的齁咸。
林薇排在打粥的队伍里,捏着饭卡的手指有些发凉。卡里还剩三十七块二毛,得撑到月底妈妈发工资。轮到她了,不锈钢大勺在桶底刮出刺耳的声响,舀起稀薄的一勺倒进她递过去的搪瓷碗里,米粒少得可怜,清汤寡水。她没要咸菜,省一毛是一毛。刚端着碗转身,一个冒冒失失的身影猛地撞了过来。滚烫的稀饭泼了她一手,碗“哐啷”一声摔在地上,裂成两半。“啊!对不起对不起!”撞她的是隔壁班的赵倩,一个家境不错的女生,此刻正皱着眉看着自己新买的运动鞋上溅到的几滴米汤,语气里的歉意远不如她脸上的心疼来得真切。林薇没吭声,蹲下去捡那两片破碗,手指被烫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粥水混着灰尘黏在裂口上。周围的目光聚拢过来,带着看热闹的意味。“啧,碗都摔烂了。”“她那个碗用了好久了吧?边都磕豁了。
”“林薇,没事吧?”生活委员王芳挤过来,看着地上的狼藉,“碗得赔啊,食堂有规定。
”林薇低着头,把破碗片捡起来,黏糊糊的粥沾了一手。一个搪瓷碗三块钱,三块钱够她买六支最便宜的笔芯,或者三天的咸菜。她感觉脸上烧得厉害,不是因为烫伤,而是那种熟悉的、无所遁形的窘迫,像无数根细针扎在背上。
“我……我下课就去小卖部买新的。”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算了算了,”赵倩撇撇嘴,从精致的钱包里抽出一张五元的纸币,随手扔在地上那片狼藉旁边,“赔你的,不用找了。”粉红色的钞票飘落在混着粥水的污渍里。林薇盯着那张钱,指甲深深掐进手心。周围安静了一瞬,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等着看她弯腰去捡。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廉价的咸菜味和赵倩身上飘来的淡淡香水味混合在一起,堵得她胸口发闷。她没有弯腰,只是用没沾上粥的那只手,从裤兜里掏出自己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钱包,打开,里面是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零钱。
她仔细数出三张一元纸币,走过去,轻轻放在旁边收碗盘的阿姨油腻的围裙口袋里。“阿姨,麻烦您了,碗的钱。”她没再看地上的五块钱,也没看赵倩瞬间涨红的脸,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低低的议论声。“装什么清高……”“就是,五块钱都不要……”她挺直背脊,快步走出食堂,把那些声音甩在身后。手上的烫伤一跳一跳地疼,胃里因为没吃上早饭而空得发慌。这就是她的生活,坚硬、粗糙,像砂纸一样打磨着她每一寸神经,容不得半点软弱和幻想。午休时间,林薇没回教室。
她躲到了实验楼后面那个废弃的小花坛边上,这里很少有人来。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冷掉的馒头,掰开,中间夹了点家里带来的咸菜丝,小口小口地啃着。
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树叶洒下来,在她洗得发白的校服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她拿出数学卷子,摊在膝盖上,一边啃馒头一边看最后那道她解了一早上也没解出来的大题。
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全是演算的痕迹。她必须弄懂,这种压轴大题,做出来和做不出来,可能就是一本和二本的区别。一本,她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像含着一块能提供无限能量的糖。只有考上一本,最好是好一点的一本,她才能申请到足够的助学贷款,才能有机会在大城市站住脚,才能把爸妈从那间破房子里接出来。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下来,滴在卷子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她抬手抹了一把,继续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馒头啃完了,咸菜的齁咸还留在嘴里。她拧开随身带的旧塑料水瓶,灌了一大口凉白开。就在这时,裤兜里的老人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嗡嗡的声音在寂静的角落里显得格外刺耳。是妈妈。
林薇的心莫名地紧了一下。妈妈很少在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话费太贵,她们通常只在周末约定好的时间联系。“喂,妈?”她接起电话,声音不自觉地压低。
“薇薇……”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很奇怪,带着一种林薇从未听过的颤抖,像是极力压抑着巨大的情绪,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
“你……你现在能请假回家一趟吗?”“回家?现在?”林薇愣住了,抬头看了看天,下午还有两节重要的课,“怎么了妈?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爸……”她脑子里瞬间闪过工地上那些可怕的事故画面。“不是,不是你爸!
”妈妈急忙打断她,声音抖得更厉害了,“是……是家里来了人……很重要的人……你、你必须回来一趟!”妈妈语无伦次,最后几乎是带着哭腔在恳求,“薇薇,听话,快回来!跟老师请个假,就说……就说家里有急事!”电话被匆匆挂断了,只剩下忙音。林薇握着那部老旧的手机,掌心冰凉。第二章家里来了很重要的人?她们家那个破败的小院,除了收破烂的和催缴水电费的,什么时候有过“重要的人”拜访?
妈妈那种慌乱到近乎崩溃的语气更是前所未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她猛地站起身,膝盖上的卷子和草稿纸哗啦掉了一地。她顾不上捡,拔腿就往教学楼跑。心跳得又急又重,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跟班主任老张请假时,只含糊地说家里有急事。
老张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手,没多问,皱着眉挥挥手批了假条,只叮嘱了一句:“快去快回,别耽误复习!”林薇几乎是冲出校门的。她没有自行车,也舍不得坐三轮,只能沿着那条熟悉的、尘土飞扬的县道往家跑。三公里多的路,她跑得肺里像着了火,喉咙里全是血腥味。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可怕的猜测轮番上演——爸爸在工地受伤了?
家里欠了高利贷被人堵门了?还是……她不敢再想下去。终于,她看到了自家那个低矮的院墙。院门竟然破天荒地关着。
她家那扇吱呀作响、关不严实的破木门,白天从来都是虚掩着的。林薇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喘着粗气,一把推开院门。眼前的景象让她猛地刹住了脚步,僵在了原地。院子里,站着两个完全不属于这里的人。一男一女。男人身材高大,穿着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得像鹰,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女人站在他旁边,保养得宜,看不出具体年龄,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套装裙,颈间戴着一串莹润的珍珠项链。她正看着林薇,眼眶通红,嘴唇微微颤抖着,手里紧紧攥着一方素白的手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们与这个堆着杂物、墙角长着青苔、弥漫着淡淡煤烟味的小院格格不入,像两个误入贫民窟的贵族。而林薇的妈妈,正局促不安地站在堂屋门口,双手在洗得发白的围裙上无意识地搓着,脸色苍白,眼神躲闪,不敢看林薇,也不敢看那对陌生的男女。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小小的院落。
只有几只散养的鸡在角落里发出咕咕的声响。西装男人的目光落在林薇身上,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似乎要将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林薇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的嫩肉里。
她身上还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跑得浑身是汗,头发凌乱,脸上沾着灰尘,帆布鞋上还蹭着食堂门口摔倒时留下的污渍。在这个男人锐利的目光下,她感觉自己像一件被摆在放大镜下的残次品,无处遁形。就在这时,那个一直红着眼眶、强忍着泪水的女人,突然向前踉跄了一步。她死死地盯着林薇的脸,尤其是她左眼角下方那颗小小的、淡褐色的痣,嘴唇哆嗦得厉害,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几秒钟后,一声压抑到极致、破碎不堪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
“是她……真的是她……”女人猛地用手帕捂住嘴,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素白的丝绸。
她再也控制不住,几步冲上前,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僵在原地的林薇死死地抱进了怀里。那拥抱紧得让林薇窒息。
女人身上陌生的、清雅昂贵的香水味瞬间包裹了她,混合着眼泪的咸涩气息。
林薇能感觉到女人身体的剧烈颤抖,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脖颈上。
“我的孩子……我的囡囡啊……”女人泣不成声,破碎的呼唤像刀子一样刮过林薇的耳膜,“妈妈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林薇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像一尊石雕,僵硬地任由女人抱着,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听不懂。妈妈?囡囡?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她茫然地转动眼珠,看向站在堂屋门口的妈妈。妈妈也哭了,眼泪无声地往下淌,对上林薇的目光时,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愧疚。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的步伐沉稳有力。
他停在抱在一起的两人面前,目光复杂地看着林薇,那眼神里有审视,有激动,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女人的背,但最终只是停在半空,然后转向林薇,用一种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林薇混乱的神经上:“林薇同学,我是沈柏川。这位是我的妻子,苏明瑾。很抱歉以这种方式打扰你。但经过我们多方查证和DNA 比对,我们确信,你,林薇,是我们失散了十七年的亲生女儿。”他顿了顿,看着林薇骤然睁大的、写满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补充道:“你出生在浙江沪市,是我们的独女。十七年前,因为一场意外,你被人抱走,从此杳无音信。我们找了你十七年。”他微微侧身,目光扫过这间破败的小院,扫过林薇妈妈痛苦的脸,最后重新落回林薇苍白如纸的脸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我们接你回家。”林薇僵在苏明瑾的怀抱里,那昂贵的香水味和滚烫的泪水混杂着,让她喘不过气。她的大脑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沈柏川的话像惊雷一样在耳边反复炸响——亲生女儿?浙江沪市?失散十七年?
每一个词都荒谬得让她想笑,可妈妈站在堂屋门口无声流泪、痛苦闭眼的模样,又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穿了她的心脏。她猛地推开苏明瑾,力气大得让穿着精致套装的女人踉跄了一下,脸上还挂着泪痕,错愕地看着她。“我不信。
”林薇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她死死盯着沈柏川,又猛地转向自己的妈妈,“妈,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是他们搞错了,对不对?”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养母王秀英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她睁开眼,那双被生活磨砺得粗糙浑浊的眼睛里,盛满了痛苦和愧疚。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这个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地击垮了林薇最后一丝侥幸。院子里死寂一片,只有几只不识趣的母鸡还在角落里咕咕叫着。沈柏川上前一步,扶住有些站不稳的妻子,他的目光沉稳而锐利,落在林薇苍白倔强的脸上。“林薇同学,我知道这很难接受。
”“任何语言在十七年的分离面前都显得苍白。”“但DNA 检测报告就在这里。
”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薄薄的文件夹,打开,里面是几份印着复杂数据和表格的纸张,最上面一张清晰地印着“亲子关系确认书”,下面盖着鲜红的公章。“你可以看,也可以去任何你信任的机构重新验证。”“我们找了十七年,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出错。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林薇的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文字和符号,她看不懂那些术语,但那鲜红的印章和沈柏川笃定的神情,像巨石一样压在她的胸口。
她想起自己左眼角下那颗小小的、淡褐色的痣,那个女人苏明瑾刚才就是死死盯着它哭的。她想起从小到大,村里偶尔会有人开玩笑,说她长得不像爹也不像妈,那时候妈妈总会立刻板起脸呵斥对方。原来……那些玩笑底下,藏着这样残酷的真相。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连根拔起的恐慌席卷了她。
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家,她叫了十七年爸妈的人,她拼命想要考出去改变命运的全部动力……在这一刻,都变得摇摇欲坠,像个一戳就破的肥皂泡。第三章“为什么?”她看向王秀英,声音嘶哑,“为什么现在才说?
为什么是现在?”她还有三十七天高考!那是她唯一的出路!王秀英终于哭出声来,她佝偻着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薇薇……妈对不起你……”“当年……当年你爸在工地摔断了腿,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有人……有人抱了个女娃来,说是在路边捡的,病得快死了,亲生爹妈肯定不要了……给口吃的就能活……”“我……我鬼迷心窍……”她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叙述拼凑出一个令人心酸又难堪的真相。不是拐卖,是绝望之下的“捡”与“养”。
沈柏川沉声道:“当年囡囡是在沪市一家私人医院被人趁乱抱走的。
”“我们动用了所有力量,悬赏、登报、托关系……像大海捞针。”“直到半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通过新的基因库比对技术,锁定了这个区域。
”“我们排查了所有符合条件的女孩,最终确认是你。”他顿了顿,看着林薇身上洗得发白的校服和沾着污渍的帆布鞋,眼神复杂,“这十七年,让你受苦了。
”“但现在,我们找到你了,该回家了。”回家?林薇茫然地环顾这个破败的小院,低矮的土坯房,墙角堆着的破烂,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煤烟味……这是她唯一的家。
而那个遥远的、只在电视里见过的浙江沪市,那个有着摩天大楼和璀璨霓虹的地方,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冰冷的地名。“我不去。”她听到自己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的家在这里。我还有高考。”苏明瑾急了,又想上前拉她:“囡囡!你怎么能不去?
那是你的家啊!爸爸妈妈找了你十七年!”“你在这里……”她看着这贫寒的环境,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只剩下心疼的泪水。沈柏川拦住了妻子,他看着林薇,眼神锐利如鹰:“林薇,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明白,血缘是无法割断的。
”“你在这里的生活,和你能在沈家拥有的未来,是天壤之别。”“高考?考上一本,然后呢?助学贷款,毕业后拼命工作还债?”“而回到沈家,你可以拥有最好的教育资源,最广阔的平台,甚至不用高考,直接去世界顶尖的大学深造。
”“你的养父母……”他看了一眼几乎要瘫软在地的王秀英,“我们也会妥善安置,保证他们后半生衣食无忧。”“这是双赢。”他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林薇拼命想要忽视的现实。她想起食堂里那碗被打翻的稀粥,想起赵倩扔在地上的五块钱,想起妈妈糊纸盒熬红的眼睛,想起爸爸扛水泥袋佝偻的背影……高考是她唯一的希望,但这条希望之路,布满荆棘,终点也未必是坦途。而沈柏川描绘的,是一条铺满金光的捷径。
巨大的诱惑和更巨大的恐惧同时攫住了她。她害怕离开熟悉的一切,害怕面对那个完全陌生的、属于富豪的世界,害怕自己像个闯入者一样格格不入。
可内心深处,一个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声音在问:你真的甘心吗?甘心永远困在这个小县城,重复父辈的命运?接下来的几天,小院陷入了诡异的僵持。沈柏川和苏明瑾没有离开,他们住进了县城唯一一家像样的酒店,每天都会过来。苏明瑾总是红着眼眶,想方设法地靠近林薇,给她带来各种昂贵的零食、衣服、甚至是一台最新款的智能手机,但都被林薇生硬地拒绝了。她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摊开的复习资料,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王秀英憔悴得厉害,几乎不敢看林薇的眼睛,只是沉默地做饭、干活。
养父林建国从工地赶了回来,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在看到沈柏川夫妇和那份DNA 报告后,蹲在院子里抽了一整晚的旱烟。第二天早上,他布满老茧的手拍了拍林薇的肩膀,声音沙哑:“娃……跟他们走吧。是爸……没本事。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林薇。她知道,养父母已经做出了选择,或者说,残酷的现实替他们做出了选择。她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成为他们沉重的负担和痛苦的根源。
高考前三天,林薇妥协了。她没有哭闹,只是异常平静地对沈柏川说:“我可以跟你们走。
但我有两个条件。”“第一,高考我必须参加。”“第二,你们要说话算话,照顾好我爸妈。
”沈柏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头:“好。高考我安排车送你去考场。你父母的事,我立刻让人去办。”离开的那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一辆黑色的、流线型的豪华轿车林薇后来知道这叫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小院门口,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林薇只背着她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里面装着几本最重要的复习资料和那本卷了边的单词手册。
她没有要苏明瑾给她买的任何新衣服和新东西。王秀英哭成了泪人,死死抓着她的手不肯放。
林建国蹲在门槛上,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林薇用力抱了抱养母,那瘦弱的身体在她怀里颤抖。她走到养父面前,低声说:“爸,保重身体。”然后,她头也不回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熟悉的世界和养母压抑的哭声。车内弥漫着真皮座椅和清新香氛的味道,安静得可怕。苏明瑾坐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递过来一瓶水。
林薇没接,她扭过头,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的破败街景,手指紧紧抠着书包粗糙的带子,指甲陷进肉里。车子驶上高速公路,窗外的景色从灰扑扑的县城变成了广阔的田野,然后是连绵的青山。林薇一直沉默着,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苏明瑾几次试图搭话,都被她漠然的态度挡了回去。
沈柏川坐在副驾驶,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女儿,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车子开了很久,久到林薇在紧绷的沉默中感到疲惫,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她是被一阵轻微的颠簸惊醒的。
睁开眼,窗外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无数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拔地而起,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宽阔的道路上车流如织,两旁是修剪整齐的绿化带和造型时尚的店铺。空气里不再是尘土和煤烟的味道,而是一种……她无法形容的、属于大都市的、混合着尾气和某种清新剂的味道。
这就是浙江沪市?车子驶入一个绿树成荫、环境幽静的别墅区,最终停在一栋气派的欧式别墅前。巨大的雕花铁门缓缓打开,车子驶入,林薇看到修剪得如同地毯般的草坪,盛开的鲜花,还有一个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游泳池。
穿着统一制服的佣人早已等候在门口,恭敬地拉开车门:“先生,太太,小姐,欢迎回家。
”小姐?这个称呼让林薇浑身不自在。她被苏明瑾轻轻拉着,走进那扇华丽得不像话的大门。
里面的景象更是让她眼花缭乱——挑高极高的客厅,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