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金銮血·疯帝与刃景曜二十七年，冬。金銮殿的金砖上凝着一层薄冰，血腥味混着寒气往人骨头缝里钻。苏微握着染血的长刀，靴尖碾过地上滚落的头颅，溅起的血珠落在她青色布衣的下摆，像极了去年南诏进贡的照殿红，艳得灼眼。高座上，沈彻拢着玄黑大氅，鸦羽般的长发垂落在肩，脸色比殿外的雪还白。他望着阶下乱象，神色平静得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唯有指尖攥紧的玉扳指，泄露了几分隐忍——方才那人骂他“当年春风楼的‘玉奴’，如今倒敢称孤道寡”，话没说完，就被苏微一刀斩了喉。“陛下，砍累了？”沈彻的声音很轻，带着久病的沙哑，却穿透了殿内的死寂。苏微擦去刀上的血，抬眸望他。这位景曜朝的新帝，三年前还是阶下囚，被废黜太子之位，伪造病逝，扔进春风楼当小倌，化名“玉奴”，受尽折辱。是她，这个当年被他分过半个馒头的乞儿，女扮男装跟着他，杀了三年，护他从泥沼里爬出来，登上帝位。可如今，他成了人人惧怕的疯帝，夜里会抱着她的手腕哭，说“阿微，他们都在笑我”，白天却对着满殿血腥，连眼都不眨。殿门又被推开，禁军押着一个锦衣男子进来。那人发髻散乱，却仍仰着头，看向高座的眼神里满是恶意——是废帝沈珏，沈彻的胞弟，当年带头折辱沈彻的人。

“皇兄这大张旗鼓地杀人，”沈珏被按在地上，却笑得猖狂，“明日上京的茶楼里，怕是要传遍‘玉奴帝’的艳史了。”苏微的刀瞬间抵在他脖颈，刃口的寒气逼得沈珏缩了缩脖子。“闭嘴！”她额角青筋跳得厉害，想起前世沈彻在春风楼被沈珏灌酒、被推搡着接客的模样，恨不能立刻剜了这张破嘴。

“主子都没发话，你这条狗急什么？”沈珏不怕死，反而盯着苏微笑，“怎么，你也是皇兄的入幕之宾？跟当年的‘玉奴’……”“朕会亲手将你千刀万剐。

”冷冽的声音打断了沈珏的话。沈彻不知何时从高台上走下来，玄氅扫过地上的血迹，留下一道黑痕。他掀起眼皮，眼底是化不开的冰：“你不是喜欢叫朕‘玉奴’么？

等朕剥你皮的时候，你再叫个够。”沈珏舔了舔唇，还想再说什么，苏微已经抬手，刀背狠狠砸在他后脑勺。沈珏闷哼一声，昏了过去。“拖去贫民窟，”苏微转头看向沈彻，声音放软了些，“找几十个乞丐看着，别让他死了，明日再带回来给陛下处置。

”沈彻没说话，只是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苏微的手腕——那里有颗淡红色的朱砂痣，是三年前他自刎前夜，落在她腕上的泪凝成的。他望着那痣，忽然低声问：“阿微，你会不会觉得我脏？”苏微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握住他的手，那双手冷得像冰：“陛下不脏。脏的是那些折辱陛下的人，是这吃人的世道。”沈彻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可我记得……他们把我按在春风楼的榻上，记得柳庭之伪造我的书信，说我通敌，记得陆峥——我最好的朋友，在父皇面前指证我……”他咳了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苏微连忙扶着他，往偏殿走。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落在殿檐上，簌簌作响。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她快饿死在榴花巷，是少年沈彻——那时还是太子——从马车上扔下来半个冷馒头，救了她的命。

那时他是景曜朝最耀眼的太子，金质玉相，每月十六在广济门设粥棚，她靠着那些粥活了五年。后来粥棚没了，她以为他死了，用半个馒头换了半根白蜡烛，在巷口给他点了一夜。再后来，雪夜的半个馒头，让她认出来，那个沦落风尘的“玉奴”，就是她当年敬若神明的太子。“阿微，”沈彻靠在她肩上，气息微弱，“我想吃馒头，春风楼那时的冷馒头。”苏微点头：“我去御膳房给陛下做。”她转身要走，沈彻却拽住她的袖摆。他的眼神很亮，像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你会回来的，对不对？”“我会。”苏微的声音有些发颤。可她没想到，这一去，竟是永别。

## 第二章 雪夜刎·照殿红落御膳房的小太监揉着面团，苏微站在一旁，看着蒸笼里的馒头慢慢鼓起来。水汽氤氲中，她想起前世沈彻自刎的那个雪夜——也是这样冷的天，他胸口插着她的匕首，血染红了满殿的照殿红，死前哀求她“别看我，我好脏”。那时她才知道，他复仇的每一步，都在凌迟自己。杀柳庭之的时候，他看着那封伪造的书信，笑了整整一夜；斩陆峥的时候，他握着陆峥当年送他的剑，手抖得连剑都握不住。大仇得报，他却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

“姑娘，馒头好了。”小太监把一盘冷馒头递过来。苏微回过神，接过盘子，快步往未央殿走。刚跨过宫门，就见未央殿的小太监疯了似的跑过来，脸色惨白：“苏姑娘！

陛下……陛下他不好了！”苏微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馒头盘摔在地上，滚了一地。

她冲进殿内，就看见沈彻靠在窗边，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玄黑的大氅被血浸透，像极了窗外盛开的照殿红——那是南诏上月进贡的山茶树，雪中开花，色如烈火，如今却成了他血色的注脚。“陛下！”苏微跪下去，颤抖着伸手，想去碰他，却被他躲开。

沈彻的眼睛很亮，却满是哀求：“别……别看我，阿微，我好脏。”血从他嘴角涌出来，滴在苏微的手背上，滚烫。“陛下不脏，”苏微的眼泪掉下来，砸在他的衣襟上，“你是救过我的太子，是我唯一的陛下，你不脏……”“我开心，”沈彻忽然笑了，眼底落下一滴泪，砸在苏微的腕上，与那朱砂痣融在一起，“阿微，我十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大仇得报，我终于可以……解脱了。”他的气息越来越弱，手轻轻抚过苏微的脸颊：“所有人都很坏……可你为什么……那么好呢？”苏微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的体温一点点变冷。她想起前世他说的话，想起他每月设的粥棚，想起那个雪夜的半个馒头——其实她从来没告诉过他，她能活到十岁，全靠他的粥；她给他点的半根蜡烛，是她能拿出的全部心意。“您是唯一给我馒头的人，”苏微贴着他的耳边，轻声说，“您给了我很多很多……不止馒头。”沈彻的眼睛慢慢闭上，嘴角还带着笑。殿外的照殿红被风吹落，落在他的衣襟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苏微抱着他的尸体，坐在雪地里，直到天亮。殿钟齐鸣，大丧之音传遍上京，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也跟着他走了，眼前渐渐发黑，最后失去了意识。再睁眼时，天旋地转。

她狼狈地摔在地上，周围是举着长矛的侍卫，刀光剑影里，她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穿着明黄色的太子袍，歪着脑袋看她，眼神清澈得像初春的溪水。

“你……为什么从天上掉下来？”少年走过来，声音软软的，“你是母后说的神仙吗？

”苏微望着他的脸——那是年轻时的沈彻，还没经历过背叛，还没沦落过泥沼，眼里满是天真。她忍着泪，轻声道：“是。我为小殿下而来。”景曜十二年，她回来了。

这一世，她要护他周全，让他永远做景曜朝最耀眼的太子，再也不用经历那些折辱。

## 第三章 玄微名·旱岁祈雨苏微需要一个留在沈彻身边的身份。景曜十二年，上京三月无雨，京郊的庄稼枯死了大半，百姓们跪在宫门外求雨，景曜帝急得满嘴燎泡。

苏微记得，这场旱灾再过十日就会结束，届时会有一场大雨，缓解旱情。她找到景曜帝，自请去京郊的祈雨台祝祷。帝后和太子都来了，沈彻站在孟皇后面前，好奇地看着她，小声问：“母后，这位姐姐真的能求到雨吗？”孟皇后拍了拍他的手，笑着没说话，眼神里却藏着几分期待——她早就听说，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能预知一些小事，或许真能救急。苏微站在祈雨台上，穿着素色的长衫，长发用木簪束起。她望着天空，心里默默数着时辰——前世的记忆里，三更时分，雨会准时落下。周围的百姓窃窃私语，有人说她是骗子，有人说她是神仙，沈彻却攥着小拳头，小声替她辩解：“姐姐不是骗子，她会求到雨的。”三更的梆子声响起时，天空忽然响起一声惊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百姓们欢呼起来，跪在地上磕头，喊着“神仙显灵”。景曜帝大喜，当即封苏微为“玄微先生”，允许她留宫伴驾，随侍太子左右。沈彻跑过来，仰着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玄微先生，你真厉害！”苏微蹲下身，与他平视。少年的脸颊圆圆的，穿着粉色的太子袍，像个糯米团子。她忍不住想摸他的头，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她现在是“玄微先生”，不能逾矩。“小殿下过奖了，只是恰巧罢了。”往后几日，苏微又“预言”了几件事：城西的粮仓会失火，提前让人搬空了粮食；北境会有小股蛮族来犯，让守军提前做好了准备。

景曜帝对她越发信任，连朝政都愿意听她几分意见。这日，苏微从御书房出来，刚拐过回廊，就撞见了太傅柳庭之。那人穿着藏青色的官袍，面容儒雅，眼神却带着几分审视。

他是沈彻的老师，前世就是他伪造书信，诬告沈彻谋反，一手将沈彻推入深渊。“玄微先生，”柳庭之停下脚步，语气带着几分嘲讽，“装神弄鬼，也敢在宫中立足？”苏微抬眸，眼底冷了下来。她想起前世沈彻在春风楼提起柳庭之的模样，那样尊敬的老师，却成了最狠的刽子手。“太傅怎知是装神弄鬼？”她轻笑一声，“或许，这是真的神明庇佑。

倒是太傅，近日与二皇子走得颇近，当心引火烧身。”柳庭之的脸色变了变。

他近日确实在帮沈珏拉拢朝臣，想为沈珏铺路——沈珏的生母是南诏的阮姬，他少年时客居南诏，见过阮姬一面，求而不得，便将执念都放在了沈珏身上。

“先生还是管好自己吧。”柳庭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苏微望着他的背影，握紧了拳。

这一世，她不会让柳庭之的阴谋得逞，更不会让沈彻重蹈覆辙。

## 第四章 毒茶计·暗卫初现景曜十二年，秋。东宫的庭院里种着几株桂树，金黄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香气袭人。沈彻坐在石桌旁，手里捧着一个茶瓮，笑得开心：“阿微，你看，这是小珏送我的药茶，说是南诏的做法，能解暑呢！

”苏微走过去，揭开茶瓮的盖子，一股馥郁的茶香飘了出来，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气息。她的心猛地一沉——前世沈彻身体一直不好，太医查不出原因，直到后来才知道，他是中了南诏的奇毒，那毒下了多年，侵入心脉，药石无医。而这毒，就是沈珏借着“药茶”，一点点喂给他的。“小殿下，”苏微压下心中的惊怒，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这茶闻着确实不错。陛下近日暑热难耐，龙体欠安，殿下何不将这茶进献给陛下？既能尽孝，也能让陛下尝尝南诏的特产。

”沈彻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对呀！父皇肯定喜欢！”他抱着茶瓮，就要往御书房跑，跑了两步又回头，“阿微，你等我，我回来给你带桂花糕！”苏微笑着点头，