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考成绩公布那天，朋友圈被我的名字刷屏。

是我不懂事...”离异的青梅竹马直接拎着行李箱站在我家门口：“你妈说过让我嫁给你。

”而省长千金正在书房对我爸笑：“叔叔，省办公厅和市委随他挑。”我低头看了眼手机，三条消息同时弹出：“明天我去接你上班？”“给你炖了汤，明天带来？”“爸想见见你，周末方便吗？”我慢慢敲回复：“工作刚落实，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我轻轻笑了——好不容易爬出谷底，谁还愿意回到那个看人脸色的世界？

---公考成绩公布那天，我的手机烫得像块刚出炉的烙铁，嗡嗡震动个不停，几乎要从掌心跳脱出去。消息提示音叮叮咚咚响成了除夕夜的鞭炮，屏幕亮起又暗下，每一次闪烁都刺眼地映着同一个名字——我的名字。朋友圈彻底疯了，红色的榜单截图像瘟疫一样蔓延，配文五花八门：“我同学！牛逼！”“见证大神诞生！

”“这分数是人考的？！”“恭喜林默大神上岸！

”每一个惊叹号都透着一种近乎荒诞的喧嚣，混杂着各种显而易见或隐藏极深的羡慕、嫉妒、难以置信。

我把自己深深扔进家里那张老旧的布艺沙发里，柔软的靠垫陷下去，包裹住疲惫不堪的身体。

窗外的天色早就黑透了，楼下的路灯年久失修，只晕开一小圈模糊暧昧的光晕，安静得和手机里这个炸开锅的世界格格不入。客厅角落那盆绿萝倒是绿得沉静，是我妈不知道从哪个办公室掐回来的枝桠养活的，此刻在昏黄灯光下，叶片油亮。就在刚才，我爸，一个在区教育局后勤岗当了半辈子老实科员，头发都快熬没了的男人，红着眼圈用力拍我的肩膀，手劲大得差点把我拍进沙发缝里，嗓门哑得厉害，反复就是那么几句：“好小子！好小子！给你爸长脸了！真是…真是…”他“真是”了半天，后面的话被翻涌的情绪堵了回去，只剩下一双泛红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嘴唇。我妈在一旁，撩起围裙角不住地抹眼泪，又想笑又忍不住哭，嘴角别扭地向上翘着，眼角的皱纹却堆满了水光，最后只反复念叨：“熬出来了，我儿子总算熬出来了。

妈就知道你行…就知道你行…”她转身钻进厨房，锅碗瓢盆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大概是想给我弄点吃的，掩饰她那过分激动的情绪。是啊，熬出来了。

鼻尖似乎还能闻到那间出租屋潮湿发霉的气味，冬天冷风能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呜呜作响，夏天闷热得像蒸笼，只有一台二手风扇摇着头苟延残喘。几百个日夜，咖啡罐和红牛罐堆在墙角能摞成一座小山，打印出来的行测申论资料和历年真题，雪片似的铺满了整个出租屋油腻的地板，走路都得踮着脚。还有那个为了省一块钱公交费，顶着七月毒辣的烈日，走三站地去市图书馆抢位置，汗流浃背背影佝偻的自己。

那些被刷题折磨得头痛欲裂的深夜，那些看到别人吃喝玩乐自己却只能啃着冷馒头对着教材的瞬间，为前女友一句“你没出息”而憋屈得胸口发疼、只能狠狠一拳砸在墙壁上的无力…都过去了。

屏幕又执拗地亮了一下，不是那些喧嚣的群聊，是一条突兀的语音消息。

头像是个精致侧脸的自拍，滤镜厚重，睫毛刷得根根分明，背景像是某个高档咖啡厅。

我曾经对着这个头像心跳漏拍过无数次，付出过自以为是的全部真心。前女友，苏晴。

指尖有点僵，还有点莫名的冰凉，点了好几次才点开那条长长的语音条。

先涌出来的是一阵细微的、明显压抑过的抽泣声，带着浓重的鼻音，黏黏糊糊，拿捏得恰到好处，然后是那把曾经又软又嗲、指挥我干这干那，音：“…默…恭喜你啊…太厉害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行的…你一直那么优秀…” 她顿了顿，吸鼻子的声音格外清晰，像是努力平复情绪，“当初，当初是我不懂事，是我妈她…她逼我的，嫌你那时候…其实我这几年一直都没放下，过得很不好…他根本不懂我…”语音到这里突兀地断掉，像是被人为掐断了后续，只留下无尽的遐想空间。但那哭腔里的悔意、试探和若有似无的撩拨，像某种粘稠的糖浆，糊在安静客厅的空气里，挥之不去。我面无表情地听着。脑子里闪过的却是她当年，也是用这把嗓子，却冰冷又嫌弃，挽着那个开路虎的男人的胳膊，趾高气扬地对我说：“林默，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别耽误我了，好聚好散吧。

”那天的太阳很大，明晃晃地照在她新做的水晶指甲上，反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晒得我头皮发烫，整个世界都在嗡嗡作响。嘴角控制不住地扯了一下，不知道是想笑还是什么别的情绪。正准备划掉这令人不适的语音，门铃响了。这个点？

晚上九点多。我妈已经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棵没摘完的葱：“谁啊？”我起身，趿拉着拖鞋走过去。老房子的隔音不好，楼道里的声控灯大概又坏了，黑黢黢的，只透过猫眼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门口，脚边还放着一个硕大的、看起来很沉的行李箱。

“谁？”我提高嗓音问了一句，手放在门把手上。可能是听到我的声音，楼道的灯终于迟钝地亮了。昏黄的光线挣扎着倾泻下来，打在来人脸上。是柳卿，和我光屁股玩到大的青梅。她比几年前瘦了不少，脸上带着点被生活磋磨过的憔悴，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此刻正直直地看着我，带着一种复杂的、破釜沉舟般的意味。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针织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边那个巨大的、印着航空标签的行李箱搁在门口掉漆的破旧地垫上，显得格外突兀和不协调。“柳卿？你怎么…你这…”我妈惊讶地走过来，手里的葱忘了放下。

柳卿像是没听到我妈的话，眼睛还是死死盯在我身上，声音倒是挺平静，甚至有点理所当然的味道：“阿姨，叔叔。”她视线极快地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回我脸上，“我离婚了。”她吐出这三个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然后顿了顿，视线在我脸上扫了一圈，像是要确认我听到这话后的反应，然后接着用一种近乎平铺直叙的口吻说：“那边待不下去了，没地方去了。

我记得以前阿姨说过，特别喜欢我，让我以后给她当儿媳妇的。”这话砸下来，又直又白，像块巨石，把我妈砸得当场愣住，张着嘴，手里的葱差点掉地上，一脸措手不及和难以置信。

空气瞬间凝固了，连窗外偶尔路过的车声都消失了。我看着柳卿，她眼神里有种不管不顾的执拗，还有一丝藏在坚定下面的、不易察觉的慌乱和不确定。

那个小时候跟在我后面哭鼻子、要我爬树给她掏鸟窝的小丫头，那个高中时偷偷给我塞情书被我发现后脸红得像苹果的少女，和眼前这个拖着巨大行李箱、在深夜宣布自己离婚并要来“嫁给我”的女人，身影重叠又分开，陌生得让人心惊。我侧开身，让出门口的空间，声音没什么起伏：“先进来吧，外面冷，楼道风大。”她没吭声，默默地弯腰握住行李箱的拉杆，轮子碾过老式的门槛，发出咕噜咕噜的沉闷声响。

我妈这才像是被这声音惊醒，赶紧把手里的葱扔到一边，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无措地去接她手里的包：“哎，快进来，快进来，这孩子…怎么…唉…先坐下，吃饭没？

”就在这时，里屋书房那扇一直关着的门开了。我爸陪着一个人走出来。是个很年轻的女孩，看起来和我年纪相仿，穿着一身剪裁利落、质感极佳的米白色西装套裙，没戴任何多余首饰，只腕间一块表盘极简的手表，气质却清冷又扎眼，像一株精心培育的白玉兰。

她脸上带着浅淡却恰到好处的笑意，正微微侧头听着我爸有些局促又带着明显恭敬的话。

“…是，是，麻烦您…麻烦梁小姐您还特意跑一趟，真是…太感谢了…”“叔叔您太客气了，”女孩声音很好听，不高不低，吐字清晰，落落大方，带着一种自然的距离感，“成绩是林默自己实打实考出来的，笔面第一，实力在那儿。我只是顺便带来个消息而已。

”她微微一笑，目光扫过我，对我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继续对我爸说，“省办公厅综合处和市委秘书一处那边，近期都有岗位空缺，发展前景都还不错，平台也好，看他自己更喜欢哪个，或者觉得哪个更适合他发挥。回头定了意向，您让他直接告诉我一声就行。”轻描淡写，就像在说“白菜三毛一斤”或者“明天天气晴”一样自然随意。但话里透露的信息，却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省办公厅…市委秘书一处…随他挑…我爸搓着手，脸上是努力克制却依旧泄露出来的激动红光，只会不住地点头：“哎，好，好！谢谢梁小姐！

谢谢！我们…我们一定好好商量，尽快…”那女孩再次转过眼，目光落在我身上，笑意似乎深了些，冲我微微一点头，眼神清澈明亮，却带着一种不言自明的、巨大的分量。

“恭喜。”她对我说道，语气比刚才对我爸说话时，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省长千金。

梁微。一次在省图偶然认识的，当时都在找同一本冷门的经济学著作，聊过几次天，发现意外地投缘，后来又一起参加过两次读书会的活动。仅此而已。

但我爸单位那个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局长，今天下午已经亲自给我爸打过电话慰问了，语气热情得让我爸接完电话后足足愣了十分钟，反复确认刚才是不是幻听。梁微没再多说，对我爸妈礼貌颔首：“叔叔阿姨，时间不早，我就不多打扰了。请留步。”“哎，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