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画室的光苏霜降第一次见到沈砚时，是在美院老校区的三号画室。

那是个深秋的午后，阳光斜斜地从彩绘玻璃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抱着一摞素描纸推门进去，正撞见男人站在画架前，指尖捏着支炭笔，画布上是半幅未完成的冬日雪林——枝桠凌厉，雪落无声，连空气里都像飘着冷意。

他穿着件黑色高领毛衣，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上一道浅淡的疤痕。听见动静，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很淡，像结了薄冰的湖，没什么温度，却让苏霜降的心跳漏了半拍。

“抱歉，我不知道这里有人。”她攥紧了怀里的纸，声音有点发紧。沈砚没说话，只是转过身，继续对着画布落笔。炭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成了画室里唯一的声响。

苏霜降犹豫了一下，还是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摊开画纸，却半天没敢下笔——她总觉得，那道落在画布上的目光，比阳光还要灼人。后来她才知道，沈砚是美院特聘的客座讲师，只带研究生的创作课，偶尔会来老画室待着。而她能在这里遇见他，全是因为导师临时调了画室，让她来取之前落下的画具。那之后，苏霜降总爱往三号画室跑。

有时沈砚在，有时不在。在的时候，他们也不说话，只是各自对着画布，阳光从东移到西，把两人的影子叠在地板上，又慢慢分开。不在的时候，她就坐在他常坐的位置，闻着空气里残留的松节油味，好像能离他近一点。真正熟起来，是在一个雨天。

苏霜降忘了带伞，抱着画框站在画室门口发愁，雨丝斜斜地打在她的发梢，有点凉。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沈砚撑着一把黑伞走过来，伞沿往她这边倾了倾：“去哪？”“宿舍。

”她小声说。“顺路。”他没多问，只是率先往前走。苏霜降赶紧跟上，伞下的空间很小，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雨水的清冽，心跳又开始不规律。走到宿舍楼下时，雨还没停。沈砚收了伞，看着她：“画框别湿了。”“谢谢沈老师。”她低头，看见他肩膀外侧湿了一片——刚才他把伞几乎全让给了她。“不用。”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下次记得看天气预报。”那之后，他们之间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沈砚会指点她的构图，告诉她怎么用光影表现雪的质感；她会带自己做的桂花糕，放在他常喝的马克杯旁边，看着他不动声色地吃掉。美院的银杏黄了的时候，沈砚带她去了城郊的水库。夕阳把水面染成金红色，他从车里拿出画板，对她说：“试试画这里的日落。”苏霜降握着炭笔，却没急着下笔，而是转头看他。

沈砚正望着水面，夕阳落在他的侧脸上，融化了平日里的冷意，连那道腕骨上的疤痕，都好像柔和了些。她鬼使神差地，把他画进了画里——不是速写，是细致的肖像，背景是金红色的水面，他的眼神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画完时，天已经黑了。

沈砚凑过来看，目光落在画布上，沉默了很久。苏霜降有点慌，以为他不高兴，刚想解释，就听见他说：“画得很好。”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沙哑，苏霜降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里——那片曾经结着冰的湖，好像裂开了一道缝，有光透了出来。那天晚上，沈砚送她回宿舍，在楼下站了很久。他看着她，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说：“霜降，别对我太好。”苏霜降没懂。她只知道，那天的风里，带着银杏的香气，而她的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腔。她以为，他们的故事，会像这秋日的阳光一样，温暖而绵长。可她忘了，深秋之后，就是寒冬。而沈砚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过春天。

第二章 藏在雪下的秘密苏霜降生日那天，沈砚带她去了一家老西餐厅。灯光很暗，小提琴声低回婉转，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银质的戒指，上面刻着一片小小的雪花。“生日快乐。”他把戒指递给她，指尖碰到她的手，有点凉。

苏霜降惊喜地戴上，大小刚好。她抬头看他，眼里亮晶晶的：“沈老师，这是……”“只是生日礼物。”他打断她，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淡，“别多想。

”苏霜降的心跳沉了一下，可看着手指上的雪花戒指，还是忍不住笑了。她想，没关系，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会对她敞开心扉的。那段时间，是苏霜降最快乐的日子。

沈砚会陪她去看画展，会在她熬夜赶作业时送来热牛奶，会在雪天里牵着她的手，走在美院的小路上，把她的手放进他的口袋里暖着。她以为他们离幸福很近了，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女人叫林曼，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站在三号画室门口，妆容精致，眼神却带着审视。苏霜降刚推门进去，就听见林曼对沈砚说：“阿砚，爷爷让你回去，婚期定在下个月了。”“婚期”两个字，像一把冰锥，扎进苏霜降的心里。她僵在门口，手里的画具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沈砚回头，看见她，脸色瞬间白了。他快步走过来，想扶她，却被她躲开。“沈老师，”苏霜降的声音在抖，“她说的是真的吗？

”沈砚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倒是林曼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苏霜降，语气带着轻蔑：“你就是苏霜降？阿砚没告诉你吗？我们沈家跟林家是世交，我和他的婚约，从小就定了。”“不是的，霜降，你听我解释。”沈砚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很大，“我跟她没有感情，我会跟爷爷说清楚的。”“说清楚？”林曼笑了，“阿砚，你忘了你弟弟的病了？爷爷说了，只有我家能拿出钱给沈明治病，你要是敢悔婚，沈明就……”“够了！”沈砚打断她，眼神里满是痛苦，“你先回去，我会处理。

”林曼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苏霜降，转身走了，走之前丢下一句：“别让爷爷等太久。

”画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苏霜降看着沈砚，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沈明是谁？

你弟弟？他生病了？”沈砚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他说，沈明是他的双胞胎弟弟，从小就有严重的心脏病，需要做心脏移植手术，可手术费要好几百万，沈家这些年生意不好，根本拿不出钱。林家和沈家是世交，林曼的父亲愿意出钱，条件是沈砚必须娶林曼。

“我本来想，等明的手术做了，我就跟她离婚，”沈砚的声音很哑，“霜降，我没想骗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苏霜降看着他，心里又疼又乱。她相信沈砚对她的感情，可那道婚约，像一道鸿沟，横在他们之间。“那你打算怎么办？”她问。“我会想办法的，”沈砚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我不会娶她的，霜降，相信我。”苏霜降点了点头，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可心里却没底。她知道沈砚的性格，他重情义，为了弟弟，他什么都能做。接下来的日子，沈砚变得越来越忙。他经常消失好几天，回来时总是一脸疲惫，眼底的红血丝很明显。苏霜降问他去了哪里，他只说在想办法凑钱，让她别担心。直到有一天，她在他的车里，发现了一张医院的缴费单——不是沈明的，是沈砚的。上面写着“胃癌早期”，日期是三个月前，也就是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苏霜降拿着缴费单，手都在抖。她想起沈砚最近总是胃疼，却总说没事；想起他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好；想起他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愧疚。原来他不仅要面对弟弟的病，还要面对自己的癌症。她冲进沈砚的公寓，他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沈明的照片，眼神空洞。看见她，他愣了一下：“霜降，你怎么来了？”苏霜降把缴费单放在他面前，眼泪掉了下来：“沈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生病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沈砚看着缴费单，脸色变得苍白。他别过头，不敢看她：“我不想让你担心，我以为我能撑过去。”“撑过去？”苏霜降哭出声，“胃癌早期是可以治好的，你为什么要自己扛着？还有沈明的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啊！

”“一起想办法？”沈砚苦笑，“霜降，你只是个学生，你能帮我什么？我不想拖累你，我……”“我不怕拖累！”苏霜降打断他，“沈砚，我爱你，我想跟你一起面对，不管是你弟弟的病，还是你的癌症，我们一起扛，好不好？”沈砚看着她，眼里蓄满了泪水。

他很久没哭了，从父母去世后，他就成了弟弟的依靠，什么苦都自己咽。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